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和僄客的女兒,這幾個字,如同巨石一般,狠狠地砸在瞭她的心頭。
白霜從未感受到如此的屈辱。
她的出生,竟然如此不堪,如此的不受歡迎嗎?
她的母親,竟然隻是個妓女嗎?
所以她……根本就沒有母親?
想到這裡,白霜忍不住笑瞭,笑聲悲涼可怖。
她這一天之中,經歷的實在太多。
先是爺爺不是自己的親爺爺,後是母親不是自己的親母親。
親生父親身份高貴但是把她當成恥辱不願意認她,親生母親是個妓女,也早已經死瞭。
她就是個不受歡迎的人,是個早就該死瞭的人……
想到這裡,她從心底升起瞭一股怨恨的情緒。
她恨自己的親生母親,她為什麼把自己生下來?
她恨自己的親生父親,他為什麼避她如蛇蠍不肯認她?
她恨白墨亭,他這麼多年看著她痛苦的祈求,竟然什麼都不告訴她!
她恨傅雁回,她既然從不愛她,又何必養她這麼大?
何必將這一切的事實告訴她?!
心中的怨恨淬成瞭賭,白霜擦幹眼淚,看向瞭傅雁回,“你恨我對不對?”
傅雁回點頭笑瞭,“當然,你的存在讓我背上瞭未婚先孕的名頭,讓我明白與我的弟弟相比,我的存在一文不值。”
“我當然恨你。”
“好!”白霜咬牙拔出瞭自己頭上的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瞭傅雁回。
傅倦瞳孔一縮,立刻想要上前阻攔。
卻被被沈嬌嬌一把攔住,“要不她殺,要不我殺,你自己選擇。”
聽見沈嬌嬌的話,傅倦頓瞭一下。
隻在他停頓的這個瞬間,白霜已經狠狠地撞上瞭傅雁回,將自己手中的發簪插入瞭傅雁回的心臟。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眾人驚叫出聲,嚇得連連後退。
怎麼回事,這竟然還要鬧出人命嗎?
“找大夫!快去!”尖腦袋第一個反應瞭過來,連忙派人去找大夫。
畢竟照剛才所說,傅雁回可是大慶的長公主。
長公主如果死在這裡,那自己可逃不瞭幹系啊……
在眾人的驚惶失色中,傅雁回卻得到瞭出奇的寧靜。
她看著白霜眼底的恨意,心裡猛地想到瞭些什麼。
忽然看向沈嬌嬌,她篤定開口,“你跟白月秋,是什麼關系?”
從一開始,沈嬌嬌便用激將法逼迫她承認自己的身份,逼迫她不得不瞭結曾經的謊言。
這完全沒有必要。
她這麼做,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
想到她剛才對白月秋出奇的在乎,傅雁回心中有瞭些許的預感,也許今天這所有的一切,都跟白月秋有關。
沈嬌嬌倒也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她看著傅雁回心口的發簪,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淡淡地笑瞭,“我是白月秋的女兒。”
“傅雁回,你剛才說沒人有資格指責你,你說錯瞭,我有!”
“當初你為瞭自己,逼迫我娘替你和親,就應該想到這種結果。”
“你厚顏無恥地占用我娘的名字住在白傢,把我外公逼到隻能在墨亭園裡委屈自己,就該想到這種結果。”
“為瞭你的秘密,殺我白傢那麼多丫鬟下人,你早該料到這個結果。”
“傅雁回,我回來替我娘報仇瞭。”
沈嬌嬌每說一句,心中便痛快一分,心底壓抑的石頭便減輕一分。
等到她終於把這番話全部說完,整個人便仿佛脫胎換骨一般,渾身輕松。
可圍觀眾人聽她說話,卻每聽一句心裡便驚訝一分。
“王妃竟然是白月秋的女兒?這是什麼孽緣?”
“白月秋嫁入大武,不是沒兩年就死瞭嗎,她還有個女兒?”
“她女兒應該在大武皇室吧,怎麼會出現在大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搞不明白瞭實在!”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忽然,傅雁回想到瞭一件事情。
白月秋的女兒……不是已經在大武當上皇上瞭嗎?
沈嬌嬌她……
這麼想著,她看向沈嬌嬌的眼神止不住的震驚,“你,你是大武的皇……”
沈嬌嬌點瞭點頭,直接打斷,“是我。”
倒吸一口涼氣,傅雁回是死也沒有想到,沈嬌嬌竟然就是白月秋的女兒,竟然就是大武當今的皇帝!
那個曾經被傅倦用鏈子鎖著,連出入都不得自由的金絲雀,竟然成瞭大武的皇帝?
哈,哈哈哈!
何其的荒謬!
她一個大慶的長公主,尚且要被逼著和親,沈嬌嬌一個以色侍人的女人,一個大武皇室的污點,憑什麼能成為大武的皇帝?!
想到這裡,她猛地看向傅倦,“是你?!你幫瞭她對不對?!”
傅雁回感覺茅塞頓開。
沒錯,沈嬌嬌一個金絲雀,她懂什麼?
一定是利用傅倦的喜愛和幫助,她才能登頂大武皇位,坐上龍椅!
沒錯!一定是這樣!
心裡又嫉妒又痛苦,傅雁回看向傅倦的眼神不可謂不恨。
她可是他的親姑姑,可他可曾幫過她半分?
沒有!
他寧願幫一個外人,都不願意幫自己的親姑姑!
反倒是還幫著沈嬌嬌來對付自己……
好外甥!
可真是她的好外甥!
看到傅雁回眼中的恨意,沈嬌嬌覺得可笑,“怎麼,不服氣?”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你有什麼可不服氣的?!”
“我不服!”也許是怒急攻心,傅雁回捂著流血不止的心口,猛地吐出瞭一口鮮血,“我就是不服!”
“我隻是不想和親而已,我有什麼錯?!”
“即便是我手上沾瞭血,那又如何?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誰的手上沒沾過血?”
“我手上的鮮血,遠不及我的兄弟,我的子侄!”她說著,面色嘲諷地看向傅倦,“對不對,我的侄子。”
傅倦陰沉著臉色,沒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手上的鮮血,的確數不清。
有時候他睡覺,閉上眼睛,就會看見鮮紅粘稠的血液在腦海流淌,那腥臭撲鼻的血液幾乎將他窒息。
他在夢中曾無數次地夢到自己在戰場上殺人的場景,他動作那麼利落,活像是一個冷血的屠夫。
他殺的那些敵人中,難道沒有善良的?難道個個都是無惡不作之人?
不是的,他們也有父母,也有傢人,也隻是普普通通的人。
在殺人這件事情上,他沒資格指責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