從天法靈宗弟子,到一群世傢的公子哥兒,再到外圍那些看熱鬧的閑雜人等,都被小九說哭就哭的本事給驚呆瞭。
顏師兄還和這位姑奶奶商量著正事兒呢,被其一貫的強勢壓得呼吸都不順,可剎那間就看到對面哇哇大哭,哭得純粹是個孩子,那種思維隨之崩潰的感覺,外人能理解嗎?
甚至更遠處的李存中,正在心裡琢磨著,如何表達思慕之意,見此情形,臉皮都是僵的。不用扭頭,就能想象得到,他那群狐朋狗友,定然會拿此事嘲笑他一輩子。
你娘,那個修為強絕、舉止從容、行事圓轉如意的“九靈女”哪去瞭?
可憐他剛剛才敗在此女手中,那邊……就不能照顧一下?
顏師兄、李存中之流的想法,小九才不管。當看到背後那個可惡的傢夥閃到身前,確認瞭的確沒有聽錯之後,她就是要哭、哭、哭!哭得餘慈手忙腳亂她才開心!
唔,要繃住啊!
實在是撐不住瞭,感覺著哭聲都在變調,她幹脆撞到餘慈胸口上,繼續拿對方的衣衫擦臉。
從還是個小女孩兒的時候,她就對眼前的男子有發自內心的崇拜,畢竟能有幾人會為瞭一面之緣的小女孩兒,去和強過自己一個大境界的惡人放對?
崇拜之念,自有來由。要從一個單純的女孩兒心中抹去,就要有更充沛的理由才行。
可便在小九拜入天法靈宗,埋頭苦修的那些年裡,餘慈的消息仍然飄過雲山,斷續傳來。尤其是那沉寂多年以後,駕馭玄黃殺劍,橫貫北地的壯舉,就算她得到瞭絕大機緣,拜得良師,修為大進之後,也自忖遠不能及。
更不用說,從東海之濱被“騙”來洗玉湖,陸雅這月來為瞭留住她,不知費瞭多少口舌,早就把相關的消息都倒出來。而親眼見到的,與羅剎鬼王的大戰,更是真正樹起瞭不可移易的印象。
對餘慈背後關心的慰貼,有瞭“靠山”的興奮,久別重逢的沖擊,都交匯在一起。當然,在洗玉湖等瞭快一個月,又聽說十多年前,在東華山已經“照瞭面”,餘慈卻避而不見,她總還有那麼一些“小小”怨氣。
嗯,其實還有些緊張的……畢竟,那麼多年不見,突然見面瞭,該怎麼辦?找不回當年的感覺,又該怎麼辦?
可所有一切糾結和擔心,在那隻揉動發髻的手掌下,剎那間灰飛煙滅。
他還是沒變,還是那個能夠和小女孩聊在一起,可心可意地哄著;還是那個能夠為瞭她,和強出一個大境界的壞人掰腕子的魚刺哥哥!
很好……真好!
小九終於忍不住,低笑起來。
對餘慈而言,如果說有比戰力全開的羅剎鬼王更讓人頭痛的,那一定就是現在一點兒不顧及形象的小九無疑。那種手忙腳亂的尷尬,這輩子都不想再來第二回。
如今感覺到她情緒的緩和變化,也是松瞭口氣,總算能放心拿手掌在她頭上繼續揉啊揉:“小姑娘長高瞭,長大瞭,也長瞭一肚子花花腸子。”
“哪有!”
在他懷裡,悶悶的聲音傳回來,雖然被一針見血,但無論如何,小九都不會承認的。
餘慈哈哈一笑,感覺小九身上的氣機有異,很熟悉,分明是曾經接觸過的某個故人一脈,當年在東華山,已經有瞭點兒概念,如今隨著修為增長,是越發地掩飾不住瞭。
但這不是重點,小九就是小九,雖然長高瞭長大瞭,花花腸子也多瞭,可對他的親近之情,半點兒不改,這很讓他欣慰。
餘慈之前看瞭許多,知道除瞭小九以外,這裡還有故人之子,暫時安撫瞭小九,又轉向一眾瞠目結舌的天法靈宗弟子,目光落在那披麻戴孝的修士身上:
“你就是范平?”
“呃……是。”
“當年范佬與我交換禽鳥,便是為你吧。故人雖逝,然而親子有成,想來也應欣慰。”
范平張口結舌,終於是想到瞭餘慈的身份,整個人便似被電光轟擊,全身發僵,等反應過來,也忘瞭是在湖面上,即時跪下叩頭。
他畢竟隻是還丹初階的修為,一口氣轉濁,身子險些沉到水面下去,弄濕瞭衣衫。他卻完全不顧,強提著氣,把頭在水面上撞得“啪啪”作響。
由不得他不激動,也由不得他不感激。餘慈不隻是給瞭他一隻靈禽,更重要是在北荒,曾以“盧遁”之名,與師門中的兩位長輩趙放、鄒博二人為友,更在其後救瞭二人性命。
兩位長輩也是感恩戴德,回來之後,與他們父子一說,才知道“盧遁”應是餘慈,也由此對他們父子很是照顧。
至於小九,那就更不必說。
以范平木訥的性子,能在宗門內混出好人緣兒,倒有大半是應在餘慈身上,又讓他如何不感激?
餘慈讓他起來:“無須做這些俗禮,我看你修為紮實,不溫不火,這很不錯……”
說話間,見周圍看熱鬧的人有增無減,餘慈眉頭皺瞭下。以他本心,不至於如此高調出場,可一眾天法靈宗弟子所遇之事,也並非那麼簡單。
他就給小九使個眼色:“走吧,咱們敘敘別情,也想聽聽你們在湖底,經瞭什麼事兒……讓人如此掛心。”
最後一句,隻有小九才能聽到。
小九果然是個玲瓏心,眨瞭眨眼,半點兒異樣不露,隻是抹幹凈臉,笑瞇瞇地抱起餘慈臂彎:“走啦走啦,回去再說不遲!”
餘慈瞥瞭眼過來,見她差不多整個人掛在臂上,也是無奈,也笑瞭笑,大袖擺動,湖面沉陷,將一幹人等盡都吞沒。
陸雅為他們安排的位置,就在洗玉湖下大約七裡,這就是千丈深,對天法靈宗弟子而言,可能有些不太方便,但非常時期,也顧不得這些瞭。
餘慈身形居中,自有一界,將外面強大的水壓盡都排開,不給天法靈宗弟子造成壓力。看眾人都適應瞭,像是顏臣那樣比較活絡的,甚至都通過范平,得知瞭他的身份,便問起事情緣由。
所問的,正是顏臣。
剛剛得知眼前這位的身份,顏臣有大半心思都是木的,平日的靈活機變,留不下三成。下意識有一說一,直接道出關鍵:
“其實那靈魚本似乎不應該生活在那片水域,是追著是師姐傢鄉一個獨有之物而來,不是如此,我們也不會那麼為難。”
看餘慈和小九灼灼眼神,他打瞭個寒顫,指向范平腰間的“藏靈袋”:
“就在那裡,是一條貫鱗頂角的魚龍,還受瞭傷!平弟將它養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