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
“我是天劍宗的院長。”司空燼一邊仔細觀察這個全新物種,思考人和魚身體連接部分的構成,一邊不在意地擺擺手:“你不用管我,說你的事便是。”
“……”
喬南隻能交代:“我在南塔城聽說瞭尤利西斯靈魂受傷的事情,或許我可以試試?”
本來喬南是想非常自信地大聲宣佈“我能治”這個重磅消息,以彰顯自己可靠的實力!
然而話都到瞭嘴邊,他突然想起黎離自己就是個靈魂系的強者,這兒坐著的天劍宗院長興許也是個隱藏不露的大魔導師之類的存在,小人魚最後還是改用瞭更低調的說法。
似乎是為瞭增加可信度,喬南輕咳一聲,迅速地補充——
“人魚一族除瞭水系魔法非常強大之外,還有屬於我們自己的一套靈魂系魔法專修體系,擁有大陸上其他魔法師沒有特殊能力,想來你們也有所耳聞,沒錯……”
不過喬南此話一出,不遠處剛登記完戶籍,歸來泡溪水的四條人魚,齊齊大驚失色。
“咳咳咳!”他們突然瘋狂甩著尾巴提醒。
殿下!
這種人魚族的大底牌,你怎麼能夠就這麼說出來!
年幼無知的喬南看著他們的眼神,這會兒也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瞭。
他懵瞭一下,試探著問隨從:“這是可以說的嗎?”
你已經說瞭!
幾條沒能成功阻止的人魚尷尬地笑:“嗯呵呵呵,可以可以,呵呵……”
喬南看懂眼色瞭,他硬生生地往回掰扯——
“沒錯,你們耳聞的都是假的!”
“……”
黎離幾人同時陷入沉默,看著喬南的目光都有點一言難盡。
到底該誇他應變能力強,還是贊他閉眼胡說的勇氣可嘉?
喬南還在努力地圓回去:“其實人魚族隻有我一個精通靈魂系魔法的天才,而且學習靈魂系魔法難免會失誤受傷,所以我就自己研究瞭一套靈魂系魔法的治愈方法!”
黎離:“……”
他努力說謊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不聰明。
不過聽到喬南這樣說,她的確沒繼續打算把後者趕走瞭。
即便尤利西斯自己沒有說,但是她為瞭科林斯,也會想辦法抓住這絲突然出現的希望。
科林斯心中已是緊張驚喜到揪起瞭,但是他從頭到尾都保持著安靜。
因為他也知道人魚會向天劍宗提出什麼麻煩的交易,更不能判斷對方是否真的沒有陰謀,所以隻是抱緊瞭魔杖,等著司空燼和黎離做決定。
司空燼思忖片刻,輕撫胡子:“你方才隻說瞭自己能給我們帶來什麼,現在且說說,你所求為何?”
喬南默默地正瞭正身體,表情變得嚴肅許多。
“我想留在天劍宗。”
黎離一愣,亦是非常認真地提醒:“如果你是因為我那次壓過瞭你的靈魂攻擊,所以覺得我能教你靈魂系魔法,那你可能要失望瞭,我的修煉方法並不適用於每個人,更不適用於絕大多數魔法師。”
“我的確很好奇你的修煉方法,但是這並不是我遠遊萬裡而來的原因。”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黎離不解道。
喬南的臉色略有糾結,他看瞭一眼年長的隨從,在看到他們都點頭後,才緩緩開口。
“人魚一族每過百年,便會集齊所有族人的力量,施展一次隆重的【大預言術】,預言整個人魚族的未來。”
“在過去的一千年裡,這樣的預言已經進行瞭九次,每一次的預言結果,都顯示人魚一族將會在距離現在不遠的將來墜入滅族的深淵,遭遇近乎滅族的大難,且伴隨著那個模糊的時間接近,預言的結果也越來越清晰。”
黎離皺瞭皺眉。
修真界也是有星算門這樣擅長推演卜卦的修士但天劍宗和這類不能切磋的道友鮮有來往,他們唯一一次為天劍宗送上消息,就是當年那句贈給黎離的“不宜飛升”。
事實證明,那天真的不宜飛升。
“所以你要待在天劍宗是為瞭避難?”這是黎離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不,我絕對不會拋棄自己的族人。”
喬南搖瞭搖頭,鄭重地註視著黎離:“連續九次的預言結果都是無法逃離的死路,但是在大概半年前前進行的第十次【大預言術】卻突然在預言的後半程顯示,人魚一族迎來瞭一線生機,我又根據這一絲線索進行多次預言,最後推測,轉機大概率會出現在你們天劍宗。”
“……”
喬南以為他們不會信這種話,因為即便是他自己都覺得有點離奇,深海人魚的生路怎麼會出現在一座深山中的遊民學院裡?
殊不知,黎離幾人對視一眼,眼中都出現瞭波瀾。
大半年前,正好是他們飛升來瞭魔法界的時間點!
難不成真的是他們的出現,才改變瞭人魚族的千年預言!
“預言的結果有提及天劍宗需要怎麼做,才能幫到你們?”黎離仔細詢問喬南。
喬南的眼神有點黯淡,還帶著明顯稚氣的臉上,浮現出不屬於這個年齡的落寞:“預言並不會給予這麼詳細的指引,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允許我待在這裡進行更詳細的預言嘗試。作為交易,我將盡我所能為尤利西斯治療靈魂損傷,可以嗎?”
