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救命的稻草

作者:宮堡雞丁 字數:4009

從四川回京,沿著長江而下,過瞭南都再沿大運河北上,一路上都是乘船。

白日可欣賞沿途的自然風光,夜裡還能睡個好覺——這是王立最想走的路線。

但為瞭爭取時間,船隊剛剛抵達宜都水域,曹化淳就建議改走陸路。

對此,王立是千百個不情願!

流賊雖然猖獗,但還打不進京師,何必如此著急呢?

真要走陸路,日子就不太好過瞭!

因為,這個時代沒有水泥路!

馬車的軲轆是木質,沒有減震彈簧和橡膠!

從宜都北上京師,一路上雖是平原地帶,但要全程乘坐馬車,簡直是生不如死!

寧可騎馬,也不坐車!

王立執意騎馬,把曹化淳感動得熱淚盈眶!

騎馬很累,卻可省下一個多月的時間!

三次去往四川宣旨,曹化淳都是騎馬,風吹雨打,長途跋涉,累得全身酸痛!

一把老骨頭,每次都差點折在路上!

此時的大明,陰霾密佈!

王立執意騎馬“節省時間”,曹化淳自然樂意!

大不瞭,舍命陪君子瞭!

行至傍晚,又累又餓!

“該死的朱由檢!怎把驛站給裁瞭?”

坐在簡易的帳篷中,王立氣得牙癢癢!

突然,想起自己讀過的那篇文章,倒吸一口涼氣!

“裁撤驛站,壓死明朝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篇文章的名字,好像就是這個!

對啊!

據錦衣衛打探到的消息,李自成本名李鴻基,曾是銀川驛站的驛卒!

朱由檢為瞭節省開支,第一批裁撤的驛站就在西北!

李自成失業沒瞭收入,又遇上連年旱災,不造反隻能餓死!

造反的風險雖大,卻不一定會死!

唉!

朱由檢啊,你砸誰的飯碗不好,怎就把李自成的飯碗給砸瞭?

隻能說,你的運氣實在太差!

如果沒有記錯,就在去年,大明失去瞭兩次搞死李自成的機會!

還失去瞭重創皇太極的機會!

你的一生,能有幾次機會?

不,還有一次!

那是幾年前的事瞭:

當時,自己從山西西渡黃河,恭賀洪承疇升任三邊總督!

正巧遇上賊首王左桂,領著一群下屬,向洪承疇投降!

那情景,王立終生難忘:十幾個賊首正在吃飯,吃得正高興,突然被洪承疇砍瞭腦袋!

其中一人,腦袋已經搬傢,嘴裡還銜著雞腿!

據錦衣衛後來的情報,當時的李自成,就在王左桂的麾下!

隻可惜,那時的李自成,隻是個小頭目!

沒資格跟著王左桂一起吃飯!

時也,運也!

要是早知道這些,就沒李自成什麼事瞭!

就算是現在,最大的賊首,其實是闖王高迎祥!

張獻忠和李自成,還隻是二流角色!

不論洪承疇還是陳奇瑜,都把註意力放在高迎祥的身上!

正好!

咱這個五省總督,正式到任之後,就盯著他李自成打!

隻要搞死他,大明應該有救瞭!

應該很容易!

呵呵!

挽救大明的最後一根稻草,應該是我王立才對!

“我去!半夜三更,荒郊野嶺的,怎麼那麼吵?”

“廠公啊,這會兒才戌時,剛剛天黑,離“半夜三更”還早呢!”

“靠!你老是關註這些細節!”王立鬱悶地扒開帳簾,指著外面,滿臉慍色:“那邊怎麼回事兒?”

“哦,沒什麼!”

宋哲冷眼一瞥,滿不在乎地解釋道:“抓瞭個流賊的哨探,正要拉遠一點斬首呢!”

“流賊?哨探?”

王立明顯不太相信!

這裡是湖廣的荊都地界,確實有流賊活動!

但是,幾千“錦甲錦衣衛”聲勢浩大,流賊早就望風而逃瞭!

若說流賊知道使用“哨探”瞭,也就不可小覷瞭!

既然是哨探,那正好!

順便問問李自成的活動方向!

隻要找到李自成的蹤跡,馬上就派騎兵去招呼,給他來個一瞭百瞭!

