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終相見

作者:驛路羈旅 字數:8621

擁有一個顯眼的大光頭,身穿一身黑色法袍,腰上還用某種銀色金屬鏈鎖著一本厚重魔法書的神秘法師並沒有回頭,他隻是伸出手將杯子裡剩餘不多的紅酒一飲而盡,同時伊萊文感覺到一股微弱的法力波動,一隻看不見的魔力之手抓起伊萊文放下的文件,然後將其放在瞭法師空出的手上,但這傢夥卻沒有翻開,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像是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但伊萊文知道,他的註意力正在慢慢從音樂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不過他還是顯得很坦然,但這還不夠,在這個光憑名字就能讓薩姆城大部分法師顫抖的人面前,這點坦然顯然還不夠。

“1104號,你很緊張?”

伊萊文聽到這幽幽的話頓時心裡一緊,他的左手背在身後,一縷縷元素開始隱秘的匯聚在他的手心,但下一刻,那神秘法師放在桌子上的另一隻手的手指一動,剛剛匯聚起來的元素頓時消散,就像被一隻看不見的巴掌正面拍下,堪稱恐怖的壓迫力撲面而來,伊萊文額頭滲出瞭一抹冷汗,在他的感官裡,那光頭法師放佛成為瞭一個黑洞,每一次呼吸都能將所有的光線吸收一空。

“心跳加快瞭五分之一,呼吸沉重,瞳孔縮小,呵呵,真是個警覺的小鬼。”

光頭法師站起身,他活動瞭一下肩膀,然後轉過來盯著伊萊文,令人驚訝的是,這傢夥的臉上覆蓋著一層不斷變化的霧氣,緊緊的貼合在他的臉上,將他的面目隱藏的幹幹凈凈,伴隨著他的動作,那霧氣似乎都在活動,就好像那才是他真正的臉一樣。

法師走到伊萊文身邊,他伸出一根手指將伊萊文一直蓋在臉上的兜帽抬起,但似乎想到瞭什麼,又將手指放瞭下來,然後雙臂交叉在胸前,整個身體都靠在瞭沙發的靠背上,顯得愜意至極。

“說吧,你是誰?到這裡要幹什麼?”

下一刻,伊萊文身上的壓力頓消,他雙腿一軟就要倒在地上,但最終還是踉蹌瞭幾下,強自又站直瞭身體,這一刻,拙劣的偽裝已經毫無用處,少年的心裡嘆瞭口氣,早就知道這一趟不會這麼輕松,但行動剛剛開始就遭遇到瞭這般不可能戰勝的敵人,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根據剛才他在法師協會裡得到的消息,法師審判所的幾位高級法師應該都已經跟跟隨獵魔塔塔主離開瞭薩姆城,但卻沒想到,這裡竟然還隱藏著一位最少也是魔導師的狠角色,這可已經不是他拼命就能解決的敵人瞭呀。

不過伊萊文既然敢走進這裡,必然是留有後手的,他沒有回答那法師的問題,反而抓住瞭覆蓋住身體的長袍,向兩邊拉開,隻見那長袍兩側,竟然密密麻麻的掛滿瞭用一根細長的絲線和一些金屬環串聯在一起的大魔晶,而那絲線的頂端,就握在伊萊文的雙手裡。

光頭法師看到這一幕,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感觸,但他雙眼裡閃過的一絲忌憚卻還是被一直緊盯著他的伊萊文抓住瞭,少年這才將提起的心稍稍放下瞭一些,這一絲忌憚,就是他能否活下去並且再進一步的基礎瞭。

“我是誰這不重要,我隻是想要見那位10524號犯人一面,不會帶走他,也不會殺瞭他,這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失不是嗎?”

光頭法師聽到這話,似乎是聽到瞭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他扶著腰哈哈笑著,然後指瞭指伊萊文身上掛著的魔晶,語氣如同看到瞭手持玩具劍的小孩子在玩鬧一樣,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你身上的那些小東西能帶給你和我平等對話的權力吧?傻孩子,你之所以還能站在這裡大放厥詞隻是因為我對你有些興趣罷瞭,像你這樣的螻蟻,我隻需要揮揮手指,看,就像這樣!”

