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神國聯盟作戰部”
原本風雅閑趣的小院落此刻變得恢宏大氣,且莫名彰顯著一股肅然感,若不是會議廳後方那些房間的門還是保留瞭原樣,門上掛著他們各自的信物,黎離都要懷疑自己是走錯路瞭。
什麼叫“反神國聯盟作戰部”?
而且下面還有好幾塊更小的牌子,上面寫著更多離譜的東西。
“指揮部兼組織部兼後勤部兼……”
各種黎離從未見過的稱謂一連串襲來,讓她看得懵瞭片刻
看到黎離走進來,坐在圓桌最外圈的那道身影站瞭起來,溫和解釋道。
“因為事發突然,司空城主緊急召集我們成立瞭這個作戰指揮部兼……”年輕人的聲音停頓瞭一下,在復述那一長串名頭和直接跳過之間選擇瞭後者,繼續道:“所以臨時借用瞭一下你們的住所,希望我們的出現沒有打擾到各位。”
黎離微微皺眉,略錯愕:“希澤?”
她聽說希澤已經正式成為瞭西塔城的新任光明教皇,而且初上任便擁有幾乎高到頂點的聲望,據說也有幾個主教不滿希澤的上位,然而那部分反對力量卻被阿伯納事先留下的一些手段解決瞭……
眼前的這位新任教皇年輕得過分,淺金色的發與湛藍色的眼同從前無甚區別,依然帶著一種隨時會破碎的美感,他身上的白色魔法師袍子也是從前常穿著的舊袍子,站在那裡的時候,仿佛與那些還在讀書的學生們沒有區別。
可是學生的眼神不會如此平靜無波,哪怕他和從前一樣帶著溫和的笑,但是眼中的所有情緒都完美收斂起來瞭,就像是一個經歷瞭所有悲歡離合的蒼蒼老者。
“好久不見,黎離,還有各位。”希澤對著黎離與她身後的眾人輕頷首打招呼。
眾人此刻也看到瞭圓桌周圍坐著的人。
科林斯的視線一下子就精準鎖定到瞭希澤旁邊坐著的那個老者身上,驚喜喊道:“威爾斯!”
老財政官用最完美的禮儀對著自己的小少爺微微鞠躬行禮,眼裡已經帶上瞭閃爍的光芒:“科林斯少爺,您能夠平安歸來真是太好瞭。”
希澤身後,一個穿著亮閃閃銀甲的年輕騎士正對著眾人擠眉弄眼。
“咳咳好久不見啊,各位!”
“庫查茲?”科林斯茫然的眨瞭眨眼,“你怎麼會在這裡?!”
“身為獅鷲騎士軍團的預備軍團長,我當然要隨行保護教皇陛下。”說著,庫查茲已經驕傲地挺瞭挺自己的胸膛,感慨道:“唉,隻需要晉級到聖階魔法戰士,我就是正式的軍團長瞭,想想這麼沉重的責任壓在身上,我也挺有壓力的。”
撓著頭嘀咕:“不對啊,你是預備軍團長,那我哥是什麼?”
“……”庫查茲突然就沉默不語轉過身背對眾人瞭。
倒是同樣坐在邊上的智者笑吟吟的告知科林斯:“尤利西斯現在已經是裁判所的裁判長瞭,希澤陛下”
庫查茲:“……”
很難受,雖然如願成為瞭獅鷲騎士軍團的軍團長,但是萬萬沒想到,死對頭尤利西斯成為瞭監管所有神職人員,包括獅鷲騎士和霜狼騎士甚至其他牧師和魔法師的裁判長!
真就要被這小子壓迫一輩子唄?
