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點點頭,“也不用勞師動眾,就讓亭長、鄉長,縣郡逐級上報。
事先通知將進行抽查核實,然後抓幾個典型殺雞駭猴,威懾一下。”
楊秉想瞭想,“應該可行,此法雖不能勘察詳盡,但亦能查缺補漏。”
“那好,後日在朝上議一下,我便下一道詔書,希望年底以前能夠結束。”
“諾,臣謹遵聖命。”
楊秉並未推脫,立刻答應下來。
“還有一事,我想編撰一本農桑輯要,先讓各地農官詳細記錄本地農事。
舉凡種植、養殖、農具制造,手工制作技藝等等,都要有詳細的記載,然後呈送京都,由翰林苑匯總編寫。”
楊秉的眼睛越來越明亮,“陛下此舉乃是國之大計,讓天下萬民之農事有制可循,為千秋大業也。”
當皇帝久瞭有個好處,就是對於各種花式吹捧無動於衷瞭,聽得太多,自然也就麻木瞭。
自動跳過這些廢話,直接聽內容。
“既然楊尚書也贊成,到時候聯合少府,大司農,屯田校尉,翰林苑等等相關人員,一起商議下,看看要怎麼做才合適。”
“諾,臣這就去寫個章程出來。”
這可是個能流芳千古的大事情,能被他遇上,簡直就是天大的運氣,楊傢人秉承司馬遷的遺訓。
不求錢財富貴,也不求高官厚祿,但求能青史留名。
當年他祖父時,正遇上新莽之亂,他多次謝絕瞭征召,寧願隱居深山終老,一生都未出仕。
父親楊震亦是知天命之年才出山,結果厚積薄發,成為一代名臣,官至太尉。
楊秉少年傳承傢學淵源,青年時代又竹杖芒鞋四海遊歷,直到五十之後,這才開始出山。
這兩年來他行事一直十分低調,當初梁冀飛黃騰達之時,他從未攀附,後來陛下當權之後,也沒有往前湊。
隻是老老實實幹好份內之事。
但現在,他決定不再藏拙,身為楊傢人,向來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此刻他內心洶湧澎湃,思緒飛揚。
看著老尚書鬥志昂揚地走瞭出去,劉志不禁莞爾一笑,果然是個老當益壯的傢夥。
宣夫人選親傢的眼光,還真是不錯呢。
忙瞭一上午,也到瞭午餐時間,今日菜色不錯,劉志想起昨夜的溫柔繾綣,不由會心一笑。
按照慣例,後宮美人初得寵愛之後,都會有例行賞賜,可在別人眼中,鄧猛早就跟瞭他大半年瞭,自然無人提醒。
劉志生怕委屈瞭她,主動讓人賜下許多綾羅綢緞和珠寶首飾。
下午,他接著批閱奏折,從一堆已經分好類的文書中,挑選比較緊要的先看。
忽然,一封似乎積壓瞭有些日子的奏折,引起瞭他的註意。
這是兗州泰山郡太守所奏,言稱當地今年因旱澇災害,導致流民大幅增長,聚嘯山林,四處劫掠,為害甚巨。
請求朝廷準許泰山郡加增臨時都尉,以威懾匪徒,平息匪患。
山東民風彪悍,每遇災年便有大量山民占山為王,以打劫為生。
這兩年到處都鬧匪患,像這樣上書請求招兵買馬抵禦盜賊的奏折,一年到頭不斷。
大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負責值班的中常侍並未重視,將之夾雜在一堆普通奏折中。
劉志當皇帝已經兩年多,哪怕之前做傀儡的時候,也會每日閱讀大量的奏折。
他運用歸納總結的方法,仔細研究過這些奏折,從中尋找規律。
單看這份奏折確實沒什麼,可他立刻便聯想起前些天青州以及徐州都有類似的奏折呈上來,內容幾乎大同小異。
他心下沒來由地感覺到一些不安,趕緊找出之前的折子,一一對照比較。
很快他就發現,其中似乎都提到瞭兩個人,東郭竇和公孫舉。
這幾個地方跨度很大,為什麼卻都稱他們為當地巨匪呢?
帶著這個疑問,劉志起身走到瞭一面巨大的地形圖前,將所有提到他們的地點,都標上瞭記號。
赫然發現,泰山郡幾乎在所有地點的正中心,周圍方圓幾百裡,似乎都是他們的勢力范圍。
難道要爆發大規模的暴亂不成?
邊境剛剛平息,他在朝中也才勉強站穩瞭腳跟,正準備大張旗鼓開始嘗試改革的關鍵時刻。
若是冷不丁來個大型的流民暴亂,一切都將擱置下來。
目前已經涉及到兗州、青州和徐州,豫州弄不好也卷瞭進去,如此大的規模,已經十分罕見。
也並不是各州倉促成立都尉就能剿滅的瞭,必須馬上調動朝廷大軍,否則一旦等他們成瞭氣候,所需的代價就太大瞭。
“張讓,立刻宣太尉,司徒,大司馬和尚書令,以及北軍中侯入見。”
見他臉色凝重,張讓立刻便知事情重大,不敢耽擱,小跑著下去傳令。
此時已經差不多快到酉時瞭,接到緊急宣召,幾位大漢帝國的頂級權臣,都是心中疑惑不已。
最近並未發生什麼瞭不得的大事件,陛下如此匆忙召見,到底意欲何為?
最先趕到的是太尉黃瓊,他進來的時候,劉志依然負手站立在地形圖前,漆黑的長眉擰成瞭個明顯的結。
“陛下。”
三公地位超然,即使是在皇帝面前,也有一定的地位。
“太尉過來看看這幾份奏折。”
劉志也沒打算跟他寒暄,直接把挑選出來的折子遞瞭過去。
黃瓊起初還以為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看瞭看卻很普通,心內不禁開始嘀咕起來。
陛下這是鬧的哪一樁?
可等他看完瞭七八本奏折之後,臉色也一樣變得沉重起來,正好司徒尹勛和司空袁湯聯袂而來,於是順手遞給瞭他們兩個。
等到人都到齊瞭,基本上每人都看過瞭奏折。
劉志這才問道,“諸位有何看法?”
此時幾人已經互相交換過意見,太尉黃瓊代表大傢出面奏道,“應該有人正在私下密謀造反,涉及到兗、青、徐三州累計五郡之巨。”
劉志點點頭,指點著地形圖,“我已經將上面所提到的地方,都標志瞭出來,你們看看。”
看地圖,要比在紙上更直觀一些,眾人臉色微變,這涉及到的地方根本不止五個郡。
至少也有六七個之多,而且兗州離司隸很近,若是沒有提防的情況下,被他們神不知鬼不覺打到京師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