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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青鋒一行人入雲錦山,揀瞭一道通幽小徑去尋靈物,除瞭宋傢雛鳳和佩刀的青年,軒轅傢族這邊還有jing悍扈從十餘人。龍虎山作為道教祖庭,自然沒有誰吃瞭熊心豹子膽敢在這裡造次,軒轅青鋒出身武道世傢,底子不差,但沿著滾石灘行走,仍是吃力艱辛,再看那飽讀詩書的儒生宋恪禮,出人意料的輕松閑逸,踩石過澗,十分輕靈,頗似修習上乘內功而返璞歸真,這讓青年刀客收起瞭輕視,小心地冷眼旁觀。
不知不覺便走瞭兩個時辰。軒轅青鋒此行要找三樣靈物,大蛟鯢,大鯢不稀奇,額上有角才罕見。第二樣是紅背蠑螈,第三樣則是烏腳雪貍,後兩者相對好找,大蛟鯢屬於可遇不可求,古書上說此鯢存活百年生角,再五百年可化身山蛟,軒轅青鋒也不奢望能一趟功成,她已經在山中孜孜不倦尋瞭幾十趟。
坐石休憩時,宋恪禮看瞭眼天se,微笑道:“軒轅小姐,再不返回,恐怕就得在山上過夜瞭。”
軒轅青鋒嗯瞭一聲。此行收獲不大,隻逮住瞭幾尾蠑螈,至於那烏腳雪貍一頭也沒撞見,這也在情理之中,這種小傢夥一般隻在夜間出沒,形如狐貍,卻懷有天然麝香,制成閨閣香囊最是上品,隻不過采擷麝香的過程十分血腥殘忍。軒轅青鋒伸出手指逗弄著裝在琉璃瓶中的可愛蠑螈,心想差不多可以打道回府瞭。這時瞇眼望向山林深處,淡然道:“再行五裡。”
宋恪禮溫雅一笑,不置可否。軒轅青鋒望向言之鑿鑿的刀客,記得父親說過此人直覺敏銳堪稱生平罕見,她想瞭想,點頭道:“那就再行五裡路。”
軒轅青鋒不忘轉頭看向宋恪禮,問道:“宋公子,如何?”
宋恪禮笑道:“還走得動。”
軒轅青鋒起身呼出一口氣,帶頭而行。
仍是尋覓無果,軒轅青鋒正要轉身出山時,遙遙看到一個小小的綠水碧潭,水se碧綠透青,雖不大,但顯然極深,更奇怪的是小潭邊上盤膝坐著一位中年道人,背對眾人。
宋恪禮皺瞭皺眉頭。青年刀客抱以冷笑。
軒轅青鋒不擔心有歹人出沒於龍虎山,何況身邊十餘人都武力不俗,她更是放心,輕輕躍過幾塊溪中大石,來到小潭附近站定,這才看到身穿龍虎山道袍的道人面容平平,道袍有縫補,隻算是簡樸素潔,並非最能彰顯天師府身份的紆黃拖紫,軒轅青鋒心思縝密,躍上有清泉趟過的青石落地時,刻意加重瞭步伐,但那中年道人並未第一時間察覺,呼吸吐納功夫也僅是一般。道士神情專註,面朝幽潭,手中提著一根青竹魚竿,似乎在垂釣。竹竿長線沉潭,不是那些持竿無線故弄玄虛的風流名士,軒轅青鋒實在膩歪瞭那些沽名釣譽的讀書人,若是這道士甩出魚竿卻沒魚餌,以軒轅小姐的脾xing,定要一頓痛打!
道士身側擺瞭個竹編小籠,放瞭幾顆香氣撲鼻的朱紅野果。
軒轅青鋒微笑道:“是不是打擾瞭仙長垂釣?”
中年道士目不轉睛,泛起笑容,搖頭道:“不打緊,驚擾不到貧道想要釣起的魚兒。”
宋恪禮環視一周,坐下後溫聲道:“不知道長以何物做魚餌?又不知此潭深幾丈?”
青年刀客已經手握刀柄。
連軒轅青鋒都察覺到這名ri後有望與顧劍棠一較刀法高下的莽夫那股子殺氣。
他認定一事後,從來是直來直往,上徽山牯牛大崗是如此,見到她後亦是。軒轅青鋒對此無可奈何。
中年道士宛若不覺殺機四伏,指瞭指竹籠野果,給出第一個答案,繼而平靜道:“貧道至今也不知此潭深幾許。”
宋恪禮明面上依舊溫良恭儉,追問道:“敢問道長所釣何物?”
道士絲毫不藏著掖著,以淡然語氣說瞭個石破天驚的真相:“是一尾大鯢,它曾吞瞭件器物,貧道想討要回來。”
軒轅青鋒試探xing問道:“仙長可是垂釣那大蛟鯢?”
中年道士當真是不諳世情,點頭道:“正是。”
青年刀客冷笑一聲,也是直來直往,即將抽刀,他不出刀則已,一出必見血。也絲毫不在意這裝神弄鬼的道士是否感知到殺意。
我有一刀,天下哪顆頭顱割不得?!