除瞭他們之外,圓桌上還圍坐著更多熟悉的面孔。
來自東塔城的西普那,以及阿瑞斯戰鬥學院,東塔綜合學院的兩位院長。
來自北塔城的伊莉絲,閃電幾人。
“因為前陣子南塔城似乎正在和魔獸激戰,所以我們暫時還未邀請他們前來。”希澤如是解釋道,而後退後一步,微微伸手客氣地示意黎離幾人入座。
“具體的事情經過,司空城主曾經為你們留下的東西中應該會有解釋,先坐下一起看看吧。”
黎離抿瞭抿唇,沉默坐瞭下來。
藥檀等人自然也是落座在黎離邊上。
原本空瞭大半的圓桌會議有瞭他們五人的加入,總算坐滿瞭大半。
希澤掃瞭一眼眾人,面上恰到好處的笑容逐漸收起,變得嚴肅起來:“王大爺,勞煩您瞭。”
語罷,希澤幾人皆起身告別,司空燼留下的信息中或許有天劍宗內部的私密,他們雖然是盟友,但是也不該過多窺探。
有瞭希澤做領頭者,所有人自然都起身告別。
隻餘下瞭王大爺和剛剛抵達的黎離幾人。
沉默坐在最角落的王大爺這才起身,他深深的看瞭黎離幾人一眼,眼中帶瞭些擔憂,而後拿出一枚薄薄的玉簡。
王大爺的手在玉簡上輕輕拂過,一道輕靈的靈力波動泛起。
下一刻,圓桌的正上空,一道虛幻的人影緩緩浮現在眾人眼前。
那道人影清瘦矍鑠,一頭白發略顯凌亂,仙氣凌然的面容上帶著無法揮散的陰鬱之色,可見在留下這段靈力幻象時,他的情緒亦是非常復雜。
“老六,若你能看到這段幻象,就說明你已平安歸來,而我也已經離開天劍城瞭。我知道你現在應當急瞭,但是莫忘瞭大師兄從小叮囑你的話,沒有確切的把握之前,不要上頭做任何決定,所以先別急。”
“三日前,師父的誅仙劍忽然現世,被希澤送回天劍城。你當日說得不錯,他老人傢在神國恐怕兇多吉少瞭,誅仙劍上,師父的本命烙印都已經消失瞭……”
“但是師父在隕落之前送瞭誅仙劍離開神國,誅仙劍跟隨師尊征戰整整八百年,早已生出靈智,雖不太聰明,但總算將師尊的遺言送瞭出來。”
“修真界所謂的上界果然就是神國,魔修們亦是一群喪心病狂,想將深淵之力化為己用的瘋子,這世間根本沒有所謂成仙,我們生來便是被當作神國的養分圈養在小小一界無從逃脫。修真界的前輩們亦早早就意識到瞭上界的不對勁,所以在正魔大戰之時,有諸多前輩假借殺入魔淵作掩護,潛入瞭深淵,想要窺探所謂上界和魔淵的真相。”
“師父昔日之所以決定飛升,想要尋找前輩相助是一回事,但是更大的原因,還是他想潛入神國為修真界求一條生路。”
“師父做到瞭,他在神國中秘密斬出數條通往深淵的通道,昔日修真界的前輩們已有數人潛入其中,另外還有其餘前輩仍在嘗試開啟更多通道,但是師尊自己卻回不來瞭。”
“老六,師尊在誅仙劍上留下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我必須盡快靠著誅仙劍留下的氣息,在深淵世界中找到能夠通往神國的入口,我會留下正確的道路,以確保你到時候能夠不受阻礙的潛入神國。”
“總之,這番我先去前面探探路,你隨後跟上便是。”
“至於為什麼要進入神國……”
“你記得我曾經給你講過的,那個關於‘偷傢’的戰術嗎?”
畫面之中,司空燼那張憔悴的臉明明已經變得越來越透明,但是在他忽然抬起頭看過來的時候,那雙眼中卻逐漸凝聚出驚人的光亮。
“而且,既然我們與神國是註定會有一戰瞭,戰場無論定在何處,都註定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甚至淪為廢墟,那麼,我們為什麼不幹脆把神國作為最後的戰場呢?”
在聽到司空燼留下的這句話後,黎離目光亦是變得凜然,她默默握緊瞭枯榮劍,仰著頭看著大師兄的殘影。
那道影子已經快要徹底模糊瞭。
司空燼原本冷漠的聲音卻在這時變得柔和瞭許,畫面中的他也好像低下瞭頭,同黎離對望著。
“我好久沒收到你的消息瞭,不出意外的話,在回來之前你也遇到瞭很麻煩的事吧?再沒猜錯的話,遇到麻煩事你應當又是不管不顧沖在最前面瞭是不是?我可太瞭解你瞭,別再讓你大師兄繼續白發人送黑發人瞭,挖墳這事兒你做得比我好,你且聽話些,惜命些,好好活著吧。”
黎離愣瞭一下,有些不自在的別開瞭臉,抿著唇沉默。
“在進入深淵世界尋找我留下的道路之前,你切記,一定要將身上的傷勢完全調理好,待實力恢復巔峰後再行動,不滿血,你怎麼能確保偷傢成功是吧?”