光頭法師伸出自己的左手,面對伊萊文做瞭一個張開的動作,後者驚恐的發現自己的左手竟然也跟著張開,放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手一樣,根本無法控制,而纏在手指上的絲線也逐漸繃緊,再這樣下去,過不瞭幾秒鐘,他身上的魔晶就要被那些逐漸繃緊的金屬環刺破表面的穩固法陣瞭。

這一刻,伊萊文再次感覺到瞭當初面對貝爾蒙斯的那種無力感,自己的生命就把握在對手的手裡的感覺真的很不好,不過就在魔晶爆炸的前一刻,光頭法師的動作終止瞭,他再次恢復瞭雙手交叉的動作,慢裡斯條的問道,

“怎麼樣?被威脅但是又無力反抗的感覺很不好吧?哈哈哈,好瞭好瞭,不嚇唬你瞭,你可是這近十年來第一個敢在我面前反抗的小法師,為瞭這份勇氣,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

話音落地,伊萊文的左手立刻就恢復瞭掌控,然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卻是直接將手裡的絲線拆掉,轉而直接用手掌抓住瞭兩枚魔晶,警惕的看著眼前的光頭,

看到這一幕,那法師撓瞭撓自己的大光頭,然後伸出手比劃瞭一下,

“別緊張,孩子,要知道我可是個絕對中立者,不會偏向任何一方,前提是你能給我足夠的報酬,懂嗎?法師的準則,平等交換,你能不能活著出去,能不能見到那位我根本不感興趣的囚犯,能不能買通我忘記今天的所有事情,都取決於這一點,你到底能給我什麼東西?”

說到這裡,他攤開雙手聳瞭聳肩,

“任何東西都可以,但是像高塔金幣那樣的玩意就別拿出來丟人瞭,我可不缺那些東西。”

聽到光頭法師肆無忌憚的話,伊萊文反而沒有太多驚訝的表情,他小時候就見多瞭,那些高高在上的高級法師們大多都是這麼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就連薩斯和波爾也有這樣那樣的怪癖,眼前這個自稱絕對中立的法師也一樣,他默默的將另一隻手裡纏著的絲線也取瞭下來,剛才這傢夥已經證明瞭這些東西其實對他沒有太大的用處,那伊萊文也不用在背著好幾斤重的隨時會爆炸的炸彈到處跑瞭。

再一次感受到無力的少年拋下瞭種種迷思,他幹脆利落的將身上的長袍收到瞭霍爾給他的指環裡,然後摸出自己原先的那枚指環,上下拋動瞭一下,看著光頭法師,思考瞭許久之後,他臉上稍微帶著些糾結的問道,

“你能告訴我你需要什麼嗎?”

光頭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頓時豐富瞭起來,以他長久的交易經驗來看,能說出這種話的人要麼是毫無經驗的菜鳥,要麼就是身傢豐富的肥羊,聯想到伊萊文把貴重的魔晶當成炸彈來用,他立刻就將少年歸結到瞭後者上,於是不動聲色的回答道,

“那得看你有什麼瞭?”

“呵呵,我有的可多瞭去瞭。”

伊萊文慢騰騰的把指環裡所有的東西,也就是他這五年裡暗地裡收集到的所有東西都一一取出,現在是花錢買命的時候,盡管不知道眼前這不靠譜的光頭是不是會選擇事後殺人滅口,但現在也顧不得這麼多瞭,他將這些東西都擺在瞭光頭特意騰出來的桌子上,一時間,珠光寶氣撲面而來,盡管大部分都是一些低級法師才用得到的魔法材料,但其中的幾樣精品,就連光頭這等在九塔議會都不多的強者也頗為眼熱瞭。

看到光頭的眼光不斷的在那幾樣最珍貴的材料上來回打轉,伊萊文便故意將這幾樣東西拿起來做一一介紹,

“這個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從一位已經破落的貴族後代手裡弄來的金色羊毛,傳說是生活在荒石高原深處的聖獸白羽山羊在死亡時才會脫落幾縷的極品材料,我還特意找瞭三位鑒定大師鑒定過,這縷金色羊毛在揮動時能主動調集起大量的風元素,不管是用來制作狂風藥劑還是用於制作魔法物品,都是最好的原料。”

光頭的喉嚨上下動瞭動,但接近著伊萊文便將那縷蕩漾著青色元素光芒的羊毛放回瞭桌子上,轉而拿起一根黑乎乎還分叉瞭的木頭,他從頭上取下一根頭發,輕輕的在木頭表面一刷,一縷近乎於看不見的雷電便在木頭表面亮起,隨後又消散瞭,

