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是什麼樣的人也無所謂瞭,反正能完成這次的任務就好瞭。”
格魯與維克多錯身而過,觀察瞭一下魔獸逃跑的路線,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然而維克多卻不由得眉頭緊皺快步跟上去,按住格魯的肩膀。
“就算我是你們天劍城的俘虜,你也總該告訴我,所謂的任務到底是什麼吧?”
格魯看瞭一眼深淵的方向,沒有隱瞞,聲音平靜出奇的回瞭一句話。
那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語氣淡定得仿佛“明天早上不喝牛奶喝果汁”一樣平淡無奇,然而維克多在腦中反復過瞭三四遍後,才算理解格魯話裡的意思。
他的臉變得刷白,甚至比當初被黎離用劍架在脖子上還要慘淡,眼中除瞭驚恐之外,還帶上瞭分外的憤怒。
維克多松開格魯的肩膀,大手毫不留情地捏住瞭格魯細瘦的脖頸,粗壯的胳膊上繃出可怕的肌肉,猛地將格魯舉起,狠狠把後者抵在瞭最近的那棵巨木樹幹上。
“嘩啦啦——”
過於兇狠的力道讓巨木都震顫瞭一下,樹葉掉下一蓬,亂糟糟砸落在兩人的肩上。
格魯皺瞭皺眉,被扣住脖子帶來的窒息感讓他根本無法開口,然而饒是這樣,他的表情依然平靜,那雙帶著淺淺悲色的眼眸低低垂著,好像沒有任何恐懼。
他越是這樣,維克多就越是憤怒。
五指越來越用力,格魯的臉上已經帶上瞭窒息的紫紅色,維克多的手顫抖著,咬牙切齒的沖著格魯低吼。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你這是在讓我們去送死!你要發瘋你自己去,憑什麼想要帶上我們一起去那種鬼地方!!”
格魯的臉部肌肉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瞭,然而他的眼神卻依然還是那樣平靜,又……讓人討厭。
維克多猛地松手將格魯丟開。
後者被砸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著,等到新鮮空氣重新進入肺中,臉上的青紫色也終於淡去時,格魯才重重咳嗽瞭兩聲,而後冷靜抬頭看向維克多。
他的聲音沙啞極瞭。
“維克多,你沒得選。”
格魯半點不顧維克多表情的難看,繼續冷靜道:“你就算在這裡殺瞭我也沒用,我說瞭,隻有帶著我回到天劍城,你才能平安得到解藥。還有,你的那些追隨者,嗯……尤其是當初追隨你從獅鷲騎士軍團一直到亡靈法師組織中的那幾個人,現在也都在天劍城裡,你如果不想讓你的所有部下都被無雙軍團剿滅的話,最好照我說的做。”
“你居然用他們威脅我!”維克多的呼吸都變得急促瞭,雙目通紅憎惡地看著格魯:“你難道覺得自己這樣的行徑不惡毒嗎!”
格魯抬手擦瞭擦嘴角溢出的鮮血。
“或許你忘瞭一件事,我也好,天劍城也罷……我們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代表正義的那一方。”
格魯說著說著,忽然輕輕扯著嘴角笑瞭笑,坦然道:“司空城主曾經說過,面對生死的時候,講所謂的高尚和道德都是蠢貨,正如快餓死遊民無權談論珍饈美食,我們都快完瞭,還講什麼手段光彩?而且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在做的是拯救這個世界嗎?現在能夠當偉大救世主的機會來瞭,你又在猶豫什麼?”
維克多的身體都在顫抖,看著格魯的眼神中迸發著強烈的殺意,但是他牙關都快咬爛瞭,卻無法動手。
不止是自己的命。
現在被威脅的,還有他的同伴們,從光明教會叛逃時,就毫無怨言跟隨自己的同伴們的性命!
