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結束瞭？”
莊楚校甚至都覺得自己耳朵出毛病瞭，聽錯瞭。
哪啊？就結束瞭？
他仔細回想一下，從第一場那個池塘走過來，就是一路行走，然後就到瞭這個茶棚，然後那位主考便坐下來休息，自己也跟著坐下來瞭，這才休息沒多一會，怎麼就……第二場就結束瞭？
它根本就沒有開始才對吧。
陸羽看著他那種錯愕的表情，忍不住翻瞭翻白眼，便索性不去管瞭，低頭想要咬一口肘子，卻發現已經涼透。
撇瞭撇嘴，他轉身大聲說道：“我說……店傢啊，能不能借你這裡的爐火用一下啊？我自帶的吃食涼瞭，熱一下吧。”
店傢正在後面忙活，燒水，添柴。
此時才轉過頭來，看瞭一眼陸羽。酷匠網9）永@久免費看小說
“你確定要熱熱。”
他這樣說著，仿佛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陸羽歪著頭道：“我胃不好，不能總吃涼的，你這熱來方便，隨便在爐火上烤一烤就可以瞭。”
他說的好像這件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店傢道：“隻是這熱一熱，卻不便宜，起碼比茶錢貴，不如買上一壺暖暖胃，也能養心。”
莊楚校在一旁忍不住發笑，這買賣倒是做得通透，人傢要占用爐火熱一些東西，最多費點柴火，這店傢卻自顧自的推銷起來，想要讓陸羽喝茶瞭。
既然現在才有這打算，之前是幹什麼瞭？放著一大群人不管，就隻給那考官一人喝。
可誰知陸羽此時卻仔細的盤算瞭起來。
小聲嘟囔道：“熱一下肘子，很好吃，但很貴。喝一口茶，雖然清淡一些，但總算也能讓身子暖和起來，所謂‘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生平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膚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清風生。’倒是也有一些好處，而且還便宜一些，但……說到底現在已經是晚飯時間，倒是應該吃些才好，嗯……貴點就貴點吧。”
“不，你喝茶。”
那店傢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瞭陸羽的身後，手中拿著一個茶碗和一個茶壺，不管是茶壺還是茶碗，都要比之前給六師妹的那個要好上很多，明眼去看，就知道強上不少。
陸羽趕忙搖瞭搖頭笑道：“不瞭，我就不圖那個便宜瞭，還是熱一熱，吃一些好瞭，也費不瞭多大的事。”
“不，你喝茶。”
言語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茶壺和茶碗便杯放在瞭桌子上，尤其茶碗的下面還墊瞭一層方巾，倒是像小阮能做出來的事。
“沒關系的，”陸羽笑道：“熱一熱吧，我吃肉吧，錢好說，你要多少？”
說話間，十數枚晶石就被他扔在瞭桌子上，六角形隻有拇指指甲大小的晶石，在昏暗的光線下熠熠發光，不管什麼時候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可愛誘人。
“咕嚕……”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莊楚校，也被這些晶石的突然出現而嚇瞭一跳，忍不住吞瞭口口水。
店傢也是愣瞭一下，隨後……彎下身，一張大臉距離陸羽的小臉，僅有不足一尺的距離，瞪著眼睛，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喝茶！”
陸羽看著那張大臉，就這樣看著，好久，然後咧嘴一笑道：“我餓瞭，還是吃肉的好。”
“你……”
“哎呀哎呀！”
正當店傢腦門都快往出冒火的時候，六師妹苦笑著跑瞭過來打圓場。
“我說你們這是幹什麼啊？喝個茶而已，怎麼這麼激動吶？我說你這個臭小子也是，你叫丹朱吧？我說丹朱你啊，你怎麼就這麼死性？人傢店傢都讓你喝茶，都親自給你送到眼前瞭，你就喝茶嘛，為什麼還要吃肉吶？話說雖然你……呃……比較單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一點肉食總是有好處的，而且如果一頓能吃掉這麼多的話，對你的身體也是有……”
說瞭一半，就說偏瞭。
店傢猛地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瞪瞭她一眼，才讓她趕忙改口。
“哎呀呀！你瞧我說的……這個嘛，雖然吃肉是應該的……但是！對瞭，但是！現在是晚上，古語有雲，傍晚多善食，清淡少食為宜。你看你，身子這麼弱，若是被太多肉食侵染瞭身子，反倒是對身子不利，還是清淡一些好……嗯，對，就喝茶！喝茶瞭解解油膩，也可以讓你清清腸道，若是腸胃好瞭，你這身子骨自然也就慢慢變好瞭，嗯……就是這麼個道理！”
說完，重重的松瞭口氣，六師妹嘟囔道：“他娘的，這都能給掰回來，老娘都佩服自己！”
陸羽呆呆的聽著她的話，然後撅著嘴，滿臉委屈的說道：“可是……我還是想要吃……”
“嗯？！”
六師妹猛地湊瞭過來，擠開店傢，臉距離陸羽的臉更近，鼻子上的汗毛都撞在一起瞭。
那兇惡的小眼神，倒是讓陸羽也忍不住打瞭個激靈。
趕忙說道：“喝……喝茶也是不錯的，身體健康嘛，身體萬歲！嘿嘿……嘿嘿……”
抹瞭抹額頭的汗水，然後苦笑道：“這茶水……多少錢？”
“不要錢，隻管喝便是。”
店傢冷哼一聲，甩瞭一下手，便轉身走回瞭後堂。
陸羽絕望的翻瞭翻白眼，看瞭一眼香噴噴的肘子，又看瞭一眼冒著熱氣的茶壺。
“哎……”
長嘆一口。
緩緩站起身來，大拇指先搭在茶壺手柄之上，向上一推，將它推正，完美的筆直的立起，然後食指輕輕搭在上面，卻不用力。
接著才是中指，也不算用力。
在之後的無名指和小指環繞過手柄，這才算是握住。
輕輕提起，之間動作沒有任何顫動，茶壺就像是飄起來一樣，平穩的浮在半空中。
再緩緩傾斜……
茶水如一道彩虹，距離茶碗起碼還有一尺多的距離，卻不偏不倚的流入茶碗。
並沒有迸濺出去。
反倒是在茶碗中旋轉起來，緊緊貼著茶碗口，卻就是不溢出，轉瞭兩圈，茶壺才再次擺正，放在桌上，而茶碗中的茶水卻好似一個螺旋，不停的平穩的，極具魅力的轉啊轉……
然後，終於歸於平靜。
茶水在茶碗中，如同一面鏡子，將整個夜空……都映在其中。
……
陸羽伸出手來，隻用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將茶碗撐起，放在嘴邊，也不吹氣，緩緩傾斜，倒不像是在喝，而是茶水自己往他嘴裡流，這個過程自然的讓人能沉迷進去。
沒有人能想象的到，喝茶……竟然也會讓人看得著迷。
一飲，二飲，三飲，茶水隻剩一點。
陸羽卻沒有再喝，而是伸出手指，沾瞭一點茶水，輕輕一彈，茶水飛濺出來，好似春雨潤物。
隨後將茶碗放於桌面，那張方巾之上，不偏不倚，正好是中心。
最終才呼出一口氣，陸羽翹起二郎腿，微微弓背頷首，雙手置於膝蓋之上，用微不可察的聲音說道：“好茶。”
……
屋內店傢此時也同樣呼出一口氣，面目依舊冷峻，卻大聲說道：“之前，你不過。現在，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