“這個來頭可大瞭,被雷電擊毀的青蘭樹枝,完全是天生的奇異材料,青蘭樹你肯定知道,那是僅次於世界樹以及其他少數神木之下的自然系生物,其體內飽含大量的元素精華,而這截木頭因為被雷電擊毀,因此其中除瞭元素精華之外,還有大量精純的雷電元素,這對於那些學習自然系和雷電系法術的法師們來說有多麼珍貴想必不用我多說瞭吧。”

光頭嘿嘿笑著將手伸瞭出手,一把便將金色羊毛和木頭拉到瞭懷裡,笑呵呵的對伊萊文揚瞭揚手,

“繼續說繼續說,這兩樣東西足夠買你的命瞭,但我想,你想從我這得到的,不止這麼點吧?還有,魔法材料這種東西雖然很好,但是我覺得你應該給我一些足夠分量的東西,懂嗎?”

伊萊文雙眼中精光一閃,他反復思索瞭幾分鐘,就一把掃過桌面,將剩下的東西統統扔進瞭指環裡,然後問光頭法師要瞭一張紙和一支筆,開始低頭唰唰書寫起一條條奇特的公式和晦澀的符號,光頭法師則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的動作,並沒有打擾他,幾分鐘後,伊萊文將其遞給瞭滿臉好奇的光頭法師,但是在後者接過的時候,伊萊文低聲說,

“我覺得這東西足夠你忘掉今天的事情,並且帶我去見那位囚犯瞭,前提是如果你的煉金水平還不差的話。”

光頭法師則不屑笑瞭笑,他沒有說話,因為他可不認為眼前這個稍顯奇特的小東西能拿出那種讓他感到震撼的好東西出來,但是當他一目十行的看完那紙片上書寫的公式之後,便雙眼瞪大的如同牛眼一樣,看瞭看伊萊文,又看瞭看手上的紙條,反復瞭幾次之後,才開口問道,

“這東西,真的存在嗎?”

伊萊文無所謂的聳瞭聳肩,

“你隨時可以找一位真正的煉金師驗證一下,實話說吧,這也是我無意間得到的,你手裡的材料也是我為瞭這樣東西準備的,我認為煉金石這種東西是存在的,隻是按照現在大陸上的流行的復式煉金流程完全沒辦法制作出來而已。”

光頭法師呵呵笑著放開瞭手,思考瞭幾分鐘之後,這傢夥還是慎重的掏出瞭一個六邊形的魔法設備,放在桌子上,伊萊文一眼就看出來,那是個小巧的煉金儀器,從六角打磨的樣子來看是純手制的,而且制作這東西的人顯然造詣不低,不過具體的作用是什麼他並不清楚。

光頭伸出一根手指,朝著煉金儀器裡輸入瞭一些魔力,那儀器的六個角很快就亮起瞭淡淡的藍光,煞是好看,而幾秒鐘之後,儀器激活,在它上空便投射出瞭一片光幕,伊萊文站在對面看的清清楚楚,那光幕上是一位正在忙碌的滿臉不耐煩的中年人,從光幕上的情況來看,這中年人似乎正在進行一場大型的煉金實驗,他身後不停的有身穿白色長袍的年輕煉金師推著一些材料走來走去。

“拉特爾,如果你拿不出一個打擾我的好理由的話,你就死定瞭,我是認真的。”

光頭法師尷尬的瞅瞭一眼伊萊文,他原本並不想讓伊萊文知道自己的名字,免得事後出現波折,但卻被那中年人一口叫破,更遺憾的是,即便是身為魔導師的他,也不敢在這中年人面前有絲毫失禮的地方,面對中年人的不耐煩,名叫拉特爾的光頭法師立刻選擇瞭直截瞭當的解釋方式,他將手上的紙片貼在瞭光幕前方,便不再說話瞭。

而那不耐煩的中年人則推瞭推自己的單片眼鏡,然後一臉認真的看瞭起來,他的臉色變化很精彩,從皺著眉頭,到明顯的不屑,到最後的茫然,然後便是滿臉的驚訝,隻見他朝著身後喊瞭一句什麼,便立刻有助手遞上瞭紙和筆,那中年人便開始附身寫寫畫畫,幾分鐘之後,光幕上傳來瞭一陣驚呼,那中年人一改剛才不耐煩的樣子,他臉上帶著明顯的求知欲和咬牙切齒的憤怒,

“拉特爾,你這該死的蠢貨,這奇特而重要的公式和解析你怎麼能用這麼粗糙的方式給我看,你這滿腦子暴力的傢夥,給你三天時間,給我滾過來,對瞭,記得帶上這些公式的後半段!”