“你們憑什麼……”
維克多的肩膀劇烈顫抖著,他猛地抬頭,雙目已經帶上瞭通紅的血絲和痛苦之意。
“當初教會不給我們機會,逼著我們墮落,讓我們從人見人敬的光明騎士變成瞭人見人憎的怪物!”
“現在你們又要逼著我們偉大是嗎!”
“你們憑什麼替我們的命運做抉擇!現在他們想做懦夫不可以嗎!”
眼看著維克多似乎非常不甘心,格魯拍瞭拍自己的灰袍子站起來,很珍視的把袍子領口別著的那枚老舊徽章挪正。
然後他站瞭起來,低頭看著跪坐在自己跟前憤怒得像是一隻野獸的維克多,眼底沒有同情和自責,隻有毫無波瀾。
“你問得很好,憑什麼替你們的命運做抉擇?那麼,你自以為偉大正確,替他人的命運做抉擇的時候,怎麼沒有這樣問過當年的自己呢?”
“……”
維克多的身體猛地一震。
那一刻,他眼前晃過瞭無數畫面。
當時的他居高臨下站在那些不願被改造的人的面前,用篤定的語氣告訴他們,自己將會把他們變成最強大的存在,將會帶領他們走上一條最快捷的變強道路。
那些人有反抗嗎?有求饒嗎?有痛哭流涕嗎?
當然有。
可是維克多隻是抬起手,然後毫不猶豫揮下自己手中的刀刃。
因為他確定,自己這是在保護這些弱者,這是在賜予他們變強的手段,這是改變他們命運的契機。
而如今。
時隔多年之後,維克多揮出的那把刀刃,終於穿過漫長的時間,精準而痛苦地擊中他自己的心臟。
沉默瞭許久之後,維克多緩緩站起來瞭。
他眼中已經沒有瞭光,聲音竟然比格魯還要嘶啞。
“活著回來的概率有多大?”
“從未有過先例,所以無法計算概率,非要說的話,那隻能說五五開吧,也許能活著回到天劍城,也許再也回不來瞭。”格魯淡然給出最糟糕的答案。
維克多早就預料到瞭這個答案,所以隻是自嘲般的嗤笑瞭一聲。
他搖頭:“你們天劍城的人真的瘋瞭,我都隻是想要保全這個世界的文明,而你們想要的卻是把整個神國掀翻……”
格魯搖搖頭,糾正道:“不,不止是我們天劍城想要這樣做,是整個魔法世界,都已經開始準備這場魚死網破的戰爭瞭。”
維克多低頭沉默瞭許久,最後轉過身,朝著深淵的方向大步邁進。
“走吧,去當該死的炮灰,去那個該死的世界探路吧。”
他的聲音逐漸變小,而後低到隻有自己才能聽到,仿佛呢喃。
“萬一真能回來呢?”
第262章再見,艾莎尼亞
飛舟上。
藥檀和艾瑞爾並肩立在飛舟頂端,兩人的臉上都帶著激戰過後的強烈疲色,一向收拾得幹凈整潔的藥檀的袍角也沾染瞭許多魔獸的血漬。
艾瑞爾緊瞭緊手上的鐵護腕,目光冷厲的盯著那片蔚藍中透著金色光澤的海面看,和剛來到人魚海峽時幾乎被魔獸全部占領的大海全然不同,現在這裡的海面平靜得出奇,甚至連風浪都沒掀起半點瞭。
然而艾瑞爾和藥檀卻半點也不覺得安心。
“距離黎離他們潛入海底過瞭過長時間瞭?”
“七日整。”藥檀簡短給瞭答案,竟是難得的寡言起來。
“這麼久瞭還沒上來,海底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都無法傳訊,三天前那麼多魔獸大量出現,竟然也不攻擊我們,反而密密麻麻潛入海底,也不知道現在黎離他們到底怎麼樣瞭。”艾瑞爾緊咬牙關,眼中已有瞭決意:“藥檀,明日若還沒有黎離他們的消息,那你——”
“我現在就去海底,你和科林斯他們在飛舟上守著。”
“哪有醫修去危險的地方犯險的?黎離要是知道我讓你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一定要生氣的!”