黎離垂眸,片刻後,點頭。
“好,交易達成。”
這條人魚是什麼實力她早已摸透,而且現在的天劍宗可謂是固若金湯,有劍陣這張底牌在,隻要不是法神親臨,很難再對他們造成威脅。
小人魚的眼睛亮瞭起來。
他迅速起身,精神十足地站起來:“那我現在就去給他治療?”
“不急,這附近不能使用魔法,得先找個治療的地點。”黎離看向難掩激動的科林斯,提議道:“你著他去找你哥哥,順便再在新開辟的居住區帶他們落腳吧?”
科林斯早就搶先站起來瞭,他飛快地挽起瞭小人魚的手,熱情地招呼起對方。
“來,跟我走!我在天劍城裡給你買套大宅子!”
“你喜歡泡水是吧?我去拜托戈斯在宅子後面給你們挖個大魚塘!”
“對瞭,你要不路上就跟我說說,準備怎麼替我哥治……”
“……”
小胖子迫不及待地領著人魚們去找哥哥瞭。
司空燼目送著他們匆忙的背影,原本想問諸如“你變成人以後,走路是不是疼得像踩在刀尖上啊”“你能變成人,是不是喝瞭女巫給的藥水獻祭瞭歌喉”之類的古怪問題,最後也隻能作罷。
算瞭,小胖子現在心急如焚,還是等過陣子再去找人魚積累寫作素材吧。
此刻,溪流中隻剩下瞭三個修士。
“你們覺得那個叫喬南的小傢夥所言是真是假?”司空燼緩緩地撫摸著胡須,費解道:“人魚一族的未來怎麼會和我們天劍宗有關?我們和他們,之前分明是兩個毫不相幹的世界……”
黎離垂眸,淡淡道:“他可能說的是真的,修真界和魔法界,也並非毫不相幹。”
司空燼微怔。
“大師兄,有一件事我尚未告知你。”黎離也看瞭一眼藥檀,順便解釋道:“當日我在和希澤的比賽後一直走神,也是因為此事。”
迎著兩人好奇的目光,黎離將深埋在心中的推測道出。
“魔法界的神國和修真界的上界,極有可能是一個地方。”
她平靜地將希澤當日道出的事告知身邊兩人,包括師父被神使抓走的事情。
溪水嘩啦流淌著,落葉漂浮在水面上打著旋兒,貼在瞭司空燼被浸濕的衣衫下擺處,而他卻眉頭緊鎖地陷入瞭沉思,靜坐於此不曾有動作。
許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此人所言,有幾分真?”
“希澤沒有拿出任何證據,我也無法判斷。”黎離搖搖頭,凝重道:“但是他能說出師父的樣貌,此話便有一成真瞭。既是如此,為瞭探明師父的安危,光明教廷便是非去一趟不可瞭。”
司空燼早在黎離復述希澤的話時,便已經大概猜出瞭她的打算。
她就是這樣的性格,即便隻有丁點的希望也要去奮力一搏,正如凜冬過後蟄伏的原上枯草,抓住一縷春風便開始肆意瘋長,野火也好霜雪也罷,都不能讓她死心。
自己養大的孩子,自己是最清楚的。
所以司空燼沒有說半句制止的話,隻是非常冷靜地提醒她:“你這一行,極有可能會與光明教會作對。”
“我知道。”黎離點瞭點頭,幽黑的眸子映著遠處已經萌出一抹翠意的天劍宗主峰,似有蓬勃的生機跟著它一起萌芽。
“所以我需要確保天劍宗能在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裡,至少恢復到不會被光明教會碾壓的實力,也需要天劍宗在魔法界徹底站穩腳跟,護住這些將我們奉作信仰和希望的普通人。”
劍修們其實並不畏懼魔法界的任何人,真遇到大麻煩,大不瞭所有人重回劍陣底下閉個幾百年的死關再殺回去便是。
但是天劍城的城民們不能這樣。
天劍宗的修士,修的從不是斷情絕愛的無情道。
天劍城的這些人努力地挖靈石礦,種靈藥,將劍修們視作信仰,發自內心地敬重他們。
所有劍修都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也默默地將這群擁有不同容貌,說著不同語言的凡人納入自己的保護中。
黎離停頓須臾,認真道:“大師兄,要勞你費心瞭。”
司空燼正色:“天劍城和天劍宗都交給我,你且放心去西塔城便是。”
黎離點點頭,這次卻是看向瞭藥檀:“大師兄,在這之前,我另有一樁事情要同你商量。”
藥檀在接觸到黎離的視線後,略有些緊張地坐直瞭身體。
雖然心中依然忐忑不安,但是他知道這次該輪到自己站出來發揮作用瞭。
司空燼還有些不解,看瞭看表現古怪的這兩人:“你們倆能有什麼事,還弄得這麼緊張兮兮的,總不能是要找我見證結道侶契吧?”
“咳咳!”
在聽到最後半句話後,藥檀白凈的臉上頓時蔓延出火燒般的紅暈,就連耳朵尖都紅透瞭,差點沒被嗆死。
黎離倒是平波無瀾的模樣,早習慣瞭自傢大師兄時不時的不著調,畢竟寫話本的人什麼鬼話都敢編出來。
“藥檀,你同他說。”
藥檀面上還有些不自在的靦腆,但是在說起自己專業領域的正事後,卻很快變成瞭專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