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聽到小阮的話，先是一愣，隨後颯然一笑道：“是啊，倒是一下子著像瞭，不像是曾經的我瞭。”

轉過頭握緊小阮的手，笑道：“有一句隻有這樣的城市中才會出現的話語，叫什麼來著……嗯……哦對瞭。年輕就不會擁有失敗，年老，無所謂獲得成功。”

小阮笑道：“這是什麼意思吶？”

陸羽一邊前行，一邊很耐心的講解道：“平凡人吶，其實就是那麼回事，在年輕的時候，經歷過所有的事情，獲得的成就，認識的人，甚至得到財富，感情……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不那麼重要，或者消失不見，曾經被認為是最重要的人，興許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也沒能再見一面，即便見面瞭，怕是也早已經沒有瞭曾經的那份悸動。正如……所有的挫折和失敗，所有的歧視和嘲笑，所有的無奈和悲傷，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

菊也想加入兩人的對話，便在一旁說道：“是也會消失不見，所以不用理會嗎？”

陸羽笑瞭，笑的極為開心，隨後說道：“不，是那些東西，終於隨著時間的推移，被習慣瞭。”

“呃……”

菊整個人就愣在那裡，風中凌亂。

陸羽繼續笑道：“至於年老沒有成功……其實說起來很簡單的，人都老瞭，活一天少一天瞭，都一隻腳邁進棺材裡面去瞭，還有什麼所謂的成功？”

“呃……”

眾人聽這麼一說，都是像菊一樣，滿臉的錯愕，包括大玉國的那位隱藏的公主在內，都停留在原地，凌亂在風中。

實在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吶。

公主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那在你的心中，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陸羽停瞭下來，嘆瞭口氣，看著身邊的光亮，來來往往的人，不會將目光投在他身上，哪怕一瞬間的行人。

再次颯然一笑道：“也許按照我的秉性，我會說……曾經擁有，這才最為重要，活得比周圍的人精彩，這才重要，但實際上……我隻想說這世間最重要的便是時間瞭，活著就是唯一的真理，其餘的一切，再過精彩的死亡都是頹廢。”

“一派胡言！”

公主顯得有些生氣瞭。最…新；8章q節上酷i‘匠，網

陸羽卻笑道：“胡言嗎？可是起碼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這樣認為的，比如……人們之所以廢寢忘食的不顧一切的修煉，表面上是想要得到高人一等的成就，但實際上，修煉之中最為誘人的，永遠……隻有長生！”

“長生……”

公主的眼睛猛地瞪圓瞭。

陸羽笑道：“沒錯，就是長生，即便是公主大人你，明明身為異族，擁有超越凡人十倍的壽命，而且可以修煉這世間任何功法，所有的屬性限制對你都造不成絲毫的影響，但你卻依然是選擇瞭最為艱難也最為常見的……長生訣。十倍……也不夠，對嗎？”

公主的眼皮快速的抖動瞭幾下，好一陣，才突然冷哼一生，再次坐回瞭馬車，氣鼓鼓的好似要跟陸羽絕交，再也不要跟他說話一樣。

陸羽卻笑瞭。

笑得很開心。

其實……從進來開始陸羽所說的話，表面上是他的感悟，但實際上……卻是說給公主聽的。

結交他人，有些人的方法，或者說絕大部分人的方法，都是瞭解對方最大的優點，然後再加以操作。

但陸羽不同，他會去發掘對方的缺陷，甚至心中最柔軟的部分，最恐懼的東西，最在意的，再加以利用。

公主在陸羽看來有些神經病，有些偏執，還有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喜歡著小阮。

這些都是她的缺陷，卻不是最為深刻。

陸羽發現瞭她的功法特點，所以才能明白，她最恐懼的其實是死亡。

爭鬥而死，疾病而死，最為可怖的，是壽元耗盡而死。

長生訣，卻能解決這所有的問題。長生訣的攻擊之法，多用‘禦’之一術，很少近身肉搏，隻用各種本命兵刃在遠攻擊，或飛身防禦。總之就是一種拉開距離的，表面上看來很是飄逸，實際上卻是軟弱膽小的一種功法。

修煉長生訣者，極少會患有疾病，甚至在練至高深處時，還能百毒不侵，說白瞭，還是一種惜命的法門。

最後就是壽元。

長生訣在所有功法之中，若按級別排位，隻能是二品功法，不是因為它不神奇，而是它所能展現出來的力量，跟修為真的不太相配，用簡單一點的方法來形容，就是對付一名練就普通功法的八階武者，長生訣者卻需要起碼九階以上的修為才能對抗，若被近身，甚至還有失敗的可能。

優點很多，缺點，卻最為致命。

但公主卻選擇瞭這個功法，不是因為隻能修煉。

陸羽看著公主一系列的舉動，笑瞭笑，轉頭看向這繁華的蓉城。

其實每個人都希望長生，都希望青春不老，都希望自己最燦爛的時光，留的更久更久。所以才有瞭不夜城。因為人們笨拙的試圖用不睡覺的方式去延長自己的盛世年華。

所以這是個讓人煩躁的浮誇的城市，便隻一眼，陸羽就討厭瞭它。

躲過大路，繞進一條小路，婉轉蔓延，好似沒有盡頭。小小的道路，兩旁有著小小的店鋪，可愛而又溫馨，不管是隻能坐下九名酒客的酒館，還是隻能睡下兩傢人的客棧，甚至那些隻允許一夜一名恩客的暗娼，都透著一種讓人輕松的可愛。

繁華而快捷的世界，突然慢瞭下來，沉寂瞭下來。

好似……方才還是大聲歡笑，現在便是溫情細語，哪個更讓人動情？說不好，興許隻看時機。

平靜下來，什麼都不想，僅僅享受一個夜晚，然後在第二天，迎接潮水一樣的人生。

這也許就是……身在這都市之中，人們的信念吧。

“喝杯酒吧。”

陸羽輕輕笑瞭一聲，走進瞭一個小酒館，自顧自的坐在靠窗的位置，點瞭一盤小菜，一壺小酒，自顧自的吃喝起來。

清虛一夜。

陸羽頓悟，無所得，心性雖有不同，但上一番頓悟確實還差瞭點什麼。

是什麼吶？

陸羽自己也不知道，也許這天地，也不知道。

隻是這一夜清虛，一杯酒，一盤小菜，一個在他身邊，為他倒滿酒的人。

這一切，仿佛就足夠瞭，終於足夠瞭。

當他瞇著眼睛，溫柔的舉著酒杯，看著遠處徐徐升起的驕陽，然後緩緩喝瞭一口……笑瞭。

世間，沒有人能看得清，因為太快瞭，太過短暫瞭，那億萬年從未改變過的太陽，在那一瞬間，好像是‘眨瞭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