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殷手下將士被迅速圍剿,連他自己都受瞭傷,連連敗退,不得已,挾持瞭唐錫元逃離至後山山崖。
“別過來,否則我立刻殺瞭他!”
四面環繞著弓箭手,楚明殷掐著唐錫袁的脖子,身後便是浮雲流轉的不盡深淵。
他隻剩下二十餘人,唐錫元是他活命的唯一依仗。
此時此刻,楚明殷才明白過來,唐錫元是詐他的,雲停根本就沒有找到他勾結外賊的證據。
他上當起兵,是死罪,並且連帶著將所有能拿得出手的勢力全部暴露出來瞭。
楚明殷如何也想不到唐錫元能對雲停如此衷心。
唐錫元道:“沒法子,我女兒……哎,做爹的,得多立點功勞,不然她沒靠山會被人看輕的。”
未明說,但楚明殷聯想到瞭祁陽郡主說過的雲停是如何伺候唐嫻的事,吐出一口血水,道:“這麼說,我劫持的還是未來國丈瞭。雲停,你是放我走,還是要我帶著你嶽丈一起去死?”
雲停身側的莊廉轉目掃瞭一眼,看見他面無表情。
便是莊廉,這會兒也猜不出雲停的想法。
楚明殷血脈裡沾染瞭皇室血統,卻勾結外賊禍亂江山,雲停不能放虎歸山。
唐錫元是唐嫻的生父,也是不能不管不顧的。
雙方就此僵持。
東面的天越來越亮,崖邊已有彩霞聚攏,天就要亮瞭。
“我沒那麼多時間與你耗……”天越亮,楚明殷越是焦急,但他不能表露出來,“太陽升起時,若你仍不肯退兵放我離開,就等著給他收屍吧……”
“爹!”
一聲清亮焦急的呼喚聲傳來。
唐錫元與雲停第一個反應過來,兩人一起皺瞭眉。
楚明殷與莊廉、宣威將軍等人慢瞭一步,直到邊角處侍衛讓開,才看見冒出來的唐嫻與身後跟著的林別述等人。
林別述在雲停的視線下,感覺已經被千刀萬剮瞭。
他心中也有氣,憤恨地將侍衛扛著的人扔瞭下來,“楚明殷,你看看這是誰!”
楚明殷掃瞭一眼嚇得涕泗橫流的祁陽郡主,無謂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姐姐,你就安息吧。”
被堵住嘴巴顛簸一路的祁陽郡主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唐嫻頭一回見這種不顧血親死活的人,與祁陽郡主差不多的反應。
不過爹在別人手上,她很快清醒鎮定下來,道:“你挾持我爹沒用的,他對皇陵不熟悉,就算退兵瞭,你們也出不去。換我吧,我在皇陵待瞭五年,在場所有人,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這裡。”
她說完,隔著一段距離祈求地望著雲停,用眼神哀求他不要反駁。
雲停仍穿著那身凸顯腰身、讓唐嫻無比心動的衣袍,黑眸點漆,動也不動地對著唐嫻。
唐嫻哀求地再看他兩眼,推開林別述上前,道:“就算雲停肯放你離開,不出半日,你也會被追上抓捕。我不一樣,我熟知皇陵地形,知道一條秘密離開的小道……”
“別……”唐錫元剛一開口,就被掐緊瞭脖子,強行沒瞭聲音。
“別與我爹動手!”唐嫻焦急說著,繼續上前,“我說的都是真的,通道就在這附近……你應該從僑貴妃那裡聽說過,我曾經瞞著皇陵千百將士,無聲無息地離開過。你想離開,隻能靠我……”
楚明殷始終警惕著雲停,隻用餘光瞟著唐嫻。
見她又上前幾步,就在觸手可及的位置,楚明殷使瞭個眼色讓手下擋在身前,將唐錫元往側前方一推,一把擒住瞭唐嫻。
“退後。”他再次與雲停道,這次語氣強橫許多。
唐錫元不過是個大臣,年紀也大瞭,死瞭還有許多。
花容月貌、讓雲停動心的姑娘卻隻有一個。
也確實如唐嫻所說,僑貴妃提起過,她們被鎖在皇陵的五年之中,唯有唐嫻能與外界有關聯。
身處此地,唐嫻的價值比唐錫元高多瞭。
刀架在唐嫻脖子上,楚明殷挑釁地望著雲停,道:“你想她死?”
