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陛下相召,吾等草民當群起而應之,談何錢財富貴。
我這就去找人,諸位也都分頭行動,不過有一點要記住,誰敢泄瞭密,便如此案。”
魏野說罷,一掌劈在老舊的槐木桌案上,隻聽得“咔嚓”一聲,厚厚的案板竟然段成瞭兩截。
眾人不由得直咂舌,這魏野的武藝果然是在裡巷一騎絕塵啊。
就連蘇曜都眼睛一亮,好俊的身手,看來還誤打誤撞撿瞭個人才,至於他所犯的殺人之罪算得瞭什麼,龍麟衛隨時都能為他開脫。
不過,裡巷情況復雜,也不能光靠魏野的震懾,龍麟衛的密探也不是吃素的,當場亮出他們出神入化的輕身功夫和隱匿手段。
那些潑皮無賴一見,哪裡還敢動什麼歪心思,趕快抓緊時間召集人手去瞭。
這種時候,誰招的人最多,以後的功勞就最大,一個個還不拼瞭命的拉人。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眼看著已經是醜時瞭,可陸續趕到的人才不過四五百,邱老二看在眼裡,隻急得眼冒金星。
再過一會兒,天都該亮瞭,可這人數還差得遠呢,他可是在陛下面前發瞭豪言壯語的,若是做不到,恐怕此生都無機會往上爬瞭。
這是個不眠之夜,京師洛陽裡數以千萬人都在默默地等待著,明日,是改天換地還是撥亂反正?
沒有人知道答案,可每一個人心裡卻都有一個答案。
劉志此時卻躺在榻上小寐,趁著天色未開,他必須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天亮之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崇德殿中,還未到午時,皇後梁女瑩便已經撐不住瞭,任性地發瞭頓脾氣,自到後殿歇息去瞭。
隻留下趙戒獨自守在殿中,憂心如焚,大殿裡的官員越來越多,但大多數都是中低層官階的,很多人平時根本就沒資格上朝。
此時他們一個個面色淒惶,有的甚至還衣冠不整,樣子十分狼狽,其中許多人都是被從榻上或者地窖裡揪出來的。
趙戒的面色黑沉,緊抿的唇角下垂著,老態畢露。
他已經預感到前途渺茫,但也未必就沒有一搏之力,他也在等,等待著自己埋下的後招……
更漏將盡,劉志睜開瞭眼睛,雙眼中一片清明,“情況怎樣瞭?”
“虎賁軍已經進入閭巷,城門校尉也準備就緒,按陛下的指示,永安宮郾太妃和梁貴人都已經撤到瞭安全的住所。
司隸校尉的兵馬正在增援幾處城門,隻有裡巷那邊還沒有動靜。”
田晏沉聲匯報,劉志點點頭,“清河王什麼時候能到京師?”
旁邊隨侍的龍麟衛密探立刻回答,“已經進瞭洛陽地界,估計辰時可以抵達。”
從清河郡到京師,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可見劉蒜這想當皇帝的心有多麼的急切。
劉志冷笑一聲,“倒是辛苦他瞭。”
“走吧,暫時按原計劃行事。”
劉志簡單地洗漱瞭一下,趁著夜色未央,走出瞭密室。
天空中依舊陰雲密佈,暗沉沉的壓在人心上,劉志輕輕吐瞭口氣,在一群黑衣人的嚴密保護下,走進瞭黎明前的濃重黑暗中。
與此同時,偃師郊外,上百騎正連夜打馬飛奔,“踢踏”的馬蹄聲如急雨敲打在心上。
忽然,一騎迎面而來,眾騎立刻挽住韁繩停瞭下來。
“代王,太尉與皇後已經下詔,封您為皇太子,擇日靈前登基,可是……”
來人正是清河王派出去的探子,見他支支吾吾,劉蒜微帶疲憊的臉馬上沉瞭下來。
“有話就講。”
那人立刻拱手回話,“可昨晚太後和陛下也同時發瞭討賊詔書,如今京師局勢未明。”
“怎麼回事?趙戒不是傳話說已經殺瞭劉志麼,這不是坑我們代王嗎?”
劉蒜還沒發話呢,身邊的國相沈行卻急著開口瞭。
清河王不悅地看瞭他一眼,“再探。”
那人答應著又趕緊撥轉馬頭,飛奔而去。
沈行臉色驚惶,急急問道,“代王,現在該如何是好?”
劉蒜清俊儒雅的臉上,一片肅穆,抬眼望著遠處的隱約山巒,目光中卻幽深無比。
“事已至此,我們還有回頭路可走麼?便是死,也要死在京師。”
沈行臉色一白,劉蒜卻一抖韁繩,毫不猶豫地繼續向前進發。
護衛們立即沉默地跟上,將主子小心地護翼在中心,沈行無奈,隻得按捺住心頭的不安,趕忙追瞭上去。
天色一點點亮瞭,黑暗正在迅速褪去,天邊的雲團也開始變得稀薄起來,現出瞭微微的彤色。
鼓樓的鐘聲敲響瞭,代表著夜漏已盡,晝漏正式開始。
“當!當!當!……”
洪亮的鐘聲回蕩在皇城中,仿佛某種帶著魔力的訊號,整個沉寂的京師,都開始活瞭過來。
平城門前,寬闊的大道上,當第一輛馬車出現在守衛眼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連綿不絕的馬車隊伍給驚呆瞭。
若在平時,這是平城門衛士們常見的風景,每到朝議之日,都會出現這壯觀的一幕,司空見慣。
可昨夜皇後下詔召集百官,最後更是動用瞭執金吾緹騎和甲士,也沒能把三公九卿們給“請”過來。
他們仿佛鉆瞭地一般,消失得幹幹凈凈,任憑執金吾把閭巷翻瞭個底朝天,就差挖地三尺瞭,還是沒找到。
可天亮之後,這些人卻如雨後的春筍,一個個又神奇地冒瞭出來。
這一幕透著股窒息般的詭異,門候趕緊派人進去送消息。
坐在大殿上閉目養神的趙戒,聞言卻精神大振,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
“全部放行。”
一直睡得很不安穩的皇後梁女瑩,被貼身女官小心翼翼地叫瞭起來,穿上禮服,準備上朝瞭。
不多時,崇德殿外的臺階上,無數公卿便已經列隊而立,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太傅馬融。
馬融位列超品,說起來地位還在三公之上,但因為沒有錄尚書事,所以在實權上並不及三公和尚書令等人。
而且除瞭年節大朝會,馬融基本上從不上常朝,今日突然現身,確實讓人側目。
緊跟其後的便是現任太尉黃瓊,隻見他精神奕奕,雙目炯炯有神,看起來昨夜竟然休息得很好,好似一點也不為國事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