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壬有意略過這個問題,而且這滿地的屍體更讓他覺得大事不妙,於是飛快問道:“迷霧之森外面到底出瞭什麼事?你們是怎麼出來的?”
提到這裡,與熟人重逢的輕松瞬間消失。
賽爾臉色凝重道:“在雙月黯淡的前一天,我們阿瑞斯戰鬥學院遇到瞭光明教會的一隊……然後被希澤送瞭出來。”
“……”
若放在平時,賽爾說不定要繼續鬥志昂揚地發表一番自己的不服,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廢話,而是繼續說起瞭後續發生的事情。
“剛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然而迷霧之森中的霧氣越來越濃重,逐漸看不清裡面的狀況。”
伊莉絲從旁補充道:“但是你們種出瞭小樹人的那一幕大傢都看見瞭,所以這一次團隊賽你們是實至名歸的第一瞭,但是也隻看到那一點,然後就徹底看不清後面發生什麼瞭。”
賽爾繼續道:“然後,迷霧之森外就出現瞭大量殺不死的魔獸,其中更是有一隻聖階魔獸,西普那大人竭盡全力將它擊殺瞭,但是他自己卻受瞭傷。”
西壬愣瞭愣,難以置信道:“不是還有費魯曼長老和那位紅衣主教嗎?西普那大人怎麼會受傷?!”
“在雙月黯淡開始時,南塔城也出現瞭一大群超高階魔獸和一隻聖階魔獸,和迷霧之森外的這隻一樣,即便是刺穿心臟斬掉頭顱也能繼續戰鬥。”
賽爾想起那隻詭異的魔獸都覺得可怕,若換成尋常的聖階魔獸,西普那應付起來並不算困難,但是那是一隻幾乎打不死的魔獸!
最後,西普那幾乎將它斬成十多塊碎肉才讓它失去瞭進攻能力,但也正因於此,西普那深受重傷。
“綠色尖塔不是在派人守護南塔城嗎?!”
賽爾看瞭一眼精靈蒼白的臉,聲音變得無比凝重:“南塔城內混入瞭亡靈法師,他們從內瓦解瞭藤蔓高墻,把那隻聖階魔獸放入南塔城瞭。”
“費魯曼長老和紅衣主教在知道消息的時候就趕回南塔城瞭,這裡隻剩下西普那大人和東塔城隨行的勇士們瞭。”
聖階魔獸……
闖入瞭南塔城?
西壬的心口仿佛停止瞭跳動,恍惚間,他又記起很多年前南塔城遭遇的慘劇。
精靈的數量遠不如人類,幾乎每過百年,才會有一批新的精靈從生命之樹上陸陸續續生長出來,快些的能在幾年內長成一個精靈,慢一些的,可能需要花費百年的時間才慢慢生出靈智變成孩子。
但是南塔城魔獸的數量並不比東塔城少,所以南塔城的狀況非常糟糕,時常面臨城破的危險。
多年前,南塔城也曾有聖階魔獸破墻而入,那時候的西壬尚且年幼,卻也記得當年寧靜安詳的南塔城裡,滿地的枯葉和落花都被染成瞭刺眼的紅色。
即便是一個異類,可是西壬仍然是誕生於生命之樹的精靈,那座塔城中生活的依然是他的兄弟姊妹!
“西壬!”伊莉絲焦急地喚回西壬的思緒,高聲道:“現在迷霧之森裡面的人都沒有消息,西普那大人剛才派我們進去帶他們出來,你要一起去嗎?”
“對瞭,黎離他們呢?沒有跟你在一起嗎?”賽爾看瞭看西壬空蕩蕩的身後,除瞭不遠處正在撕咬魔獸的艾瑞爾之外,再沒有旁人瞭。
西壬面沉如水地攔住瞭準備往迷霧之森去的伊莉絲,飛快道:“不要進去!”
