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壬接過木牌,心情頗好地揣好,然後單手將科林斯一甩,直接扛在肩上。
“趴穩瞭!”
“……”
粗魯!
天劍宗的箭修和劍修一樣粗魯!
*
瓦斯科山脈。
隨著暮色的降臨,村子裡的溫度也變得越來越低,且低到離奇。
明明還是夏日,然而昏暗的光線之下,隱約可以看見村口的荒草上逐漸凝結出冰霜痕跡,甚至連草尖上的鮮紅血滴也逐漸變成半透明的冰晶狀,在血紅的夕陽下顯得尤為刺目。
朱恩的雙手都握著尖刀,她的半個身子都隱在礦洞口的藤蔓後面,隻能借著餘光觀察外面的動靜。
村子中一片死寂,沒有人聲,也沒有魔獸的哀嚎。
朱恩隻能聽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但是很快,她便聽到瞭那些熟悉的聲音。
“唰——唰——”
聽到詭異的聲音後,朱恩無力地將肩膀貼在礦洞的巖壁上,饑餓和疲倦讓她眼前不斷發黑,她隻能不斷地咬牙堅持著不讓自己暈死過去。
朱恩的意志力早已被磨練得超群,她的意識非常清明,記得請外面的那些怪物已經在村中遊蕩瞭快要有八日瞭。
是的。
它們是怪物,而非魔獸。
雙月黯淡的前一天,朱恩冒險從塔城趕回瞭村子。
雖然應召守護塔城能夠有很多得到賞金的機會,但是跟這些比起來,朱恩還是更想守護好自己出生長大的村子。
雖然母親送進塔城的信件中總說村子很安全,村中的年輕人們修建瞭更加牢固的防禦工事,又多養瞭兩隻勇敢的犬獸,但是在角鬥場見過太多魔獸的朱恩知曉那些魔獸究竟有多可怕,更知曉這幾年魔獸的數量在劇增。
所以在估算自己還要再努力幾個月才能換到一枚自由紋章後,朱恩回到瞭村子,準備守著母親和村民們度過這次雙月黯淡後再回去。
一切都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大傢將削尖的木棒固定在村子的石墻邊上,又堆砌瞭許多荊棘在附近,還有人在村口放置瞭一個小小的光明神木雕,祈求神明的庇佑。
所有村民都躲在村子的倉庫之中,木門鎖死,她的母親也在裡面。
朱恩與村中的其他年輕人沒有躲進去,而是拿著武器,守在村子的各個角落。
村中另外幾個年輕人還在低聲向朱恩討教著塔城的事,說著明年也去角鬥場成為勇士掙錢養傢的打算,似乎這一次雙月黯淡也將和之前那樣平靜度過,最多也就來兩隻好對付的低級魔獸——
然而當雙月徹底黯淡之後,那個怪物出現瞭。
入夜前還在和她興奮說著想要成為一名勇士的瑪麗和湯普森去村口巡邏,再也沒有回來。
在黑暗之中,朱恩借著村口懸掛著的那一小盞樹油燈的微光,看到瞭村口的發生的劇變。
她看到還來不及尖叫就轟然倒地,生死不知的朋友,還有拿道詭異黑袍身影。
那道黑影踩過村門口的光明神木雕,重重地碾碎,然後走向倒地的瑪麗和湯普森。
幾乎是看到這人的瞬間,在角鬥場中廝殺無數次的經驗就告訴朱恩,這個黑袍人不是她能夠應付的。
在兩隻犬獸撲向黑袍人的時候,她忍著恐懼沖向倉庫,帶著村民躲進瞭村子後山那個隱蔽的礦洞。
據說這是某個塔城貴族在幾十年前買下的礦脈,隻是開掘後才發現隻是些無用的廢石,所以一直棄置沒管,到如今礦洞口都快被荒草徹底掩蓋瞭,隻有一直住在這兒的村民知曉它的位置。
這個廢棄的礦洞也救下瞭朱恩他們。
然而整整八天過去,雙月黯淡也結束瞭,那個黑袍人早已沒有瞭蹤跡,之前躲在村子其他地方的人,還有正在巡邏的人也沒瞭蹤跡。
但是村中卻多出瞭許多詭異的怪物。
它們似乎不知道饑餓和疲倦,也不畏懼光明,不斷地在村子裡遊蕩著。
第四日,雙月黯淡結束瞭。
借著重新出現的微光,朱恩在洞口瞥見瞭在遠處村中遊曳的怪物的腿。
那是犬獸的腿。
和朱恩一起到洞口探看的那個年輕人有些興奮,驚喜地說瞭一句“看樣子我傢的犬獸把怪物趕跑瞭”,而後便飛快地沖出昏暗的礦洞,朝著村子裡的犬獸跑去。
朱恩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到那個人被撕扯成瞭碎片的畫面。
也就在這時,她也看清瞭那隻怪物的全貌。
那隻怪物的確是村民們從小飼養到大的犬獸,朱恩甚至還記得犬獸灰色絨毛柔軟又溫暖的觸感,也記得這隻犬獸在幾天前還搖著尾巴來村口迎接歸來的自己。
然而此刻,那隻犬獸的半邊身體都已經腐爛見骨瞭,卻依然詭異地行走著,甚至還用殘缺的嘴啃食著地上的屍體。
村子深處,還有更多本該死去的魔獸在遊蕩,而那些人類的屍體卻不知為何消失不見瞭。
它們明明已經死瞭!
