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地精,這種流浪在大陸各個角落,像老鼠一樣弱小又醜陋的穴居種族,則是被所有種族無視的存在。
聽說幾百年前,也有地精曾信誓旦旦地堅稱自己有先祖遺留下的卷軸,裡面記錄瞭他們光輝的過往——
他們曾經是大陸上最具智慧的種族,精通各種附魔和魔法陣的知識,和龍族更是親密的戰友關系……
對瞭,地精和龍族還共同居住在一座位於地底的“塔城”中。
但是這種都被當做笑話聽瞭。
在大陸有記載的歷史中,大陸曾經被一片黑暗給籠罩,人們遭受瞭長達數百年的苦難,然後光明神到來,祂建成瞭四座塔城庇護所有的種族,將光明帶給瞭所有人。
沒人發現過五座塔城,存在於傳說中的龍族從未出現,地精們也好像一直在流浪。
維克多松開手,將處於震驚之中的尤利西斯一腳踹開,然後居高臨下地註視著他。
“第五塔城曾存在過,又被歷史抹殺瞭。光明傳說中記錄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上萬年前,中間卻出現瞭很多次歷史記錄的中斷。
一千年前消失的是第五塔城,成為傳說的種族是龍族,兩千年前是否有第六塔城消失,有另一個我們甚至不曾聽聞的種族消失?在這萬年間,到底有多少人被歷史抹殺瞭呢?”
“尤利西斯,你想過這個問題嗎?”
“現在的四大塔城也很可能會重蹈覆轍,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成為傳說的種族是誰,為瞭避免這一切,我們隻能尋求自救之路。”
“你可以把這些發現上報給教會,教皇陛下會——”尤利西斯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之前,他敢篤定地說教皇陛下會代表光明竭盡全力保護所有人,但是在知曉自己心中最仁慈的教皇對希澤做過的事情之後,他突然有些不確定瞭。
“你以為我沒有上報?”維克多突然重重地踩在瞭尤利西斯的胸口上,他咬牙切齒:“你知道發生瞭什麼嗎?那位最仁慈的教皇陛下帶我去瞭裁判所,克洛西用聖音魔法陣窺視瞭我所有的記憶,然後教皇居然想要用魔法將我這段記憶抹除!”
“要不是我的獅鷲拼死破壞瞭裁判所的禁魔魔法陣,要不是我剛好新得瞭一道隨機傳送卷軸,要不是那天剛好是精靈女王來拜訪西塔城的重要日子,我還在繼續當愚蠢的光明神走狗!”
“你不信是嗎?那你大可去問你的好友希澤,他知道的可比你多得多!說來都可笑,你們這些所謂‘大陸的希望’中,唯一相信亡靈法師們的確是想要拯救這個世界的,居然是光明聖子。”
尤利西斯的胸腔痛到無法呼吸,他憤怒地反駁:“不可能!你們當年殺瞭希澤的所有傢人,他絕對不可能倒向你們!”
他還記得那一幕。
那個下著大雪的夜晚,東塔城最熱鬧的冬夜,傢傢戶戶都裝飾著漂亮的魔法裝飾,希澤傢的莊園也一樣,隔瞭老遠都能看到精致的飾品在銀白的月光下閃爍的迷人光澤。
他和好友商量著,今晚先在他傢吃晚飯,明晚再帶著閃電一起去荊棘玫瑰傢族過夜。
遠處有歌舞聲遙遙飄來,跑得快些的尤利西斯回頭呼喚好友,他看到幾片雪花落在希澤漂亮的淺金色頭發上,像是會發光。
兩個孩子肩並肩,帶著獅鷲走進瞭沉默的莊園。
然後,一顆帶血的頭顱滾落到瞭希澤的腳邊。
尤利西斯絕對不會相信背負著這樣仇恨的希澤會倒向亡靈法師!
“真可憐。”
維克多的眼中出現瞭憐憫的情緒,像是在看一隻沒有腦子的可憐蟲子。
“我們是不會殺自己人的……現在懂瞭嗎?”