雲停抬手,瞬間,所有舉弓的侍衛潮水般退下,將唐錫元一並帶瞭下去。
“女人果然比嶽父更有用。”楚明殷不懷好意地笑道,“你也退後……”
雲停目光始終盯著楚明殷橫在唐嫻脖子上的匕首,向後退去時目光也不曾動搖,他的步伐很慢,踩著地上枯葉,發出窸窣的響動。
退到第三步的時候,他突然向著東面轉瞭下眼。
唐嫻被迫直視著他,見狀跟著轉瞭一下。
兩人的動作都被楚明殷看在眼中,他不敢有一瞬松懈,匕首一緊,強迫唐嫻轉回來。
看著匕首在她脖頸下劃出的一道血痕,雲停陰鷙開口:“按你說的做瞭,別傷她。”
楚明殷呵呵一笑道:“放心,這是我的保命符,不會輕易讓她死……”
說著,東面光線忽然亮瞭幾分,楚明殷斜對著那邊,眼前光影一晃,他本能地轉瞭下眼,發現是朝陽破開霞光跳瞭出來。
下一瞬,破風聲襲來,直直刺中他拿著匕首的右手。
箭矢比痛覺率先抵達,楚明殷手背一緊,手中匕首想要劃動,驚覺腹部劇痛,低頭看見腰腹中紮著一把匕首。
事情就發生在一眨眼間。
被他擒住的唐嫻頃刻脫手。
他身邊的手下反應迅速,當即朝著唐嫻襲去,卻見其中一人反向拔刀,護著唐嫻將所有攻擊擋下。
隨機,那人抱住唐嫻向前滾去,手下欲追,漫天箭雨已迎瞭上來。
“救命——”
唐嫻被人抱住翻滾幾圈,餘光瞟見刀光閃爍、箭影紛紛,就在她面前,耳邊聽著熟悉的呼救聲。
她的腦袋是懵的,隻記得自己接收到雲停的眼神,在日光將跳出的剎那抽出匕首向後刺去,然後被楚明殷身邊的一個手下撲倒瞭。
地上的枯枝碎石硌得她好痛,她發髻散亂,滿身狼狽地摔在地上,身上壓著一個灰衣人。
灰衣人就是楚明殷身邊的那個手下,有著和煙霞一樣的聲音。
唐嫻想仔細看她是不是煙霞,那人已被推開,她被人緊緊抱在懷中,輕輕拍瞭拍臉。
“泱泱?”
唐嫻看見瞭雲停,後知後覺地怕起來,聲音顫抖,“我、我殺人瞭!”
雲停又怒又急,然而看著她蒼白淒惶的神情,千句萬句責怪或關懷的話全都說不出口來,隻將她狠狠抱入瞭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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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煙霞埋怨道:“唐大人,你下回能不能幹脆點兒掙脫?你還不如你閨女呢!”
唐錫元道:“我是傢裡的頂梁柱,不能出事,當然要小心謹慎……”
那日煙霞被莊廉喊走後,就混到瞭楚明殷身邊,她不負眾望,隱藏瞭一整日,在關鍵時刻護著唐嫻躲開,重立大功。
煙霞挺高興的,但是唐嫻高興不起來。
剛回來檢查過,確認無大礙後,她就被唐錫元訓斥瞭一頓。
“你不出面也壞不瞭事,我再與他拖一拖時間,隻等他漏瞭破綻……你小姑娘沖動個什麼?還好沒大傷,不然讓我怎麼與你娘親交代……”
唐嫻脖子上受瞭點輕傷,已處理好。
她爹不僅沒有勾結反賊,相反,幫著雲停詐出瞭楚明殷及他手下一眾叛黨,幫雲停解決瞭很大麻煩。
她爹立瞭大功,不怕再被人說是叛賊逆黨,娘親與弟妹不會在京中抬不起頭瞭!
與這些比起來,區區小傷算的瞭什麼?
但唐嫻還是軟聲撒嬌,“我擔心爹爹……頭一回傷人,我的手到現在還抖著呢……”
唐錫元便訓斥不出來瞭,心疼拍瞭拍她的腦袋。
而另一面,楚明殷的手腕被雲停射穿,腹部被唐嫻刺瞭一匕首,可惜唐嫻勁兒不夠,沒能要瞭他的命。
幸好,雲停也不想讓他現在就死。
這一宿的混亂在日出時分徹底解決,簡單清理後,祭祖照常進行,缺少瞭的那些臣子並未造成影響。
雲停以先祖賜夢為由,直接挖空瞭孝陵,暴力毀壞其中機關暗道,將藏於其中的寶藏運回宮中。
至此,國庫的問題徹底解決。
這年九月,三個鄰邦的使臣同時來訪。
使臣抵達的第三日,楚明殷之流的叛賊同黨,大小官員共計數十人,被押送城西,在當街高聲宣讀過罪名後,於鬧市當眾斬首。
廣陵楚傢、京城樓府等門戶,皆因被楚明殷連累,從此淪為尋常人傢。
其中祁陽郡主與反賊有最直接的親屬關系,念在她一無所知的份上,雲停隻剝奪瞭她郡主的身份,將她貶為庶民。
其餘人,該斬的斬,該貶的貶。
連番操作毫不避諱,就是做給外使看的。
諸國使臣留瞭半個月,紛紛請辭。
麻煩全部解決後,同年十月,雲停在朝堂上提瞭迎娶唐嫻的事情,朝中嘩然,吵成一片。
反對的,主要是沖著唐嫻曾經的皇後、太後、太皇太後的身份。
一代奸臣的孫女兒,先嫁祖父,再嫁孫子,兩度成為皇後……這樁婚事不論放在何時,都相當具有沖擊力。
贊同的也有自己的道理,隻要勤懇治國,婚事上留點詬病又如何?
反正被罵的是雲停,又不是他們這些大臣。
再說瞭,他雲氏皇族多古怪,曾經出過殘暴嗜血的皇帝,有過愛吃毒物的王爺,喜愛做紅娘被刺殺的帝王也有……多一個違背倫理綱常迎娶曾經的祖母的,見怪不怪。
然而不論他們反對或贊同,對雲停來說都不重要。
十一月,他大張旗鼓地將唐嫻重新送上後位,再次向唐嫻問出他曾問過的那句話。
“與我成親,做皇後不好嗎?”
“……好、好……”唐嫻被折騰的手腳無力,神志迷糊地給瞭他肯定的回答。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