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最重要的,是防止京城出亂子。
皇陵那邊倒不必采取什麼措施……已有重兵把守,無端加強兵力,反倒引人窺探。
一切等雲停回來再說。
莊廉心有決策,再看唐嫻一眼,用長輩的語氣安慰道:“沒事的啊,等公子回來瞭,就帶你去找你爹娘,啊,毛毛,你聽話,再等等……”
說話間,因打翻藥碗、弄臟衣裳,被帶去沐浴的雲裊由侍女領瞭回來。
雲裊小臉燒得通紅,見唐嫻埋頭抽噎,以為是和她一樣病得難受,靠著床沿,努力把抱膝而坐的唐嫻摟住。
口中安慰道:“沒事的毛毛,喝瞭藥就能好瞭……”
唐嫻抬頭,不等人將她神情看清楚,一把將雲裊摟在瞭懷中,摟得緊緊的,把她當做一個大型軟佈娃娃。
病中的雲裊沒力氣說話,跪坐在榻上,將臉往唐嫻肩上一貼,乖乖的沒瞭聲。
莊廉不好繼續留下,叮嚀侍女將兩人照顧好,就要離去。
到瞭簾外,驚雷再起。
“毛毛你別害怕,煙霞是騙人的,打雷才不是雷公在抓小孩……”
雲裊軟乎乎的嗓音傳出來,“不信你去問煙霞,她就在後院裡,被明鯉送去後邊石牢裡瞭……”
莊廉心中咯噔一響,果然聽見唐嫻驚問:“煙霞在府中?”
“嗯。”雲裊道,“我剛才瞧見瞭……毛毛你怎麼哭啦?你害怕打雷嗎?”
“不是,我沒事!”唐嫻按住雲裊,抹去臉上淚珠,朝外大喊,“舅舅——”
莊廉:“……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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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是我的?說清楚,死也讓我死的明白點兒!”煙霞被五花大綁著,由明鯉押往蘭沁齋去。
明鯉搖頭嘆氣,“要麼你躲起來,要麼跑遠點,三天兩頭在公子眼前晃,你真當他抓不著你啊?”
煙霞在白湘湘府上扮瞭幾日侍女,凌晨時分得知白湘湘被警告安分點,動瞭動小心思,去書房偷聽瞭人傢父子談話,得知青州起瞭禍事。
她跟在雲停身邊許久,猜到雲停必定會即刻親自前去處理,於是慫恿白湘湘遞上帖子,請唐嫻過府賞雨中荷花,同時還邀瞭祁陽郡主。
暴雨天賞景,聽著有點傻,但白湘湘面子足夠大,雙方都應瞭。
在煙霞的預想中,雙方會在街頭相撞,依祁陽郡主那跋扈的脾氣,定會不依不饒地將事情鬧大。
越大越好,她就可以趁機把唐嫻帶走瞭。
事後雲停追責,也該拿祁陽郡主問罪,而非白湘湘。
一切如她所料,除瞭最後被她拉著的“唐嫻”一抬頭,露出的是明鯉的臉。
知道被算計時,已經晚瞭。
煙霞身姿靈活,擅易容,但論及手上功夫,遠不及其餘侍衛,被明鯉近身後,沒兩下就失去瞭反抗的能力。
“你的目的是莊姑娘,莊姑娘與白湘湘是好友,猜到你藏在白湘湘身邊,很難嗎?”
明鯉道:“不然你以為公子為何特意警告孟嵐看好瞭白湘湘?從始至終,那句話都是說給你聽的,提醒你機會來瞭!”
煙霞悔得腸子都青瞭。
躲藏數月,兩次從雲停手下逃脫,大大助長瞭她的自信,結果這次栽瞭大跟頭。
甚至不用雲停或者莊廉出手,一個明鯉就輕而易舉將她拿下瞭。
也不知道雲停會不會殺瞭她!
煙霞哭喪著臉打聽消息:“我上回與公子說清楚瞭,藏寶洞不是我搬的,真的……公子不會殺瞭我吧?對瞭,他不是不在府中嗎?你要帶我去哪兒?難道公子大發慈悲,不準備把我關入牢中的嗎?”
明鯉嫌她聒噪,扣在她手臂上的手用力,煙霞登時慘叫起來。
淒厲的慘叫聲穿透墻壁,傳到屋中的唐嫻耳中,她忙朝外高喊:“煙霞!”
煙霞收起誇張的痛呼聲,仔細打量,認出這是蘭沁齋,心中一喜,急聲喊道:“是我,救命啊,娘——”
“娘娘”喊瞭一半,煙霞一咬舌尖,硬生生把第二個字憋瞭回來。
“她管你叫娘?”蘭沁齋裡的莊廉大受震撼。
年方雙十的唐嫻生平第一回被人喊娘,還是個歲數與她相近的姑娘。
她差點一口氣背過去,半點紛雜的情緒也沒瞭,竭力鎮定,回道:“……好像是呢。”
這時煙霞被押瞭進來,頭上、身上被雨水澆透,嬉皮笑臉道:“公子那個什麼,我喊他一聲爹,不為過吧?”
雲停要愛民如子的嘛,她是民,也是子,喊雲停一聲爹能換一條命的話,她願意喊。
“雙兒要與他成親,那我喊雙兒一聲娘,有什麼不對嗎?”
唐嫻心中凌亂,這是什麼鬼話?