光頭法師有些懵逼,但他還是第一時間問道,

“波特大師,這些東西,是真的嗎?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這些公式推導出最後的產物,效果真的有這上面說的那麼好嗎?”

中年人聽到這問題,眉頭也再次皺瞭起來,不多時,他便以一個學者的嚴謹回答瞭光頭的問題

“拉特爾,你要知道,煉金術的領域裡不存在真假的問題,唯一的衡量標準在於實踐,但你給我的這些公式完全是經過一系列實驗之後得出的,在重要的地方還附上瞭數據,雖然這種古怪的煉金方法和現在主流的復式煉金術完全不同,但我還是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能斷定這名叫“煉金石”的東西是可以制作出來的!”

中年人停瞭停,組織瞭一下語言,繼續說道,

“至於它的效果嘛,如果在煉制過程中能夠一帆風順的解決其中的極大難題,那麼依照這些材料的效果來看,是完全可以達到它所描述的層次的,但是你要註意一點,拉特爾,這些材料都很昂貴或者很罕見,所以如果你能給我帶來完全的公式和解析圖,那麼我最多隻能承諾會免去制作費用,材料還是需要你來提供!好瞭,就說這麼多瞭,記住,三天時間。”

說完這中年人便轉過身去忙自己的事情瞭,不過還是能聽到他的喃喃自語,

“嘖嘖,一種全新的煉金思維,嘿嘿,是不是有些離經叛道,不過我喜歡!雖然和現在的完全不同,但...應該是可行的!不行,要立刻去實驗一下!”

“唰!”

光幕關閉,拉特爾抹瞭抹額頭的汗水,他將那寫滿瞭公式的紙張收起,然後抬頭看瞭一眼伊萊文,那其中包含的深意讓少年有些無所適從,但隨後,拉特爾便將桌子一推,直接站起身,

“你說的沒錯,小子,這一樣東西確實足夠你說的三件事瞭,不過看你的樣子估計對我還是不放心,這沒什麼!我早就習慣瞭,這樣吧,你現在就去見那個什麼囚犯,在離開這裡的時候,把後面的公式給我,你遲早都會知道,拉特爾是個講信用的中立主義者,怎麼樣?”

伊萊文點瞭點頭,他重新穿上瞭兜帽,而光頭則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按瞭按,然後拿出一塊正方形的符文交給瞭伊萊文,不多時,一名護法衛士便應聲而來,

“你帶著菲爾斯法師去提審,嗯,我看看,10524號犯人,沒錯,就是這傢夥,菲爾斯法師已經得到瞭我的批準!”

“是的,大人!”

伊萊文朝拉特爾行瞭一禮,便跟著護法衛士走瞭出去,幾分鐘之後,他們的腳步聲便消失不見。

拉特爾笑著看他的人影消失,這便打瞭個響指,紫色的木門應聲關上。

“拉特爾!拉特爾!你這是轉性瞭嘛?我還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把這不知所謂的臭小子幹掉呢!沒想到你竟然放過瞭他?”

一個尖銳的聲音在封閉的房間裡響起,而光頭法師則慵懶的躺回瞭沙發上,面對那尖銳聲音的問題,拉特爾揮瞭揮手,

“幹掉他無非能得到幾樣材料罷瞭,哪裡比得上這煉金石的價值?更何況。”

拉特爾說到這裡,有些怪異的沉默瞭幾秒鐘,然後又揮手給自己倒瞭一杯醇厚的美酒,飲下之後才暈暈乎乎的繼續說道,

“那畢竟是老薩斯唯一留下的血脈,不是嗎?上面的人真以為沒人知道真相?哼,那可是當年為九塔議會出生入死的老前輩啊,結果說殺就殺瞭,嘿嘿,這艘破船眼看著就待不下去咯,我也該為自己找找後路瞭。”

幾分鐘後,優美的音樂再次響起,而那扇紫色的木門在這音樂中竟然緩緩隱去,再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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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24號!有人來看你瞭!”

伴隨著護法衛士粗魯的喊聲,狹窄而骯臟的小牢房再次被打開瞭,一縷暗淡的光明照入其中,卻隻看到一個人形的東西匍匐在破舊的床板上,灰白的頭發和長須糾纏在一起,如同最淒慘的乞丐一般,如果不是時不時傳出來的咳嗽聲,恐怕任何一個人都會認為這囚犯已經死去瞭。

伊萊文看到這一幕,強忍著讓眼淚不留下來,他轉過身,低聲說道,

“你出去吧,我問完問題自己會去找你!”

