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硯初墨色的瞳仁裡晦暗不明,“宋先生自重,我太太已婚。”
宋聞璟小腿猝不及防一彎,吃痛著往後退瞭兩步。
他怒視著眼前人,瞬間抬高聲音,“來得正好,傅硯初,你敢不敢當著月月的面發誓,你和她結婚到底是偶然還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局?”
沈聽月心口忽然悶的喘不過氣,那種被人壓在水裡的窒息感兜頭而來。
什麼都抓不住的驚慌和茫然瞬間擠滿腦海,充斥的發脹。
她突然害怕聽到那個答案。
“月月,先讓林特助帶你出去好嗎?”
他跳過瞭問題,一如既往地溫柔輕哄。
好像和從前一樣,又好像一切都變瞭。
沈聽月沒說話,也沒抬頭,近乎木然地跟著林特助往外走。
她心裡很亂,連剛才對宋聞璟信誓旦旦的反駁,此刻都成瞭大打折扣後的笑話。
阿硯在騙她?
他們之間的相遇不是偶然。
結婚隻是他計劃裡的其中一項,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角溢出,心像被人穿破血肉狠狠地提在半空攪動。
恍惚中又記起領證那天,她覺得自己隻能獨自一個人走到黑原來不是自怨自艾,是一語成讖。
想到這,往外走的腳步忽然頓住,沈聽月折返回那道門前。
逃避沒什麼用,無論如何她也要有知情權,就算死也得死得其所不是嗎?
就像她對雲曦說的,盡力瞭就不會遺憾,大不瞭就是分開……
可她眼淚卻沒出息的越流越多。
室內,傅硯初散漫迫人的冷意從裡面傳出,“宋總是在以什麼身份質問我?”
他似笑非笑,“手下敗將?”
程千宜蹙起眉,“法制咖一個,跟他廢什麼話。”
宋聞璟冷嗤:“作為招標方私下和競標方聯絡,程總,你也好不到哪去。”
“恒越是絕對不可能中標的。”
“你這話聽著新鮮。”程千宜笑起來的時候如沐春風,不笑的時候冷傲凌厲。
“我和傅傢向來沒有直接關系,我隻是阿硯的表阿姨,其他兩房尊重我表姐,口頭上叫我一句親傢小姨。”
“誰不知道現在恒越當傢的是大房和三房,我跟他們的親戚關系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去,能不能中標輪的到你在這胡說八道?”
沈聽月唇角一寸寸抿成僵硬的直線。
隻有她知道,程千宜說的沒錯。
難怪她和雲曦十年感情,從來沒聽她主動提過這個人。
至於為什麼隻有農歷新年後才會見面,因為每年隻有新春,程傢才會來老宅走動拜年,但更多的也隻是針對傅硯初一傢。
後面連他也不在國內,這幾年就更不可能碰見瞭。
傅硯初就這麼站在原地,平靜地揚唇,“誰告訴你恒越一定會中標?”
“還是宋總天真的以為,砸個十幾萬幾十萬,就能收到恒越真正的標書?”
兩個重擊接連落下,把宋聞璟最後一絲希冀堵死。
他高高在上,翻手為雲,踩死宋傢仿佛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宋聞璟終於正視面前男人的臉。
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對這張臉並不陌生。
更多的時候是在沈聽月身邊,看著這個人對她從關心,到演變成男人對女人的情愫和在乎,他嫉恨的發狂。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覬覦沈聽月。
事實證明有些時候人需要點運氣,在沈聽月的人生中,他永遠占有得天獨厚的優先權。
沒有傅硯初的江寧,終於沒有人再能妨礙他們。
可惜時移世易,他這次輸的徹底。
宋聞璟不甘心地盯著面前的人,程千宜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雖然兩人長得不像,但那股渾然天成的氣質一樣讓人生厭。
他隻剩最後一棵救命稻草,“我的人已經寫郵件發到華瓏資本總部瞭,你們囂張不瞭多久。”
清冷的女聲再度襲來,“這是你自己提的,可不是我故意要說的。”
程千宜字字珠璣,“忘瞭告訴你,阿硯即日起將兼任華瓏資本亞太區的總裁。”
“哦,對瞭,宋總想知道為什麼是兼任嗎?”她恰到好處的停頓,笑容淡淡,“因為他同時也是華瓏資本的首席執行官。”
“轟——”
最後一座大山在宋聞璟面前轟然倒塌。
被帶走調查時,房門打開,他對上瞭神色更加無措的沈聽月。
宋聞璟後悔和絕望的心情在此刻雜糅至巔峰,“月月,你聽到瞭是不是?”
“這一切都是傅硯初的陰謀,我們就算分開瞭,你也不能和這種人在一起……”
他沒能說太久,電梯恰好停下,梯門合上的剎那,整層樓恢復寂靜。
程千宜走到她面前,一向精明能幹,遊刃有餘的人也有詞窮的時候。
“對不起月月,今天不是個好時機,有機會我親自登門跟你解釋。”
“阿硯他不是你想的那樣,無論如何,小姨希望你能先聽他說完再處置他。”
開標會即將開始,傅硯初本來是作為招標方在最後答疑時出場,也為他就任亞太區總裁做個預熱,現在看來是沒時間瞭。
程千宜除瞭替補他的位置,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等她離開,沈聽月聲音很低,帶著濃重的哽咽,“宋聞璟說的都是真的,對嗎?”
傅硯初和往常一樣,想過來牽她的手,卻被她不著痕跡地躲開。
這一天到底還是來瞭。
隻不過比他預想早瞭幾個小時,也更加慘烈直接。
傅硯初面對她時就沒有淡漠這個選擇,他試圖松緩表情,不至於讓自己嚇著她,卻在揚起唇角時發現,即便是自嘲,他也做不到。
男人喉結滾瞭滾,垂眸道:“對。”
沈聽月如墜冰窖,幾乎是一瞬,脊背涼的嚇人。
到底要多縝密的思維,多步步為營的算計,才能走到絲毫不差,不止是宋聞璟拙劣的手段,還有連她都未曾察覺潛移默化的影響。
她好像,從來就沒有真正瞭解過他。
站在江大主席臺下的時候,臺上人的疏冷淡漠她隻當是他在外人面前的模樣,其實,那才應該是真正的傅硯初。
茫然,委屈,甚至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像是潮水瞬間把她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