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案子的破解過程,甚是有趣,如今已被人津津樂道,四處傳頌。
卻說當日禦史中丞張陵派瞭魏朗為巡察禦史。
魏朗字少英,會稽上虞人也,其履歷亦是十分精彩。
年輕時曾任縣吏,善文,縣長度尚命其為曹娥作誄辭,文成,自感不及邯鄲淳所作而放棄。
後來其兄為鄉人所殺,魏朗持刀大白天刺殺瞭仇人,亡命到陳國,從博士郤仲信學春秋圖緯。
因文才出眾詣太學受五經,名動京師,許多名聲卓著者都爭相收他為徒,其中就包括李膺。
魏朗初辟司徒府,再遷彭城令,時中官子弟為國相,多行非法,魏朗不畏強權,經常上章奏彈劾。
也因此遭到瞭幸臣忿疾,一直鬱鬱不得志。
這次張陵破格將他提拔為巡察禦史,就是看上他性格矜嚴,嫉惡如仇。
到瞭青城郡之後,他假意調查搜集五鬥米教的罪證,與郡守鐘儲表面上稱兄道弟,打得火熱。
有龍麟衛密探暗中保護,他也不怵,故意泄露出五鬥米教的諸多證據,以證明對方不是邪教,並委婉地表示可以花錢消災。
鐘儲急瞭,為他與楊氏傢族牽線搭橋,在此過程中,魏朗逐漸掌握瞭楊氏傢族的諸多犯罪證據。
為瞭迷惑對方,他還收受瞭不少錢財,隻是全部登記在冊,以便將來作為證據之一。
不僅如此,為瞭能夠挖出更多的資料,魏朗與龍麟衛合作,偽造瞭五鬥米教的各種罪證,當面傳回京城,取得瞭對方的最終信任。
隻是鐘儲和楊氏傢族沒有想到,這些奏章半路上又被龍麟衛給劫瞭下來,並沒有送到皇帝手中。
這操作是真的很牛皮,若沒有劉志欽命的龍麟衛做後盾,誰敢公然偽造罪證?
當然,魏朗的膽識與智慧也是出類拔萃的,一般的禦史,誰能有如此膽氣?
這其中看似輕松順利,其實風險重重,隻要一露餡,就會被人下黑手滅口。
魏朗做事膽大心細,他與張道陵接觸之後,兩人達成協議,五鬥米教是為瞭洗脫罪名自救,而他是為瞭挖出蛀蟲。
張道陵能耐通天,他信徒廣泛,遍佈蜀中各階層。
除瞭普通平民,也會有許多富戶,甚至就是在各大世傢也一樣有不少的信徒。
兩人合作,將這楊氏傢族查瞭個底朝天,掌握瞭許多第一手的材料。
到最後,魏朗還全身而退,楊氏被龍麟衛傳回的假消息所蒙蔽,還對他感激涕零,贈予瞭豐厚的禮品,派人護送出益州。
正在他們為順利逃過一劫沾沾自喜的時候,卻被朝廷以雷霆手段一網打盡,鬧瞭個天大的笑話。
賠瞭夫人又折兵的楊氏傢族,成為瞭這次吏治整頓運動,最後的祭旗人頭。
以血腥開始,又以血腥結束,但中間的過程卻又溫和得多,年底總結數據呈上來後,劉志樂開瞭花。
由於開啟瞭輕罪主動退賠,概不追究,重罪主動交待,罪責減半的司法程序。
在血腥震懾之下,許多人都采取瞭主動,這一輪全國運動,劉志可謂是賺得盆滿缽滿。
退出的土地,錢財,和房產不計其數,望著他上位以來,終於充盈瞭的國庫,他感覺自己的底氣也足瞭。
從前他雖然把自己的私庫賺滿瞭,可對於一個龐大的國傢來說,也隻是杯水車薪。
何況一個國傢如果老是需要皇帝自掏腰包去建設,那他這個皇帝當的也太失敗瞭。
當瞭三年半的皇帝,就隻在查抄梁冀那一次,看到國庫滿過一回,為瞭解決災荒,又給花出去瞭。
現在這一批錢,他可得好好規劃一下,好鋼用在刀刃上,不能再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缺哪補哪瞭。
年底,他召集顧問和參謀們,想仿照後世,制訂一個全新的五年計劃,順便把拖延瞭這麼久的第一次土地改革,給確定下來。
建和三年的冬天,整個大漢朝廷的氣象為之一新,從上到下都忙著搞年終總結。
這次總結與之前歷史上任何一次都不同,劉志就此進行瞭特別指示,不需要粉飾太平,也不需要自我批評。