他深吸瞭一口氣:“亡靈法師在迷霧之森裡面動手腳瞭,帶我去見西普那大人,我要將此事告知他!”
此刻的西普那,身上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他胸前的戰甲都被那隻詭異的聖階魔獸破開瞭一個大洞,結實的胸膛上,多瞭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此刻鮮血正汩汩往外湧出,將西普那身後的白色披風小半截都染紅瞭。
身邊,一個東塔城的隨行人員剛拿出高級治療卷軸,準備替他療傷。
西普那抬手將他攔住,凝重地看著前方的一地狼藉:“治療卷軸全都留著,再去看看前面還有沒有能救回來的幸存者。”
“可是……”
“少廢話,讓你去就去!”
後方的年輕戰士隻好帶著治療卷軸匆匆跑去那堆屍體中尋找活口。
西普那倒吸瞭一口涼氣,捂著傷口嘶聲不斷。
就在這時,他身後又傳來瞭稀碎的腳步聲。
“我不是讓你……”
西普那強撐著無事的模樣,轉頭就準備訓斥,然而在看清來人是誰後卻愣住瞭。
“西壬?你出來瞭?其他人呢?!”
“西普那大人。”在火光之中,西壬臉色略微蒼白,將黎離告知自己的事,以及裡面的不正常全部轉達給瞭西普那。
“……我出來這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一個學院的學生。不出意外的話,還沒有出來的隊伍,應該全部都被亡靈魔法師擄走瞭。”
“那黎離呢?!”西普那深吸瞭一口氣,聲音苦澀地問道:“她去哪兒瞭?”
“我也不知道。”
西壬的聲音亦是無盡的擔憂:“她說要帶他們回來……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瞭。”
……
嗒——
嗒——
無盡的黑暗,冰冷的水聲滴答滴答落下,讓本就潮濕陰暗的環境變得更加糟糕。
這裡連照明魔法陣都沒有,僅憑著頂上懸著的兩盞樹油燈照明,昏黃色的燈光照下來,隱約能看出這裡像是一座森嚴的牢獄。
巨大的暗黑色石頭如同刀削般齊整地壘砌成一間間的幽暗禁室,外面則是整齊排列著成年人小臂粗的可怕護欄,而禁室外面,則站立著十多道身著黑袍的身影。
空氣中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魔獸味,還夾著讓人覺得陌生的另一種濕漉漉的咸腥味道。
也不知道是哪裡刮來瞭一絲陰冷的微風,涼颼颼的,讓樹油燈那岌岌可危的火苗搖搖晃晃,又變得微弱瞭許多,這一下,將那些黑袍人的影子也帶著顫動瞭好幾下,將這恐怖的氣氛渲染到瞭極致。
“嗚……”
一聲細微的哭聲從其中一間禁室中傳來。
那是一個幼年精靈孩子,從她已經被水滴徹底浸濕的衣服和亂蓬蓬的頭發來看,這孩子應當在這裡關瞭不少時間瞭。
似乎是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恐懼瞭,她蜷縮在角落,抱著膝蓋小聲啜泣著。
就連哭,她都是咬著自己的胳膊,生怕引來瞭那群可怕的黑袍人。
“別怕,別怕。”她身旁,另一個稍大些的精靈低聲地安慰著同伴:“沒事的,女王陛下會救出我們的。”
“可是……”小精靈吸瞭吸鼻子,紅腫的眼睛因為長久的落淚,已經快要睜不開瞭。
她指著不遠處的一處牢籠,聲音沙啞:“可是半個月前,阿蒂仙姐姐被帶走後,就再也沒回來瞭。”
從那些黑袍人冰冷的態度看來,年幼的她都不會相信那些被帶走的精靈是被送回瞭南塔城。
大點的精靈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孩子瞭,隻能抱著小精靈,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安撫。