朱恩忘記自己是怎麼重新將藤蔓扯過來遮掩住洞口,又是怎樣顫抖著身體走回礦洞深處,叮囑村民們前往不能出聲也不能出去。
他們隻能等,等到那些怪物離開村子,又或者是等待有霜狼騎士巡查到此處,再或者是有偉大的魔法師路過時順手營救這個陷落的村子……
村中所有人都信服朱恩,她曾帶領村子躲過數次魔獸的侵襲,所以他們都照她說的安靜躲在洞裡,連懵懂的孩子們都不例外,他們在恐懼饑餓到極點時也隻是趴在父母的懷中無聲哭泣,沒有人鬧著要出去,也沒有人崩潰哭喊。
他們隻是蜷縮在一起,沉默地望著村子的方向。
這是遊民們用血的經驗換來的團結和忍耐。
可是這一等,便是整整八天。
朱恩小心地握著自己的尖刀,努力忽略掉腹部因饑餓而傳來的劇痛。
礦洞中的村民們有不少人已經陷入昏睡狀態,再這樣下去不用等,他們就要活生生餓死在礦洞中瞭,朱恩的母親也不知在何時沉沉昏迷過去,借著那些廢石發出的微微光芒,朱恩看到她的臉色已經是死人一般的灰敗。
不能再等下去瞭,隻能靠自己瞭。
朱恩決定在自己還有餘力時,賭上性命為村民和母親拼出一條生路!
她慢慢地從藤蔓之間鉆出,慢慢地靠近距離自己最近的那隻怪物——那隻看起來像犬獸的怪物。
不過這隻怪物明顯不是親近人類的犬獸,因為它血腥的嘴角甚至還叼著半截人類的手指!
朱恩猛地沖刺,視死如歸地朝著前面的怪物撲去,手中鋒利的尖刀也精準命中瞭怪物的心臟位置——
無論是魔獸還是人類,這裡都是絕對的弱點!
然而她沒有想到,這一刀對怪物來說似乎毫無作用。
哪怕心臟正在汩汩流血,它也似乎察覺不到疼痛,依然迅猛而殘忍地朝著朱恩咬下來!
朱恩沒有躲開,肩膀被怪物狠狠咬住!
更可怕的是,她看到另一隻腐爛的魔獸也出現瞭,而且看它奔跑的位置,正是村民們躲藏的礦洞!
“母親!”
朱恩腦袋一片空白,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揮動尖刀削下自己被咬住的那塊肉,用盡最快的速度狂奔向那隻怪物,死死地抱住瞭那隻怪物的獸腿。
怪物用力想要將她甩開,朱恩的後背一下接一下,重重地撞擊在礦洞的巖壁上。
她口中嘔出一攤鮮血,眼前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不能進去……不能……”
朱恩的眼中不知何時溢滿瞭淚水,哪怕是上次在角鬥場險些被魔獸吃掉,她也沒哭,可現在淚水卻失控一樣湧出。
她意識到,自己無法戰勝這些不會死亡的怪物。
“不能……神明……誰能救救他們!”
咻!
一陣劍風自遠處射來,像是黑暗中終於出現的光明。
隱約間,朱恩似乎看到一道纖瘦的身影似乎踩著一把劍自山巒間飛來。
有人來瞭!
痛得抱不住怪物腳的朱恩撕心怒吼,終於松開瞭手。
然而在松手的同時,她帶著最後一點希望,狠狠地把劍刃紮向那些易碎的廢石礦壁——
隻要自己拖住這隻怪物,礦洞深處的人或許能得救!
轟隆的響聲如雷鳴般回蕩在朱恩的耳邊,那些廢石像冰雹一樣不斷墜落,在朱恩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瞬間,徹底把那隻往裡跑的怪物和她一起淹沒。
“哐當”
尖刀落地,朱恩的意識也徹底歸於黑暗。
*
在看到這一路上不斷出現的殘缺魔獸軀體時,黎離就已經意識到瞭不對。
尤其是空氣中隱約傳出的腐爛味道,幾乎濃鬱到山風都難以吹散。
她把沉重的科林斯丟到安全的叢林裡,匆匆留下一句“我先走”之後,便將手中精鐵短劍往天空一拋。
下一刻,她運起靈力,似一隻飛燕般輕盈落在劍上,施展出瞭禦劍術。
在科林斯和西壬震驚的目光中,黎離踩著劍飛上天走瞭!
“這這這——”
科林斯拿著魔杖的手不斷顫抖,連話都說不清楚瞭。
這難道是隻有魔導師以上才能施展出來的飛行術嗎!而且誰傢魔導師能飛這麼快啊!
西壬倒吸瞭一口涼氣,腦中一閃而過自己踩著箭亂飛的樣子,但是他很快意識到現在不是展望未來的時候。
他也將肩上的藥檀丟下去。
“前面有狀況,我先跟上去,你們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