隻需要忠實的記錄全年的重要事情即可,然後逐級進行審閱匯總,用來作為五年計劃得參考。
因為從這些事件裡,便能夠清楚的看到每個地方的優勢和缺陷,在如今這個時代,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快匯聚數據的辦法瞭。
全國大清洗,將劉志的威信提高到瞭頂點,一聲令下,龐大的國傢機器便迅速運轉起來。
這效率,從前的劉志連想都不敢想,不過數據的采集和分析,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工作。
等到新的五年計劃制定出來,怎麼著也要到明年正月裡瞭。
眼看著元日越來越近,劉志卻在考慮另一件事情。
現在的年號建和還是當初梁冀和梁太後共同制定的,現在他有這個底氣開啟新的紀元,也從此徹底擺脫過去的陰影。
元日大朝賀上,也是劉志登基的第五個年頭,他正式公佈改年號為熙元。
今年也就是熙元元年。
“熙”在古漢語中是一個特別吉祥的詞,代表瞭光明和興盛,也有引申為和樂、喜悅之意。
“元”是開始,不管取其中哪個意思,對劉志來說都非常合適。
雖然目前的問題還是很多,但與三年半前他剛剛上位的時候相比,簡直已經是天壤之別。
躊躇滿志的十八歲帝王,高高端坐在王座之上,看著下面烏壓壓一片人頭,意氣風發。
數年來纏繞在心頭的陰霾,終於煙消雲散,他雙眼明亮而自信,舉手投足間沉穩而堅定,霸氣側漏。
這一年的新春佳節,他制定瞭新的風俗,要求在正月初一到十五掛燈籠,貼春聯。
貼春聯可是一個的全新操作,甫一推出就風靡一時,漢代時,春節會掛桃符,上面寫有“神荼“、“鬱壘“等上古神明的名字,用以趨吉避兇。
但對聯據說目前發現最早的,是在三國周吳孫權時期,真正普及是在明朝。
這與三國時期律詩的迅速發展有關,東漢晚期,律詩雖然還沒有特別流行,但也已經有瞭。
隻是在東漢的文化中,詩隻是小道,是文化中的一個小分類,並不受重視。
剛開始劉志心中癢癢,很想當個文抄公,將後世的燦爛詩詞提前展示給他們開開眼界。
但後來還是決定算瞭,作為一個皇帝,既然不需要這些東西來謀生,就沒必要為瞭虛榮而剽竊。
隻要他支持詩的發展,相信要不瞭多久,東漢的詩詞也會迅速繁榮起來,創造出輝煌燦爛的文化。
到時候一樣會有打動人心的瑰麗詞句,流傳千古。
對仗工整的對聯,本身可以算作律詩的一個分支,何況東漢駢文的發展已經到瞭高峰,所以寫寫對聯什麼的,對於這時代的文人來說,真的是小意思。
劉志親手寫下瞭第一副對聯,“新年納餘慶,佳節號長春”,讓人鐫刻起來,掛在崇德殿的楹柱上。
於是元日的第一天,所有來上朝的臣子們,都要畢恭畢敬的在那裡瞻仰吟誦一番。
當然,劉志也收獲瞭滿滿一籮筐的贊美之詞,現在對於這種歌功頌德行為,他已經麻木瞭。
聽得太多,要是沒啥技巧,拍不到點子上的,基本他已經沒啥感覺瞭。
去年的朝賀上,他在舞蹈的服裝上搞瞭點新意,帶動大漢人民穿合襠褲子的風潮。
其效果讓他非常滿意,現在貴族們基本上都已經改瞭習慣,為瞭上下騎馬方便,如今已經開始流行起開岔的外袍。
今年的朝賀,他自然又要弄點新潮玩意兒出來,那就是讓人耳目一新的歌舞劇。
當年他剛剛與梁女瑩大婚的時候,為瞭擺脫她的糾纏,故意將戲劇這種形式搬運瞭過來。
後來梁女瑩在芳林園組建瞭一支戲劇班子,主要是為瞭排遣寂寞打發時間,偶爾還會在貴族宴會中表演。
這種形式也漸漸的流傳瞭出去,如今洛陽西園中也有瞭常駐的戲班子,但多是短劇,還沒有後世那樣的長篇敘事戲劇。
表演形式也是且歌且舞,但漢代的唱腔與歌舞劉志真的是不敢恭維,總的來說以端莊肅穆為主。