“刀下留頭!把那哨探帶過來,我親自審!”

“喏!”

不多時,哨探帶到!

此人,大約五十歲年紀,身形佝僂,卻又一副書生的打扮!

而且,還挑著一對籮筐!

這模樣,怎麼看也不像哨探!

“廠公,就是這人!

沒有路引,專門往咱們的營地而來!”

王立沒管宋哲的話,上下打量著哆哆嗦嗦的男子:“你,沒有路引?叫什麼名字?”

“這位公公,草民不是流賊啊!草民姓徐,名弘祖,字振之,號霞客,南直隸江陰人士……”

“慢著,慢著!”

王立打斷男子的話,眉頭微皺:“你剛才說的,號……號什麼來著?”

“回公公,草民號霞客,霞客……草民不是流賊,更不是哨探!

公公,請詳查,詳查啊……”

“我去!你……你就是徐霞客?”

王立再次打量著男子,然後,目光移向籮筐。

揮手示意,籮筐被抬到王立跟前。

除瞭些面餅、飲水和換洗衣物,餘下的全是書稿!

已有十幾本裝訂成冊,封皮上的醒目位置,記錄著每一冊的起止時間;

另有許多裝訂成冊的書稿,封皮上標註瞭地域加以區分!

浙江、福建、江西、浙江、南直隸、湖廣……

黃山、嵩山、五臺、華山、恒山……

籮筐裡的書稿,被王立翻瞭個遍!

“為何沒有四川?”

王立眉頭緊皺,輕聲說道:“徐先生,如果不去一趟四川,你的遊記就不算完美!”

沒管眾人的驚愕,王立捋著自己的假胡子,繼續說道:“

青城天下幽,峨眉天下秀;

三峽天下險,劍門天下雄!

既然徐先生已到湖廣,就該南下長江,然後乘船去趟四川!”

王立的話,雷得眾人一愣一愣的!

看看眼前的王立,似乎沒有殺氣!

於是,徐霞客稍稍鎮定下來,面色多有為難:“不瞞公公,我本欲前往四川一行!

隻是,聽說,四川被流賊截斷瞭長江,難以進入,這才臨時改道北行!”

“隻要徐先生想去,我可以助你!

來人,給徐先生騰個帳篷出來!

明早,給徐先生一張通關文碟、五十兩銀子,再派人送他上船!”

“廠公,這人的身份,實在有些可疑……”

“靠!

你見過哪個流賊從浙江福建而來?

又見過哪個流賊能詩擅畫?

就按我說的辦!

必須把徐先生送上船,別讓他被流賊給截瞭!!”

“喏!”

錦衣衛沒再多問,依命辦事去瞭!

宋哲還想說話,王立懶得解釋太多,鉆入帳篷呼呼大睡!

……

或許是錦衣衛的名號太響,王立一路北行,從沒遇到一個流賊!

半個月的顛簸折騰,抵達京師時,曹化淳幾乎就要散架瞭!

估計再行一兩日,很可能一命嗚呼!

但,自始至終,他從未叫苦,從未吭過一聲!

他對朱由檢的忠心,著實讓人欽佩!

由此看來,朱由檢信任他,信任太監勝過文官,並非沒有道理!

由於朱傢的祖墳被挖,朱由檢既驚恐又自責!

據來迎的王承恩所說,事隔好幾個月,朱由檢還是不敢回乾清宮居住,不敢去建極殿上朝!

不敢吃葷腥,不敢飲酒,不敢穿皇袍,不敢臨幸嬪妃!

就連皇後的坤寧宮,也沒敢踏進一步!

隻怪張獻忠那傢夥,把事情做得太絕!

看把這孩子嚇得!

唉!

眼看就到武英殿,碰巧,被周皇後攔住瞭!

一身素衣,滿臉憔悴!

與周皇後同行的,還有皇嫂張嫣!

也是一身素裝,神色黯然!

天然的絕色美女,就是不一樣!

未施半點粉黛,美得不可方物!

成熟風韻,婉約絕色!

“王公公,隻有你,才能讓萬歲爺振作起來!

也隻有你,才徹底剿滅流賊!

拜托瞭!”

王立突然覺得,能在半路遇到周皇後,應該不是巧合!