道士輕輕嘆氣,放下竹竿,瞥瞭眼竹籠,轉頭笑道:“今年釣不成瞭,剩下幾顆果子,你們不嫌山野果實臟的話,可以充饑解渴。”
宋恪禮笑而不語,紋絲不動。
莫名松手的青年刀客大大咧咧座下,抓起野果,先遞給軒轅青鋒,她搖瞭搖頭,他便直接丟入嘴中,籠中剩下三四顆,也一並吞下。
中年道士笑瞭笑。
軒轅青鋒問道:“仙長在山中哪座道觀修行?”
道士搖頭道:“孤魂野鬼一般,居無定所,好在偌大一個道教祖庭還容得下貧道。”
宋恪禮冷不丁問道:“小子有一事不解,請道長解惑。”
中年道士點頭道:“請說。”
宋恪禮揮袖坐下,像是要與道士好好坐而論道一番,沉聲道:“傢父論及儒釋道三教,曾言佛是黃金道是玉,儒教方是糧食。金玉雖貴,但有它不多,無它亦不少,但世道如人身,一ri不可無糧。”
中年道士語調古板地插瞭一句:“一ri無糧其實沒關系,餓不死人。”
軒轅青鋒目瞪口呆,心中大失所望,哪有這般胡攪蠻纏的辯論,原本因道士於深山碧潭垂釣大蛟鯢而生出的神仙氣度,都一掃而空。
刀客哈哈大笑。
宋恪禮養氣功夫不弱,半點不怒。
好在道士附加瞭一句:“可若是無糧斷炊久瞭,確實要出事。”
宋恪禮繼續平聲靜氣說道:“傢父承認正邪之別,但否認有三教之分,道長以為如何?”
中年道士點頭道:“善。”
宋恪禮臉se凝重瞭幾分,“可傢父忌憚於朝野上下仍未蓋棺定論的王霸義利之爭,隻敢公然訴說三教宗旨皆要為萬民謀一條出路,提出修身利人四字,儒偏此道不成儒,佛離此道不算佛,仙差此道不登仙。無論三教,隻要常行yin德,忠孝信誠,全於人道,離大道便不遠矣。”
道士微笑道:“君子不立危墻下,這是兩千年前張夫子所言,你父親能有這等眼光魄力,已算不易。貧道竊以為人能修正身心,聚真jing真神,自可孕育大才大德。至於根柢何在,是在儒傢那邊,是釋門那邊,還是貧道所在的道教這邊,倒也無關痛癢。不過道教既然以道字帶頭,不管百年千年,後人說起,終歸占瞭先天優勢。至於那張夫子門生編撰而成的聖賢書,可算是道理講盡,但書生氣難免重瞭,訂瞭規矩是好事,也樹起瞭樊籠。夫子聖賢,毋庸置疑,仰之彌高,可再高的門戶,也有門戶之見,若能早生兩千年,貧道倒要去面對面鬥膽說上一句:夫子以為孟浪之言,而我以為妙道之行也。”
不說宋恪禮與軒轅青鋒,連這輩子就沒碰過書籍的青年刀客都呆若木雞。
這道士瞧著撐死瞭才到四十不惑之年,口氣倒是能把天地都塞入嘴中!
夫子兩千年前已將道理說盡,這道士今ri卻把話說得差不多沒餘地瞭。
宋恪禮起身恭敬作揖,隻是不知這位雛鳳清於老鳳音的宋傢世子心中到底作何想法。
軒轅青鋒告辭一聲,帶頭離去。
走出一段距離後,她下意識轉頭望去,那武功應該一般言談卻嚇人的道人仍然沒有動靜。
等到眾人遠去,中年道士手腕一抖,魚線拖曳而起,拋向雲霄。
竟然沒個盡頭,許久不見魚鉤。
這根魚線得有多長?
百丈?
兩百丈?
中年道士靜等魚鉤出水,輕聲道:“罷瞭,再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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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筏由青龍溪入龍王江,江水湍急,竹筏依然穩當,老道趙希摶此行不過是帶徒弟出來看那一線劈劍州的歙江風景,徐龍象蹲坐在筏上,不再跟以前那樣畏水。
老天師心中大感欣慰,黃蠻兒生而金剛境是當世罕見的雄奇根骨,比起武當那年輕掌教洪洗象天生心竅多一絲毫不差,洪洗象是多出一個一,以一衍萬物,徒弟黃蠻兒恰恰相反,是少一個一,天生無需去擔心那道經上所言的“積年不悟長生理,心竅黃塵塞五車”,故而老道士授予徐龍象夢chun秋法門,最是因材施教,世人修道求養氣,趙希摶反其道行之,隻要徐龍象僅剩一氣撐起金剛體魄,臻於佳境後,即可達到老祖宗所說的“chun秋大夢三百年,輕呵一氣貫昆侖”,徐龍象先前學龍虎山其餘上乘道門心法寸步不進,如今一身暴戾氣機逐漸內斂,距離道教真人“榮枯盡在手中移”的小長生境界,隻差半線,現在趙希摶隻需要耐心等著徒弟臨淵一躍就行,趙希摶能不開心?這比山下世人的老來生子都開心啊!