護法衛士有些為難的回答道,

“大人,這不合規矩,10524號屬於嚴重叛逆的法師,按照規定,即便是單獨提審的時候,也還是需要一位旁觀者來監督的。”

伊萊文抬頭從兜帽的縫隙裡瞅瞭這傢夥一眼,然後無聲的點瞭點頭,

“很好,那你跟著進來吧,記得點燈!”

說完自己就跨進瞭那近乎無法忍受的潮濕黑暗裡,而後面的護法衛士則拿出一盞特制的,帶著把手和燈罩的晶石燈,總算給這狹窄的黑暗帶來瞭一絲溫和,但就在他走入牢房的下一刻,一把鋒利的短刀便準確的刺入瞭他的心臟,而伊萊文的一隻手則死死捂住瞭這傢夥的嘴巴,然後輕巧的接過即將墜落的晶石燈,有些艱難的將屍體拖進瞭牢房裡,將封閉的牢門緊緊關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伊萊文才提著晶石燈走到瞭那似乎聞到瞭血腥味而變得有些焦躁不安的囚犯面前,他仔細的將那囚犯糾纏在一起的頭發的胡須分開,這才看到瞭波爾現在的樣子。

原本俊朗的臉已經被鋒利的刀刃劃得面目猙獰,全身上下骨瘦如柴,而且大概是由於被毀掉瞭魔法脈絡的原因,他的肌肉已經基本全部萎縮,由於長期待在黑暗裡,還要時不時接受拷打,他的兩隻眼睛都已經瞎掉瞭,伴隨著伊萊文的動作,波爾的身體也開始劇烈的顫抖,很明顯是回憶起瞭某些不堪忍受的記憶,他的整個人就像是受驚的動物,**師波爾已經徹底被毀掉瞭。

看到這一幕,伊萊文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他將晶石燈放在床頭,然後顫抖著喊道,

“父親,父親!你還記得嗎?我是伊萊文啊!父親!”

聽到伊萊文這幾個字,波爾抗拒的更厲害瞭,他的嘴裡也發出瞭類似於野獸一樣的吼叫聲,

“不,伊…萊文,不,你…不是…啊!!!伊…萊…文。快跑!不,你!不是!”

而伊萊文則顧不得波爾身上傳來的惡臭,轉而更緊的抱住他,以免他劇烈的掙紮會傷到他自己。

“不,父親,不!九塔的賤種,你們都做瞭什麼啊!!”

伊萊文一邊罵著一邊安撫暴躁的波爾,但無奈他卻沒辦法讓波爾相信他就是真正的伊萊文,於是隻能講自己從小到大的一件一件事情說給他聽,

“我出生的時候,爺爺抱著我,告訴你我肯定會成為莫格丁傢族最出色,最偉大的繼承人之一。”

“知道我的星象是水生藍蓮花的時候,你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第二天傢族莊園便有一場盛大的晚宴,拉格爾夫傢,雷利傢,還有那些一個接一個抱著我的老頭子,我後來才知道那就是爺爺的戰友,弗萊明先生,還有修曼,還有莫斯莉,我後來才知道原來那一晚並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們。”

“我還記得我三歲那年無法點亮魔力星象,然後又突然生病的時候,母親一晚一晚的陪著我,哥哥到處找藥劑配方,你就站在我的房門口,就像一座高山一樣為我擋住所有的侵襲。”

“我更無法忘記我最後一次去貴族區的學校,那些嘲笑我的人都被哥哥一個接一個的打倒,從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去過學校,一直待在莊園裡,你和爺爺便開始成為我的導師,耐心的教我那些對你們來說最基礎的知識。”

“還有阿樹管傢,還有小萊爾,還有帕克斯大廚,他們每一個人我都沒辦法忘記,從野狼荒野裡逃出來的那些夜晚,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他們,他們全身是血的讓我快跑,但我不能,我不能像個男子漢一樣的戰鬥。”

“這五年我一直在波爾多城,你知道嗎?鑲金玫瑰,大陸中部最出名的銷金窟,那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你看,我不依靠傢族也能好好活下去瞭,還有帕爾斯,還有溫蒂,那是個美麗的女孩,如果你和母親還在,那應該也是你們寵愛的後輩瞭。”

“對瞭,父親,你看,我已經學會瞭魔法,我已經成為瞭一個法師!你看!”