她知道自己回京,也知道自己從哪個門入宮,故意在此等候!

身為皇後,屈尊降貴,在半路等候一個太監!

由此可見,自己在朱由檢和周皇後的眼中,確實是挽救大明的一根稻草!

可笑!可嘆!可憐!

“皇後娘娘言重瞭!為萬歲爺分憂,是小奴應盡的本分!”

王立不敢多看張嫣一眼,趕緊拱手行禮:“小奴深受萬歲爺和娘娘器重,定當盡力而為!”

周皇後點點頭,極力掩飾著臉上的喜悅,正色說道:“我身為後宮女子,實不該過問朝中之事!

但是,當前的大明內憂外患,風雨飄搖,國運難測!

在這個節骨眼上,萬歲爺又一蹶不振,實在讓人擔心!

在私下裡,我和皇嫂,已經說服瞭萬歲爺!

廠公若能剿滅流賊,可獲賜姓朱,列土封王!”

周皇後的話,說得極為鄭重!

異姓封王,自朱棣之後的二百餘年,從來沒有先例!

看來,為瞭讓自己全力以赴,朱由檢真是下瞭血本!

不過,列土封王的事,我從來就沒奢望!

更不在乎!

王爺有什麼好玩的?

就算封在京師,封在洛陽或江南又如何?

不能擁有軍隊,終身不能離開封地!

我去!

讓我終身呆在一個地方,不悶死才怪!

就算不被悶死,也不過是皇太極的待宰羔羊!

而且,朱由檢這傢夥,狡猾狡猾的!

封王?鬧著玩是吧?

故意欺負人是吧?

小算盤打得啪啪響,是吧!

明知我是個太監,還給我封王?

明知道我不可能有後!

幾十年後,就能名正言順地削藩!

真特麼無本生意!

哼!

我寧可做個三品的西廠提督!

封王的事,我真的沒興趣!

當皇帝都沒興趣,我會在乎一個“王”?

開什麼玩笑!

不過,王立眼珠一轉,裝出受寵若驚的模樣,連聲道謝!

如此一來,周皇後放心,朱由檢放心,自己也放心!

……

“廠公!朕可算等到你瞭!”

看到王立入殿,朱由檢大喜,卻又像要哭出來!!

踉踉蹌蹌地撲過來,一把抓住王立的手!

“廠公,還記得在寧濟宮的時候,你跟朕說過的話嗎?”

王立一臉茫然,朱由檢迫不及待地說道:“你跟朕說過,歷朝歷代的亡國,不外乎四個因素:

外有強敵!

內有強寇!

天災不斷!

君臣百姓離心離德!

朕發現,你說的四個因素,大明全都占齊瞭!

廠公,朕的大明江山,是不是真要亡瞭?”

“呃……這個,萬歲爺啊,你先別急,大明不會亡,絕不會!

其中的原因,容小奴跟你慢慢解釋!”

“呃……好,好,好,廠公請坐,請坐!”

王立剛要坐下,卻被朱由檢一把拉起!

還死死擰著王立的手腕,臉上肌肉顫動不止:

“對瞭,廠公,朕還發現,太祖皇帝留下的預言,“始於東南,終於西北”的預言,是不是應驗瞭?

廠公,朕應該做些什麼,才能避免大明的亡國之災?

廠公,朕不想做一個亡國之君!

廠公,你快告訴朕,朕應該做些什麼?”

“萬歲爺,莫急,莫急!

先坐下,容小奴從頭道來!”

“好,好,好!”

朱由檢趕緊放開王立的手,搬來一條木凳,坐在王立的身前!

這模樣,就像求知若渴的學子,正在聆聽老師的教誨!

王立甩甩胳膊,疼啊!

這傢夥,使那麼大的勁幹嘛?

就算把我當成救命的稻草,也沒必要用“掐”的嘛!

你看,我的手腕,都被你掐出血瞭!

不是我說你,一個大男人,留那麼長的指甲幹嘛?

不是有婢女麼?你又不用自己剝橘子,不用自己剝花生!

你告訴我,留那麼長的指甲,到底想幹嘛?

要是有個破傷風,或者有個狂犬病什麼的,我上哪找特效藥?

要是這麼掛瞭,我找誰說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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