總結起來就是,動作舒緩,唱腔沉穩悠揚,結合戲劇的表演形式,讓人看起來昏昏欲睡,難以領略到戲劇的魅力。
早在一年以前,劉志便指示宮中樂師,對唱腔和舞蹈動作進行瞭改革,要求舞姿曼妙輕盈,歌曲輕快優美,節奏加快。
大朝賀的歌舞劇,選擇瞭一出花好月圓的愛情題材,歡快喜慶,看得人耳目一新。
將整個宴會的氣氛也掀上瞭高潮,這才是歌舞劇應有的魅力嘛。
用不瞭多久,他相信這種新的表演形式,就會流行開來,甚至會發展出更多的流派。
作為皇帝,他隻需要給出一個方向就行瞭,至於後期會怎麼發展,發展成什麼樣子,他根本沒打算去幹涉。
文藝的魅力,就在於豐富多彩,和各種各樣的不確定性。
朝賀之後,他首次舉行瞭大型的祭天活動,由首任欽天監張道陵主持。
是的,沒錯,歷史上十分推崇佛教的漢桓帝,改換瞭靈魂之後,雖然不至於打壓佛教,但卻選擇瞭推廣道教。
漢朝皇帝和太後大多數信奉黃老之學,但在張道陵之前,並沒有形成正規的道傢教派。
所以真正說起來,道教的歷史要短於佛教,兩個教派都引人向善,但佛教的轉世之說,在亂世時,給瞭更多絕望的人一線希望。
道教講究無為而治,順其自然,而修煉成仙也過於虛無縹緲,所以在後世,佛教的規模逐漸蓋過瞭道教。
但在東漢晚期,道傢的思想絕對占著主導地位,尤其是在民間有著很深的基礎。
而佛教反而隻是在貴族階層流行,並沒有形成全國層面的發展。
因此早在聽說張天師其人的時候,劉志就開始打起瞭主意,幫助他推廣道教。
然後利用宗教對人心的影響力,加強統治,也防止諸如張角的“太平道”之類蠱惑人心的教派產生。
青城郡貪污案結束時,他便下瞭詔令,讓張道陵進京面聖。
時年一百零三歲的張天師,看起來精神矍鑠,童言鶴發,頗有些仙風道骨的韻味。
劉志選擇在千秋萬歲殿單獨召見瞭他,剛開始張天師有些懷疑,以為皇帝是像秦始皇一樣,為瞭煉制仙丹,求取長生不老之藥。
但他很快就發現,在這位少年天子的靈魂中,並沒有對於神明的敬畏之心。
他與自己之間,隻是一場純粹的利益交換。
劉志承諾將道教提升到大漢國教的地位,但卻要求他們稍微修改教義,將忠君愛國的思想,巧妙的融合進去。
張道陵出身名門,年輕時一心向道,無意於功名利祿,在安帝和順帝期間,他曾多次接到朝廷的征辟,都被他拒絕瞭,並從此躲入深山之中,潛心研究經義。
後來為瞭更好的傳播教義,他開始組建正一教,三十萬教徒,聽起來似乎很多瞭,成績斐然。
但張道陵卻很不滿意,他已經一百多歲瞭,這樣下去何時才能見到道教的鼎盛興起?
原本他以為要經過數代人的努力,才能達成心願,但現在希望突然出現在眼前。
對於榮華富貴,他不屑一顧,欽天監的職務他也毫不稀罕,但將道教定為“國教”這個誘惑,卻直接擊中瞭他的心坎,讓他欲罷不能。
平心而論,劉志的要求並不算過分,也並沒有違背道教的宗旨,經過數百年的發展,道教也不再是老莊時期,推崇小國寡民的格局瞭。
對於他的猶豫,劉志並沒有放在眼裡,張天師傢族與其他的道教流派不同,一直以來他們都選擇瞭與王朝合作。
也說明他們這個流派,講究入世與出世之間的平衡,並不會假清高。
當然該給的尊榮他都會給,例如封他為正一真人,為他在洛陽修築天師道宮等等。
一番推拒之後,張道陵半推半就地答應瞭他的所有條件,正月初一,大年的第一天,他正式向大漢臣民們亮相。
正一教,也被以詔書的形式正式定為大漢國教,而張道陵也是實際意義上的大漢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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