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凝的話如一道雷劈在穆娉婷的頭上,讓她足足愣瞭一分鐘才緩過神來,騰地從凳子上站起來,看著舒凝,不可置信的道:“舒美女,你說什麼呢?什麼叫你也不知道是誰的孩子?這孩子在你肚子裡?你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誰?”
舒凝捂著臉悲慟不已,她無法說清楚事情原委,可想到穆厲延知道孩子的事,這更讓她無法接受,她怕他誤會。
穆娉婷覺得自己肯定是聽錯瞭,不是她二叔的,難道是……
想到這裡,穆娉婷瞪著眼珠子:“舒美女,你別告訴我,這孩子是曲韋恩那傢夥的,你不是一直愛二叔嗎?怎麼跟那個男人攪和一起瞭?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曲韋恩,二叔他才……”
意識到說漏話,穆娉婷立馬頓住,她原本也不知道舒凝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可看穆厲延這麼為舒凝,甚至為瞭救舒寶貝,都要把公司送給池清禾瞭,她這才肯定的以為,孩子一定是穆厲延的,可現在舒凝卻告訴她,不知道,不確定。
穆娉婷覺得自己也懵瞭,舒凝神情訥訥,也沒註意穆娉婷未說完的話是什麼,她深深瞇瞭瞇眼,再緩緩睜開,起身看著昏暗的遠方,嗓音黯啞:“娉婷,有些事,我無法跟你言明,隻是我真的不確定孩子是不是你二叔的,我也希望是,但我也更希望不是,連我自己都矛盾瞭,我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找到人,隻是現在,我等得起,我的孩子等不起,你回去告訴你二叔,別再為我做什麼瞭,我真是不值得。”
她希望不是,這樣拿掉孩子,她心裡的罪惡感沒有那麼重,這孩子存在的意義是骯臟的代名詞,就算是她的血肉,但她也不會生下來,讓自己跟曲韋恩一輩子聯系在一起,所以她希望不是。
可不是,又讓她無顏面對穆厲延。
她自己很矛盾糾結,從曲韋恩對她傷害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是走在鋼絲上,小心翼翼,膽戰心驚,一不小心隨時掉下去,又像是在一個漆黑的,深不見底的黑洞中,痛苦與絕望的望著頭頂那一點點光亮,希望。
看著舒凝憔悴而悲戚的神情,穆娉婷張瞭張嘴,想說點什麼,可她能說什麼呢?
她隻是一名局外人,現在這個情況,就算是穆厲延來瞭,也無濟於事。
一條人命,橫亙在兩人之間,無法抉擇,又不得不抉擇。
穆娉婷無法想象,若穆厲延確定瞭這個孩子不是他的,冒著將公司拱手讓出去的危險,冒著一無所有的風險,就算她跟父親願意陪穆厲延賭一把,可舒凝和穆厲延兩人之間,不會那樣做瞭。
所以,一條人命換兩人無事,也別去揭開那個真相,換舒寶貝平安,換公司無事,這或許是最好的決定。
舒凝情緒已經緩瞭下來,平靜的說:“娉婷,時候不早瞭,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見舒凝要走,穆娉婷喊住她:“舒美女,二叔沒來醫院,你難道不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瞭?在做什麼?為什麼沒來嗎?”
舒凝微微仰著頭,不讓眼眶裡的東西再流出來,她想,在累極的時候,很想靠靠他的肩膀,聽聽他的聲音,她很想。
可她不敢見。
背對著穆娉婷,穆娉婷看不見舒凝的神色,但從舒凝緩緩握緊的拳頭,身體裡仿佛在壓抑著什麼,她知道舒凝一定很想。
她不知道兩人這是為瞭什麼,但她還是緩緩地說:“舒美女,池清禾想要一個人獨占穆氏,拿著自己能救舒寶貝的可能讓二叔做選擇,其實在池清禾來做配型時,你該答應的,隻有結果出來瞭,二叔才能做下一步準備,現在二叔被她桎梏著,不敢有別的動作,現在股東大會被改到瞭明天,現在還不知道池清禾會做出什麼事,出什麼幺蛾子,但我知道,他顧及你,顧及你跟孩子,二叔他沒有辦法,他也不容易,如果可以,你還是去看看他吧。”
聽著這些,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剜舒凝的心,鮮血淋淋,疼的她幾乎都站不住,稍稍呼吸,全身都疼。
從心開始疼。
因心疼他而心疼。
舒凝大口大口吸氣,她感覺自己快要被窒息瞭,需要大量的氧氣來維持,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手也攥緊瞭,指甲陷入肉裡,卻沒有一絲疼意。
因為生理再疼,也疼不過心。
“他……怎麼樣瞭。”
這句話,幾乎花光瞭舒凝所有的勇氣。
“他不好,舒美女,你應該知道,他不好。”穆娉婷繞到舒凝的面前,看著不知何時又是滿臉淚水的舒凝說:“二叔他很不好,舒美女,你想見他嗎?如果你想,我現在就帶你去。”
舒凝目光盈盈的看著穆娉婷,穆娉婷滿含期許的看著她,希望她能去見穆厲延。
“他在哪裡?”