一股涼氣倏地從後背升至全身,尤利西斯喃喃:“你意思是希澤他居然是你們的人?!”
“我原以為你會先問是不是教會動的手,原來和信仰比起來,你還是更在乎自己的朋友啊。”
維克多的腳從尤利西斯的胸口挪開,眼中的輕視似乎淡去瞭些許:“但是恭喜你,如你所願,你的好友雖然相信我們的話,但是似乎並不認同我們的理念,所以暫時還未加入我們。”
“二號本來想借著的上次機會和他還有精靈族的繼承人好好談談的,呵,沒想到那個老傢夥居然會在南塔城栽跟頭,我們都勸過他不要這麼激進,結果他太心急。”
維克多打量著渾身是血的尤利西斯,思忖片刻後:“你這次的反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瞭,像是長出自己的腦子瞭。”
“……”
尤利西斯保持著沉默,並沒有說自己曾經死亡,又被希澤救活的經歷。
“尤利西斯,如果你真的想要幫到更多人,現在就有一個好機會。”維克多拿劍抵住他的胸口,聲音冷靜:“這次回去,你就去把天劍城的巨型禁魔魔法陣破壞,解救那些試驗體,幫助他們重獲自由。”
“解救”
“自由”
尤利西斯抬頭看向維克多,確認對方沒有開玩笑,他真的覺得那些被改造者在天劍城是被囚禁的。
“你沒看到剛才那隊人嗎?”他神情古怪地指向靈頓遠去的方向。
“隻要人多的地方,就永遠會出現少數的叛變者,但是大部分人的心意是無法扭轉的。”維克多如此回答。
“……”尤利西斯這一次沒有反駁,而是沉默地看著這位曾經的前輩。
看樣子他也是恰好路過剛遇到六隊而已,所以還沒有發現這一次出來營救這些礦工的,其實全是被改造者。
維克多也沒有太指望尤利西斯,而且並不在意他會不會照做。
夜很靜,或許是顧忌昔日的情誼,或許是知道抓走尤利西斯也沒有意義,反而能留下來惡心教會……畢竟最忠誠的信徒開始質疑光明,這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所以維克多沒有再對他做什麼,隻是收起劍飛快地朝暗處掠去。
閃電還想阻止,被對方一腳踢瞭回來,本就負傷的它翅膀一抖,慘叫著往下墜落。
尤利西斯連忙飛撲上去扶起閃電。
“別動,你翅膀斷瞭。”
閃電委屈的哀鳴瞭兩嗓子,尤利西斯從空間戒指裡翻瞭翻,遲疑瞭一下,沒用卷軸,而是拿出瞭兩粒吃剩下的療傷丹。
把藥全喂給獅鷲後,他才拍瞭拍獅鷲的翅膀:“走,我們先離開這裡,趕緊去找黎離。”
黎離的動作遠比尤利西斯想得快。
在他飛過去的時候,那邊的礦山已經被黎離打通,她正帶著一百多號人朝天劍城的方向撤離,時不時揮出一道劍氣蕩平前面沖出來的魔獸。
在看到尤利西斯飛過來後,黎離揚瞭揚眉,打量瞭一下他。
“你受傷瞭?”
尤利西斯抿瞭抿唇,深呼吸道:“我們需要盡快趕回天劍城!不出意外的話,亡靈法師想要破壞城中的禁魔魔法陣,趁機攻入城中帶走被改造者!”
語罷,尤利西斯低沉簡潔地把遇到瞭維克多的事告訴瞭黎離。
黎離倒是有點驚訝:“我以為你至少要猶豫兩天再決定站哪邊的。”
畢竟維克多說的那些話聽起來可信度太高,這種“拯救大陸”的重任一旦拋出,按照尤利西斯的性子怎麼著也得自閉兩天苦思冥想才對。
尤利西斯搖搖頭:“希澤和我的傢人,選擇的都是你們。”
這個理由,是最簡單的理由。
他心中依然保留著對光明神的信仰,現在要讓他在光明教會和天劍城之間做抉擇,他可能要自閉,但是和亡靈法師相比的話,那根本不用考慮。
估計維克多都沒想到,一向最古板正直的尤利西斯變瞭,他現在已經會反手賣人瞭!
