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霍宵征的心中所想。
包括躺在病床上的霍歸寧。
催眠治療並非單次就奏效,這一點,謝零落在治療開始前,就已經告知過霍宵征。
整個治療中,霍宵征和沈時言都沒有離開病房。
兩人在窗邊的沙發上坐下,靜靜地看著她們。
霍歸寧進入催眠狀態後,事情就開始偏離謝零落的預定軌道。
霍歸寧主動地向她打瞭招呼。
要不是她的雙眼緊閉,謝零落甚至懷疑是不是出現瞭靈異事件。
謝零落穩住情緒,還沒來得及回話。
就聽到她自顧自地問:“為什麼這麼不安?”
謝零落反應過來,霍歸寧並不是在和自己對話,而是在和另一個人格交談。
她偽裝成她的第二人格,順著她的話頭聊下去。
聽到霍歸寧煩躁地說出自己救不瞭霍宵征的時候,在場的三個人都有些愣瞭。
謝零落最先回過神來,她嘗試著詢問第二人格的身份,差點被拆穿。
謝零落換瞭個方向,繼續問她關於霍宵征的事情。
聽到她說她害怕爸爸出事的時候,霍宵征僵直瞭脊背。
他的身體緊繃,雙眼一瞬不瞬地望著霍歸寧的方向。
謝零落繼續詢問原因。
卻從霍歸寧的嘴裡聽到薑溯源和秦知頤的名字。
沈時言有些疑惑地看瞭眼霍宵征,不明白那兩個人為什麼會給寧寧造成這麼深的恐懼。
謝零落見霍宵征對此毫不知情的模樣,立馬詢問原因。
然而,霍歸寧的警惕性太強瞭。
或者說,前面接二連三的問話,已經讓她起瞭疑。
這一次,霍歸寧不再回答。轉而提出自己對白衣女孩身份的懷疑。
謝零落借口身體不好,所以有些事情記不太清瞭。
霍歸寧有那麼一瞬間,是心虛的。
但是‘身體不好’幾個字,卻好像觸發瞭什麼不好的聯想。
霍歸寧脫離催眠狀態,立刻出現心律失常。
沈時言呼叫醫務人員,為她註射瞭提前準備好的藥物。
霍歸寧隨即陷入昏睡。
等到醫務人員離開病房,霍宵征輕聲問道:“所以,是我給他造成的壓力,導致她負荷過重?”
他這話說的,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陳述。
沈時言唯恐好友鉆進牛角尖,立刻勸道:“你不能這麼想啊,寧寧也是出於關心,才會擔心你……”
謝零落亦附和道:“沈師兄說得對。”
“剛才和我對話的,應該是寧寧的第二人格。”
霍宵征語氣凌厲:“第二人格是什麼意思?”
謝零落嘆瞭口氣:“之前我和你聊過,寧寧極有可能患上瞭精神分裂。這一次催眠,你們也聽到瞭。”
“寧寧的對話對象,顯然不是我。”
謝零落的話,如悶雷一般,在霍宵征的腦子裡‘轟’地一聲炸開瞭。
霍宵征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地,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看著他的模樣,沈時言的臉上劃過一絲不忍。
謝零落委婉道:“霍先生,如果你現在的情緒不太好的話,我們可以晚點再談。”
霍宵征輕聲道:“不,我沒事,你繼續說。”
謝零落看瞭眼沈時言,繼續道:“霍先生也不用過分悲觀,這其實對於寧寧來說,是件好事。”
“至少,我們不用再盲目地去開解她,說些隔靴搔癢的安慰話語。”
霍宵征再度看向病床上的女兒。
往常言笑晏晏的一張臉,此刻平靜得像是沒瞭聲息。
“現在的治療方案是什麼?”霍宵征問。
謝零落為難道:“眼下,盡管寧寧一直處於昏睡的狀態,但生命體征還算平穩。”
“我的建議是,繼續催眠治療。”
“也許我們能從對話裡,找到突破的關鍵點。”
霍宵征木然道:“這樣做,寧寧什麼時候能醒來。”
病房陷入沉默。
沒人敢保證,寧寧什麼時候能醒來。
沈時言不能,謝零落也不能。
霍宵征自顧自道:“我知道瞭。”
沈時言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謝零落拉住瞭。
她沖他搖瞭搖頭,隨後,拉著他走出病房。
謝零落走進沈時言的辦公室,語出驚人道:“師兄,寧寧的事,我覺得有一點蹊蹺。”
沈時言亦是吃瞭一驚:“有什麼蹊蹺?”
謝零落沉思瞭一會,開口道:“你不覺得,寧寧的擔憂有些空穴來風嗎?”
沈時言:?
“寧寧遭受虐待這件事,雖然不是薑溯源和秦知頤直接做下的,但和他倆也脫不瞭幹系。”
“這麼算的話,寧寧的擔憂並不是空穴來風啊。”
謝零落的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寧寧擔憂爸爸出事,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擔心自己被拋棄吧?”
沈時言的話讓謝零落抓不住那一閃而過的疑惑,她遲疑道:“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被我忽略瞭。”
“叩叩。”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沈時言:“進。”
門被推開,霍婧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見謝零落在場,霍婧問道:“方便進來嗎?”
沈時言點瞭點頭。
霍婧走瞭進來,身後還跟著個霍越澤。
“寧寧的病怎麼樣瞭?剛剛去病房的時候,我看到我哥握著寧寧的手一言不發的,有點嚇人。”
霍傢人隻知道寧寧有胸痛的毛病,但對於寧寧的心病,瞭解得並不多。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瞞的。
考慮到霍宵征的情緒問題,不僅不能瞞著霍傢人,反而需要她們幫忙。
沈時言把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跟霍婧說瞭。
霍婧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霍越澤瞪大瞭雙眼,不敢置信:“沈叔叔,你在開玩笑對不對,寧寧明明那麼活潑……”
霍越澤說不下去瞭。
寧寧暈倒在自傢客房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其實他知道,寧寧並不活潑。
她更願意自己待著,畫那些他不敢看的畫。
但是怕身旁的人擔憂,所以無論大人提出什麼建議,她都會笑瞇瞇地應下。
為瞭不給別人添麻煩,她一向選擇委屈自己。
但在傢人受到傷害的時候,她總是一副勇敢的姿態,想要做守護的那一方。
霍越澤如鯁在喉,啞著嗓子問:“該怎麼做,寧寧才能醒過來?”
他好像失約瞭,他並沒有保護好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