穆娉婷聽見舒凝同意,臉上是驚喜的笑,穆厲延不讓她告訴,可沒讓她不準帶舒凝去見他啊。
穆娉婷欣喜的拉著舒凝的手:“我現在帶你去,二叔見到你一定很高興,我們走。”
舒凝想到舒寶貝,遲疑著:“寶貝還在病房裡……”
“沒事,想必這一時半刻也不會這麼快醒瞭,醫院裡還有護士照看著。”見舒凝實在不放心,舒寶貝這裡也確實走不開人,便說道:“那你自己去,我在這裡幫忙看著,我給你地址,二叔他就在……”
穆娉婷話未說完,一道冷冽的聲音傳來,陰森森的打斷:“小凝,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穆娉婷見到幾米外的曲韋恩,橫眉冷對:“我跟舒美女要去哪裡,關你什麼事,給本小姐讓開。”
曲韋恩的眼神落在舒凝身上,朝兩人走過來,陰鶩般的眸子凌厲的看瞭穆娉婷一眼,再看著舒凝的眸光,雖然冷,卻還是帶著一絲柔軟:“小凝,現在舒寶貝還在醫院裡,你就算心再怎麼急,也不用急在這一時半刻去見老情人,萬一你這前腳一走,後腳寶貝出瞭什麼意外,你後悔也來不及。”
輕飄飄的語氣,卻含著冷冷的警告。
此刻的曲韋恩,已經沒瞭平日裡的正人君子模樣,知道瞭池清禾跟舒凝的關系,連最後的偽裝也卸下瞭。
看著與之前判若兩人的曲韋恩,舒凝當即臉色沉瞭幾分,將手從穆娉婷的手裡抽回來,冷冷的盯著他道:“曲韋恩,你不救我的兒子,我心裡明白,可你要是敢傷害他,我會讓你陪葬。”
曲韋恩冷冷勾唇:“小凝,別把話說的這麼殺氣騰騰的,隻要你不走出這醫院,什麼都好說,你讓我幫忙找的閆丹,我也找到瞭,你看我對你多好,這世界上還有誰比我曲韋恩更愛你?”
他的話讓舒凝作嘔,但想到他找到瞭閆丹,隻得壓下憤怒問道:“你找到人瞭?在哪裡?”
曲韋恩冷睨瞭穆娉婷一眼,舒凝明白曲韋恩的意思,轉頭對穆娉婷說:“娉婷,你先回去,我改天再去看你二叔。”
“舒美女。”穆娉婷喊瞭一聲,氣憤的瞪著曲韋恩:“曲韋恩,你好歹也是上市公司的老板,威脅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你也就仗著我二叔不在,如果我二叔在,定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曲韋恩冷哼一聲:“穆大小姐,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過瞭明天,你這大小姐的名頭也算不保瞭,而且,你確定你二叔是我的對手?”
冷銳的眸子看的穆娉婷渾身發寒,她不笨,略想一樣也知道曲韋恩話裡面的意思,他知道瞭穆厲延眼睛的事。
穆娉婷氣憤不已,挽起袖子,掄起胳膊朝曲韋恩撲過去打:“你這就是小人得志,混蛋,王八蛋,我讓你打我二叔。”
真如穆娉婷當初說的,看見曲韋恩就要替穆厲延報仇,她根本就沒想自己完全打不過曲韋恩,卻還是義無反顧的做瞭。
曲韋恩還沒想穆娉婷膽子這麼大,敢對他動手,脖子上被穆娉婷給抓出瞭兩條血痕,當他反應過來時,甩手狠狠給瞭穆娉婷一巴掌。
惱怒之下的曲韋恩力道十分大,一巴掌將穆娉婷打在地上,臉上火辣辣的疼,讓穆娉婷心中騰起一股怒火,她雖生在豪門,可不是什麼名媛淑女,經常跟辜磊兩個打架,但是辜磊是男人,肯定是讓著她的,但這不影響形成她女漢子的性格。
被打瞭怎麼辦?