“藥檀,你小子最擅長茍瞭,應該也沒死……黎離的傷,就拜托你瞭。”
被點到名的藥檀站立得筆直,饒是知道這隻是司空燼數日前留下的幻象,並不能看到自己,更不可能和自己對話,他還是對著這道虛影鄭重其事地點頭回應。
“是!大師兄您放心!”
“好瞭,我該走瞭,你們……”
司空燼最後一句話還未叮囑完,他看著眾人的虛影便泛起一陣輕微漣漪,再看時,已然化作細微的靈力消失在天地間。
黎離靜靜坐在椅子上,還保持著仰頭的姿勢。
科林斯有些擔憂看向她:“姐……”
西壬和艾瑞爾也不敢開口,隻是默契的分站在黎離的身後,看樣子像是隨時做好瞭攔著黎離,不讓她現在就闖入深淵。
黎離沉默著,推開椅子起身,伸手將那塊耗盡靈力的玉簡收回瞭手中。
她緊握住玉簡,冰冷的硬物在掌心硌得生疼。
“讓一下。”
“不行,你現在身上傷沒好,絕對不能去深淵!”西壬的眼眶分明已經泛紅瞭,但是他態度卻很堅決:“這是師父留下的命令,我這次絕對不會再聽你的瞭!”
黎離無言看瞭一眼西壬,聲音淡淡:“我要入山門內閉關療傷。”
西壬和艾瑞爾愣瞭一下,摸瞭摸鼻子挪步讓黎離走。
藥檀見狀對著兩人投瞭個安心的眼神,都不需黎離招呼,已經邁開腿,像犬獸似的追瞭上去。
“等我啊黎離!你這回可不許再丟下我瞭,大師兄說瞭要我和你一起偷傢的!”
黎離的腳在踏出會議廳的時候,卻沒有繼續往外,而是好像想到什麼,停在瞭原地。
她回頭看向王大爺,忽然問道:“王大爺,大師兄的命牌還在山門內嗎?”
命牌是天劍宗每個弟子都會留在宗門內部的聯絡之物,弟子一旦隕落,除非諸如雲真人那樣已經飛升瞭的例外,宗門內的命牌都會同時破碎。按照慣例,司空燼的命牌也該放置在宗門內才對。
然而被黎離問到以後,王大爺確詭異的保持瞭沉默,甚至有些慌亂地摸瞭摸自己的鼻子。
他隨手抄起自己用慣瞭的掃帚,低著頭小聲嘀咕:“那什麼,我記得山門許久不曾打掃瞭,且先等我去掃一圈……”
黎離註視著王大爺的背影,淡淡開口道:“他把自己命牌也帶走瞭是吧?”
王大爺雙眼震驚瞪大,失聲道:“你怎麼知道?!”
黎離垂眸,話語裡全然聽不出是喜還是怒,“剛剛不知道,隻是隨意詐你一句,但是現在是真知道瞭。”
“……”
王大爺的臉青瞭又白,擰著眉瞪著黎離半晌沒能說出一句話來,最後也隻能搖搖頭,無奈解釋道:“是他不想讓你分心,他說,命牌放在宗門內,沒碎難免惹人惦念,碎瞭絕對會影響士氣,倒不如自己帶走,畢竟那什麼……”
他想瞭想,還沒把司空燼年輕時曾經掛在嘴邊的那句話給想起,黎離便已經先一步說出來瞭。
“我命由我不由天,是吧?”黎離垂眸無聲扯瞭扯嘴角,搖頭嘆息:“確實是隻有大師兄才說得出來的話,算瞭。”
她沒有再多過問,而是默然踏出院門。
院外,希澤他們正等候在外面,看到黎離出來,視線都投瞭過來。
很明顯,他們也有許多問題想要問黎離,畢竟無論是第五塔城的事情還是無盡之海發生的變故,這些事他們都隻是在傳訊卷軸中知曉瞭大概,還未曾聽當事人們親口講述細節。
見狀,跟在黎離身後的藥檀往前一步,行至黎離身側,低聲道:“這裡交給我吧,我和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