莊廉反而接收到瞭煙霞話中的含義,稍微沉默後,詭異地認同瞭。
再說瞭,倘若這話讓雲停聽見,多半他也是認可的,說不準一高興,真就赦免瞭煙霞……
第61章雨夜
唐嫻讓人給煙霞松綁。
莊廉無法,擺擺手命人照她所說做瞭。
虧得他特意讓人避開唐嫻,不讓她知曉煙霞被抓回來瞭,提醒瞭所有下人,唯獨漏掉瞭個雲裊,讓煙霞找到瞭靠山。
莊廉瑣事繁多,不能長久留下,在煙霞去沐浴更衣之前提醒她,“公子說過要取你性命的,眀鯉他們是念著曾經的情誼對你手下留情,倘若你再生事端,就休怪他人無情瞭。”
煙霞活動著麻木的手腕,痛得齜牙咧嘴,“知道瞭,我再也不敢瞭,你還不知道我有多識時務嗎?”
莊廉很是嫌她,招來眀鯉近身守著唐嫻,出去後,在蘭沁齋外多加瞭道巡守侍衛,再三提醒林別述將人看好,他才忙碌正事去。
煙霞洗漱用瞭很久,重新回到寢屋時,唐嫻的藥碗已經空瞭,正在拿勺子喂雲裊。
她一進屋,雲裊就噘起瞭嘴。
“我還當公子是真想與雙兒成親呢,原來隻是讓她來伺候你這金貴小姐啊!”
雲裊撇開臉不肯喝藥瞭,沖她大聲道:“你胡說,哥哥才沒有這樣!”
“不是嗎?那這……嗯……”煙霞驚訝地指著唐嫻手中的湯匙,一副這不是在伺候你,是在做什麼的疑惑語氣。
“那是因為我小!”
煙霞嘖嘖,“這倒是,你是個‘小人’嘛。”
雲裊來瞭氣,拒絕瞭唐嫻的湯匙,端起藥碗咕嘟飲起。
剩餘的小半碗藥,她快速喝完,“咚”的一聲將碗磕在桌上,噘著嘴繼續生氣。
唐嫻病得實在難受,沒精力在她倆之中調解,見雲裊被激怒幹脆地喝完瞭藥,總算露瞭笑,撐著桌面取帕子給她擦嘴。
為瞭證明不是把唐嫻當做侍婢,雲裊不肯讓她幫瞭,自己接過帕子胡亂擦起。
煙霞哈哈大笑,“我就是想騙你自己喝藥、自己擦嘴的!笨蛋,又上當瞭!幾個月不見,怎麼一點兒長進也沒有?”
“你才是笨蛋!”雲裊忍不住瞭,氣得站起來追著她打。
煙霞欺負小孩一點不羞愧,一邊躲一邊奚落,“打不著!哎呀,怎麼又差一點?”
躲著躲著,迎面撞上眀鯉,被反剪雙臂按在瞭桌上,撞得桌上燭火搖晃起來。
雲裊終於有出氣的機會瞭,揪著她耳朵提著嗓門大喊:“你才是笨蛋!大笨蛋——”
孩童的嗓音尖細嘹亮,刺得隔著好幾步的唐嫻耳膜發痛,她扶著額頭道:“別吵瞭,我頭疼……”
眀鯉第一個放手,過來扶她回到瞭床榻上。
雲裊跟過來,踢掉鞋子上榻,依偎在她懷中,可算也有瞭點兒病患的憔悴。
躺著靜瞭會兒,唐嫻恢復瞭點兒精神,看向煙霞。
外面的侍女容易屏退,雲裊與眀鯉這兩人是趕不走的。
幸好煙霞的目的所有人都知曉,她便也不遮掩瞭,直接與唐嫻商議起來。
“眼下咱倆想逃出去太難瞭,得找幫手。”
唐嫻按住又要嗆聲的雲裊,忍著不適搖頭,問:“你是怎麼被抓的?”
煙霞聽出她是憂心雙胞胎,三言兩語迅速把自己的遭遇講瞭一遍,刻意制造瞭白湘湘不知情的假象。
沒連累到任何人,唐嫻放心點頭。
她難受得厲害,也顧不上提防雲裊與眀鯉瞭,光明正大接著煙霞之前的話問:“去哪兒拉幫手?”
“我打不過眀鯉,就算打得過,也無法從府中眾多侍衛手中逃脫,所以最好的計策,就是策反瞭她倆。”煙霞指著雲裊與眀鯉說道。
眀鯉反應迅速,態度決然,語氣不屑,“我絕無可能幫你。”
雲裊遲瞭點兒明白過來,記得不能吵得唐嫻頭疼,收緊手臂摟緊瞭她,以示不肯放手的決心。
煙霞人人喊打,落入府中寸步難行,說話也沒人聽的。
她隻管出餿主意,不管具體怎麼實施,後面就要靠唐嫻自己瞭。
怕唐嫻為難,她眼珠子骨碌碌轉瞭一圈,道:“人傢都把你關在府裡瞭,你還猶豫什麼啊?想想你爹娘,他們可都在傢裡等著你呢!”
唐嫻“嗯”瞭一聲,閉上瞭雙眼。
煙霞說的有道理,她要離開,最先要解決的就是貼身跟著的眀鯉,其次是纏著她不放的雲裊。
武力不行,隻能靠拉攏。
這府邸中,無人不敬著雲裊,她很好哄。
有她與明鯉帶路,離開府邸會容易的多。
顛來倒去,最終仍是要利用小孩,真令人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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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暴雨間歇下瞭三日,河水已上漲到數月前的水位,京兆尹得瞭命令,著人時刻警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