尤利西斯還在嚴肅地叮囑黎離趕回去支援天劍城,然而黎離似乎並不著急。
“等等吧,等所有隊伍都集合瞭,再一起回去。”
尤利西斯懵瞭一下。
好像也對,這裡可是有上千號礦工,周圍還有一個魔獸湧動的迷霧深淵,是不能離開他們。
可是……
“你不擔心嗎?”尤利西斯忍不住問黎離:“他既然沒有逼著我去破壞禁魔魔法陣,就說明還有另外備選的人,天劍城現在很危險,你至少該給城主他們傳訊戒備才對!”
夜色之中,黎離的眼睛像是野獸般,被她手中用來照明的枯榮劍映得反光。
“誰跟你說天劍城裡面有禁魔魔法陣的?”
尤利西斯愣住瞭,難道不是嗎?他在天劍城裡面根本感覺不到魔法元素的存在。
黎離繼續帶隊往前,將方才用過的傳訊玉簡收起來。
“走吧,去和那十支隊伍匯合,說不定這一次我們能當一回黃雀呢。”
……
天劍城從來就沒有什麼禁魔魔法陣。
它就隻是個之前沒人看得上的、魔法過於枯竭的不毛之地而已,沒人會想到有人敢在這樣的地方建城。
可笑的是,這樣的貧瘠之地,現在卻被無數人誤認為這裡是特意佈置瞭巨型禁魔魔法陣,且這個陣法異常巧妙,至今沒人能找到它的陣法痕跡。
“大概是埋在地底瞭。”
“或者說,這些詭異的建築也是構成陣法的一部分,發現瞭嗎?他們的屋舍建造的規律都是朝著同一個方向打開的,而且整個城修建的形狀這麼整齊,像不像是魔法陣的紋路……”
“……”
正在樹上偷聽老鼠說話的黃默音都快忍不住,想要掏出嗩吶為他們吹上一曲贊歌瞭。
陰謀論用得很好啊,小老鼠們。
可惜劍修們可沒有那麼多的心眼子,天劍城之所以整齊到每個街區都像是鏡面復制,隻是因為繪制規劃圖的司空燼有點強迫癥,修不整齊就要罵罵咧咧而已。
下方的老鼠還在商量。
“他們應該都去礦區救人瞭,現在城中剩下的隻是些老弱病殘。”
“你看到天劍宗的那些老師和學生嗎?”
“沒有,我看他們往礦區的方向飛離後,就一直沒有回來瞭。”
“那現在的他們應該就是防禦力最薄弱的時候瞭。”
黃默音瞇瞭瞇眼。
六師叔猜得不假,這兩隻藏瞭很久的老鼠,果然在這種時候開始動瞭。
但是這次老鼠們可弄錯瞭。
現在的天劍城非但不是防禦最薄弱的時候,還算得上是強盛瞭。
黎離他們出發得突然,當時秋雲生他們幾人還跟在後面一道離去瞭,十多個劍修浩浩蕩蕩好不威風,隻不過在飛出天劍城的范圍後,他們卻並沒有跟著往礦區飛,而是四散分守在天劍城外的各個方向。
與此同時,穿著藍白色病號服的一眾“傷員”還待在中心醫院,沒有走動。
他們的傷在以【生命泉水】為原料煉制的特效療傷丹,以及格魯的高級治療術的幫助下,已經好得差不多瞭。此刻,這五十名劍修都默默地拿出瞭自己的劍,靜坐在病床上等著外面的信號。
也就在這時,黃默音一直盯著的那兩個人出現瞭。
是兩個看起來老實忠厚的礦工,和尋常礦工沒有什麼區別,膚色黝黑黯淡,手上有明顯的挖礦遺留的厚繭,丟到人群裡再也找不出來的那種。
他們是在半個多月前來到天劍城的,據說原本是為某個塔城貴族名下的魔法石礦幹活的,現在熬滿瞭契約期,聽說天劍城的礦工福利好,所以特意來闖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