打回去。
這就是穆娉婷。
穆娉婷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抓著曲韋恩的手臂就咬,嘴裡充斥著血腥味也不放手,曲韋恩疼的叫瞭一聲,怒極的曲韋恩失去瞭理智,一手掐住穆娉婷的脖子。
所有的動作發生不過十幾秒鐘,舒凝直接給懵瞭,連阻止都來不及,緩過神來見曲韋恩掐住穆娉婷的脖子,她趕緊沖過去扳曲韋恩的手,怒吼道:“曲韋恩,你給我放手,快放手。”
穆娉婷的臉蛋已經憋的通紅,曲韋恩額頭青筋暴跳,掐著穆娉婷的手背也是青筋凸現,周身纏著一股戾氣。
舒凝心都提到嗓子眼瞭,也怒紅瞭眼睛。
失去理智的曲韋恩根本聽不進舒凝的話,舒凝又怒又急,情急之下狠狠地咬在曲韋恩的手背上,曲韋恩這才吃痛的松開瞭一點穆娉婷。
舒凝趁機扳開曲韋恩的手,慌急道:“娉婷,怎麼樣?”
穆娉婷的臉上是清晰的五指印,脖子上也是掐出瞭一條紅印,她無法想象再狠一點,穆娉婷該會怎麼樣?
穆娉婷手摸著脖子猛烈咳嗽,好一會兒才緩和瞭一點,碎瞭一口血水,目光憤怒的盯著曲韋恩大聲道:“曲韋恩,姑奶奶打不過你,但你別想這麼就完瞭,回頭我一定讓我二叔揍死你。”
這話就像是小孩子打架,打不過,就說要喊傢長幫忙。
穆娉婷雖然二十瞭,可被保護的太好瞭,性格又太爽朗瞭,但好在不逞強,打不過,知道找人幫忙,沒說改日再戰。
曲韋恩冷凝著眸子不語,若不是舒凝,穆娉婷就算是個女人,但她是穆厲延的侄女,這就足夠讓他給穆娉婷一點顏色看看。
舒凝是又氣又急,生怕兩人一言不合又打起來,趕緊道:“娉婷,你還是先回去吧,回去上點藥。”
“這男人連女人都打,舒美女,我不放心。”
舒凝說:“沒事,他不會對我怎麼樣,你還是先回去,這臉蛋拿冰塊敷一敷。”
舒凝好說歹說,穆娉婷才瞪瞭曲韋恩一眼離開。
看著穆娉婷走瞭,舒凝才舒瞭一口氣,回頭盯著曲韋恩,他的兩隻手都出血瞭,一個是她咬的,一個是穆娉婷咬的,想到曲韋恩剛才竟然對穆娉婷動手,心就膽寒。
再次回來的曲韋恩,變瞭。
涼涼的看瞭一眼,舒凝越過曲韋恩朝病房走,曲韋恩不甘的抓住舒凝的手腕,臉上盡顯陰鶩之色:“小凝,看來隻要是姓穆的,你都要護著,啊?”
舒凝厭惡的盯著他抓著自己的手,視線冷冷的移上去,盯著他陰狠的眸子,一字一頓道:“對,所以你敢傷穆傢一個人,就別怪我舒凝心狠。”
“你對我還不夠心狠?”曲韋恩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小凝,剛才你也聽見瞭,我會讓穆傢完蛋,你的心這麼冷,我就是再怎麼搖尾乞憐,也隻是一條狗,現在我就告訴你,我會把穆傢踩在腳下,讓你看看,到底誰才是最強,能護住你的人。”
舒凝掙瞭掙手,越掙,他捏的越緊,疼的臉色一白,現在的曲韋恩,一點兒也不會在意她會不會痛。
舒凝放棄瞭掙紮,譏笑道:“搖尾乞憐的不是狗是什麼?曲韋恩,就算穆厲延一無所有瞭,我舒凝愛的還是他,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對瞭,現在我好像該叫你一聲姐夫瞭,這出去一趟,跟池清禾又怎麼密謀圖謀穆氏瞭?你們倆還真是最配的一對,隻會不折手段的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像你們這樣的人,其實是最可憐的人。”
舒凝話裡面諷刺意味十足,曾經兩人是知心的朋友,知己,卻走到瞭相恨的地步。
曲韋恩冷嗤瞭一聲,突然放開舒凝,語氣淡然的道:“小凝,我曲韋恩縱容你七年,從現在開始,你再也沒有跟我討價還價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