他一手抱著已經安靜下來的波爾,伸出手指,一縷火花便出現在他指尖,不斷的變幻著形狀,溫和的魔法火焰似乎讓波爾的精神恢復瞭一些,但他的眼睛卻早已經看不到瞭,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掌,艱難的覆蓋在瞭伊萊文的指尖上,將那一縷火焰撲滅。

“我的兒子,伊萊文,你…終於來瞭!”

波爾猙獰的臉開始變得祥和,他的語氣也變得平順,就像當初在莫格丁莊園教導伊萊文時候的那樣,但後者的淚水卻一直無法止住,他剛才已經用萬法之書檢測瞭波爾的身體,那金屬合成音隻用瞭四個字來形容波爾糟糕的情況。

“油盡燈枯。”

所以他明白這一次的清醒對於波爾來說意味著什麼,也明白這對於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孩子,咳咳,不要去怨恨,不要沉浸在復仇的火焰裡無法自拔,你是莫格丁的最後血脈,活下去,帶著麗娜爾,帶著瑞斯,帶著你爺爺,帶著我的希望活下去,孩子,替我們看看這個世界,看看他的美好,然後強大下去,等待時機,莫格丁的祖訓你還記得嗎?”

伊萊文抽泣著,但他強忍著難以言喻的悲傷,顫抖而堅定的開口說,

“薪火…不滅!”

波爾擠出瞭一個難看的笑容,他艱難的開口說道,

“對,薪火…不滅!你…你怎麼進來這裡的?”

“我用知識從一個叫拉特爾的法師那裡換到瞭這個機會。”

波爾點瞭點頭,他用手摸瞭摸伊萊文的臉,笑著回答道,

“魔手拉特爾,變化和塑能雙料魔導師,絕對的中立者,卻又是個無恥的竊賊,孩子,和這種人打交道需要特別註意,別給他們抓住你把柄的機會,但如果你有他們感興趣的東西並且能夠實力足夠,拉特爾和他的朋友們也會是你最忠實的朋友,對瞭,指環,你爺爺的指環,咳咳。”

“在我這裡,在這裡!”

伊萊文從脖子上拽下那古樸的指環並將它放在瞭波爾的手心,後者捏瞭捏,然後長嘆瞭一口氣,又將它還給瞭伊萊文,

“丟掉它,或者保有他,伊萊文,但在你沒有成為大魔導師之前,別去探究它的秘密,那是滅頂之災,也是導致莫格丁覆滅的罪魁禍首!”

說打這裡,波爾的呼吸急促瞭起來,似乎這一番交談將他僅剩不多的精力全耗盡瞭,他抓緊瞭伊萊文的手,那力氣大的不像一個將死之人,他急促的說道,

“從巨龍峽谷來,也必將回去那被詛咒的地方,永恒之眼註視之地,阻斷善和魔之門,遮蔽世界的陰影,陽炎,皎月,燃燒的群星,下界邪魔和上界之生靈,連接過去和未來的斷橋,無盡戰爭的鑰匙,詛咒和祝福的雙面,皆是凡人不可觸摸的存在,你必須虔誠,始於無限,歸於虛空...啊,我的孩子,帕坎的遺跡,所有的一切都起源於那裡,不要去探究這秘密,伊萊文,我的孩子,你註定會成為最偉大的法師,可惜,我看不到瞭。”

“薪火…不滅。”

波爾雙眼慢慢閉上,最後一抹靈光從這身體裡消逝瞭,這是一個悲慘生命的終結,但對於伊萊文來說,這就是他幻想世界的毀滅,人生前十三年最後一抹希望的結束符。

這場景像極瞭當初薩斯死在他懷裡的那一幕,那盞晶石燈也因為無處不在的寒冷而熄滅,最後一抹光芒的消失,緊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黑暗。

“父親,薪火不滅!”

伊萊文悲傷的抽泣著,他柔和的將波爾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身體放平,再為他換上瞭一件幹凈的長袍,將一直珍藏的莫格丁傢族的徽章仔細的別在長袍的袖口上,他半跪在地上,默默的為波爾祈禱,為波爾念完瞭最後一首悼詞。

做完這一切後,伊萊文低下頭,雙手緊緊的扣進手掌裡,鮮血四溢。

“啊!!!!”

悲切的長音盤繞在狹小的牢房裡,在這片似乎永遠也沒有盡頭的黑暗中,少年用最後一位親人的逝去,埋葬瞭自己十三年的幻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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