與徐龍象在山腳逍遙觀朝夕相處瞭小兩年,處出瞭感情,如今完全不需世子殿下書信威脅,誰他娘敢欺負黃蠻兒,他趙希摶第一個不答應,真當天師府裡輩分排第二的趙姓大天師隻是個老朽牌位?老道士豪氣迸發,撐筏的力道也就加大,如箭矢疾飛,突然看到徒弟站起身,伸脖子遙望峰頂斬魔臺方向,發出一聲怒吼,震耳yu聾,趙希摶愣瞭一下,隨即斬魔臺便傳來一聲嘶吼,猶如蠻荒巨獸的咆哮,老道士驚愕半響,撫掌大笑道:“好好好!能與齊玄幀座下黑虎心生感應,不愧是我徒兒,當真是一山不容二虎。”
徐龍象作勢便要躍出竹筏,踏江而沖,趙希摶連忙喊道:“徒兒,不急不急。”
如果徐龍象剛上山那會兒,早就不管不顧跳入江水,與那畜生戰個痛快,他年少時便活生生撕裂瞭幾頭虎豹熊羆,膂力驚人程度,那些個在戰場上斬將搴旗的猛將都得自慚形穢。不過這時老道士出聲阻止,天生不開竅的癡兒竟然果真停下腳步,隻不過仍有不滿,扭頭瞪瞭一眼老道士,憋氣蹲在筏邊發呆,。後者心情酣暢如飲醇酒,爽朗一笑,語重心長道:“徒弟啊,那黑虎可不是一頭簡單畜生,本是在咱們龍虎山的百獸之王,體架幾乎是尋常大蟲的兩倍,通體漆黑,不知怎的就去斬魔臺聽齊玄幀講經,聽瞭好些年月,很有靈xing,嘿,論資排輩,這傢夥在山上得是靜字輩哩。師父早前就尋思著什麼時候讓你跟他過招,不必急於一時,早晚會讓你與它打個痛快。”
徐龍象哼瞭一聲。
約莫是提及齊仙人座下黑虎,趙老道思緒便飄瞭去,輕輕道:“徒兒,師父與你說些秘事,不吐不快,積鬱心胸總不舒服。以為師的眼界而言,當代道門真人寥寥無幾,要不是武當出瞭個洪洗象,王重樓一走,就愈發屈指可數瞭,對龍虎山而言,一傢獨大太久,小字輩們難免誤以為天底下老子第一,也不是什麼好事。容為師算一算,我哥當然是,丹霞也能算一個,趙丹坪嘛,太聰明瞭,事事恨不得機關算盡,反而損瞭運道。白煜與齊仙俠兩個小輩俱是奇葩,一個像為師那個爹,一個像呂洞玄,相信以後成就真人無礙,但還需要時間,至於靜字輩其餘的,都懸,天師府趙姓的幾位,以後難當大任。北地道統,倒是還有兩個散仙人物,可都一大把年紀瞭,指不定哪天說沒就沒瞭。唉,算來算去,也就這幾個瞭,一隻手就數得過來,怎麼一個慘字瞭得,遠比不上釋門吶。”
天曉得徐龍象有沒有在聽,趙希摶也不在意,調轉筏頭返回,望向綿延山巒,突然一笑,語帶自豪緩緩道:“這也無妨,龍虎山還是有陸地神仙鎮山的。”
徐龍象側瞭側腦袋。
趙希摶見破天荒有瞭聽客,撫須瞇眼笑道:“世人甲子前隻知我爹與齊玄幀,卻不知道真人之上有神仙啊。”
老道士本想故意賣個關子吊起胃口,見徒弟立馬低頭繼續抓魚去,訕訕一笑,趕緊說道:“不過這位神仙如何個神仙法,為師也不好說,隻記得年輕時候進山采藥,遇上個中年道士,後來齊玄幀都羽化二十多年瞭,師父再偶遇那道士,看去竟是半點不曾衰老,好奇萬分,與老祖宗一問,你知道你師祖是如何說法?老祖宗說他年輕時候也遇到此人數次!徒兒,你想想,這得多大歲數瞭?武當宋知命活瞭一百五十,號稱天下最長壽,為師保守估計山中那道人隻會更年長。當然瞭,這事就跟山底有無道寶玉璽‘奉天承運’相仿,不易考證。”
徐龍象翻瞭個白眼,這個習慣是跟他哥學來的。
趙希摶呵呵一笑,緩慢撐桿,咂摸咂摸嘴,嘖嘖道:“當年你父王帶兵來龍虎山,大勢所迫,便是老祖宗都不好明著擋路,天下人皆知數名驛卒足足跑死瞭六匹驛馬,才將那道聖旨送到龍虎山腳,卻不知最後一名驛卒早就與馬匹累死於六十裡以外,是一名寂寂無名的中年道人接過,手持聖旨,身形所至,箭雨不侵,劍戟盡折,期間北涼麾下二十餘位頂尖高手都沒能攔下,甚至連道士容貌都沒看清。半炷香內便到北涼王跟前,道袍不染半點塵埃。”
老道士一臉恍惚道:“這還不是陸地神仙嗎?不知今生可否再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