“沒關系的,下一次我跟他們說,讓我先出去好不好?你乖乖在這裡等我,等我確認外面安全瞭再來帶你出去……”
“不要……我想和姐姐一起。”
這樣的畫面對於守在禁牢外面的黑袍人來說早就司空見慣瞭,他們懶得斥責這些精靈,也懶得再和他們講道理。
那邊細弱的哭聲還時不時響起,連帶著其他幾間禁牢中也有精靈在低語,原本死寂的禁牢中開始出現聲音。
“真是麻煩。”其中一個黑袍人似乎有些不耐煩。
“別管瞭,等他們見識到不死的力量,就會知道我們是在拯救他們瞭。”
說話的兩個人又低聲地議論瞭幾句,不過很快,地下禁牢的大門緩緩打開,照亮瞭這片幽暗的空間。
“吃飯瞭。”
沙啞的聲音聽不出原本的音色,甚至辨不出男女。
他手中提著一個巨大的鐵桶,此刻正蹣跚著步子一步一步往這邊挪。
看守著禁牢的黑袍人們移開身子,方便他通行。
這個人每路過一間禁牢,便熟練地伸手在鐵桶裡面一撈,從中取出一條濕漉漉的魚順著鐵欄桿的空隙丟進去。
這些魚是活的,被丟到地上的時候還在拼命彈跳,鱗片混著石板上的積水四處濺出,讓小精靈的臉驀地變得慘白。
“唉。”
年紀稍大些的精靈無奈地嘆瞭口氣,這就是這兩個月來她們的食物。
大部分精靈偏愛素食,即便是喜歡吃肉食的,也不太習慣吃腥味重的魚肉,更何況還是活魚。
可是她們被關在這裡,哪有什麼水果和野菜可以吃,也隻能忍著吞下這些生魚肉來延續生命瞭。
“捂住眼睛,別看。”
精靈低聲地叮囑身後的幼童。
她眼中露出些許堅定,然後伸出手抓住瞭那隻滑膩的活魚,閉上眼,默默地祈禱一番,而後手逐漸用力……
那隻魚不再動彈瞭。
她松瞭一口氣,忍著酸澀的眼淚,將魚肉遞給身後的孩子:“沒事瞭,快吃吧。”
孩子很懂事,知道這樣的環境不能挑,於是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地吞著魚肉。
可是她著實是太小瞭,在精靈族中,這樣的孩子其實還在喝果汁花露的,身體根本承受不瞭生魚肉的強烈味道。
她一抖一抖地快要嘔吐,卻又拼命勉強自己吞咽下去。
就在這時,外面的門再次開啟瞭。
小精靈眼淚汪汪地叼著那條魚抬頭望去,借著透進來的微光,她看到又是兩個人被帶瞭進來。
不過這一次和之前都不同,以前帶進來的都是精靈,而這一次,卻是兩個人類。
這一隊黑袍人押著兩個少年走瞭進來,他們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看起來有些滑稽。
他們好像並不恐懼,甚至在進來的時候,那個小胖子還四處張望著,看熱鬧似的。
“小心點科林斯,這地上有青苔,很滑。”瘦高的那個清秀少年溫聲提醒同伴。
“我們要被關在哪兒啊大人?”那個叫科林斯的小胖子完全沒有恐懼的模樣,像是沒頭腦的蠢貨似的,回過頭和鎖著他的一個黑袍人商量:“我看這裡到處都在漏水啊,能不能給我們倆換一間幹燥點的地方?我皮膚不好,太潮濕的地方待久瞭容易長濕疹。”
然而黑袍人根本不理他,隻是沉默地用鎖鏈帶著他往前,最後停在瞭剛空出來的一間禁牢前面。
正是之前關押那個叫阿蒂仙的精靈的禁牢。
小精靈叼著魚,愣愣地看著他們。
兩個少年都註意到瞭她們,動作整齊地歪過頭來對她們親切一笑。
不過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瞭。
其中一個黑袍人冷漠地下令:“把他們身上所有帶魔法波動的東西全都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