“生氣也不管瞭。”一慣溫和好說話的藥檀沒有看艾瑞爾一眼,定定看著海面,態度前所未有的堅定:“我不怕水,而且我是救人的醫修,我要把她帶回來。”
“你居然不怕……”
艾瑞爾說瞭一半的話語突然打住,他和藥檀幾乎同時抬頭,隻見不遠處的海平線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浮動,兩道熟悉的氣息出現在海面上,而後飛快朝著飛舟靠瞭過來。
“黎離回來瞭!”艾瑞爾欣喜不已。
這話剛落下,飛舟尾部守著的另外兩道身影也同時狂奔而來。
科林斯似乎受瞭傷,臉色都有些蒼白,但是嘴裡卻大聲喊著:“我姐呢?我姐回來瞭嗎!”
比他跑得更快的是人魚族的大長老柯萊托,同樣匆匆忙忙不顧形象:“陛下呢?艾莎尼亞陛下總算回來瞭嗎?”
科林斯瞇著小眼睛看得仔細,語氣突然興奮:“沒死!柯萊托老師,我姐還沒死!女王陛下也還活著!”
柯萊托還不適應天劍宗這種報平安的方式,抬起魔杖就給瞭科林斯一下子:“你小子嘴裡能不能說點好聽的!什麼叫沒死,還活著?!真晦氣啊!”
黎離和艾莎尼亞等人剛剛穿過飛舟的結界落到甲板上,就被眾人給圍住瞭。
“姐你沒事吧!”
“陛下您的面色怎麼如此蒼白?要來一杯海藻茶嗎?”
“黎離你還好嗎?”
“……”
艾莎尼亞自然是忙著和柯萊托長老等人解釋,黎離則同科林斯和藥檀他們回到瞭休息室中,同樣剛趕回飛舟的西壬和黃默音也匆匆趕瞭過來。
眼看人到齊瞭,黎離也沒有賣關子的打算,言簡意賅的將海底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瞭同伴們。
不出所料,她收獲瞭幾雙差點瞪得掉下來的眼珠子。
“嘶……魔法大陸的這些先祖們竟然這麼能忍,花費一萬年的時間來謀劃這麼大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他們還真的成功瞭。”
眾人的神情都有點恍惚,即使是黎離也有些心緒浮動,很難相信,他們與萬年前的前輩攜手進行瞭一場完美的戰鬥,且這場史上最漫長的戰鬥的每一環都驚險萬分。
從第五塔城之中的無數次意外發生,神使的提前蘇醒,新神使帶著破壞第五塔城魔法陣的神器出現,人魚海峽中意外出現的深淵,人魚女王都不知道如何破解的魔法陣……
這無數次意外,但凡出現一絲差錯,那麼萬年的謀劃都會成為海底的一堆泡沫,整個魔法世界也真會被深淵同化。
從短暫的震撼中清醒過來後,藥檀第一個意識到不對勁。
他皺眉詢問道:“可是黎離,陣法大師和小白龍怎麼沒有回來?”
科林斯他們也連連點頭,他們剛開始沒看到小白龍和大師就已經很擔憂瞭,不過黎離也沒表現出傷心的情緒,就說明那倆沒死。
天劍宗原則:隻要沒死,那就等於沒事!
黎離冷靜開口:“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瞭。”
“神器被投進瞭那口起源之井中,但是這件東西太重要瞭,需要有人守在那裡,以防被神國的人或是深淵中其他強大存在破壞。”
“啊?”
科林斯震驚瞭,失聲道:“可是小白龍雖然有最強巨龍的靈魂碎片,但它現在也就隻是一頭和獅鷲差不多大的幼崽啊!還有大師……他的戰鬥力估計也就隻打得過咕咕□□!讓他們負責鎮守神器,真的沒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