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包辦婚姻,季木棉當然是拒絕的。
而且,他覺得自己是直男。
雖然他沒談過戀愛,沒對任何人動過心,平時一頭紮進學習和賺錢裡,但他直覺自己應該是喜歡女孩子的。現在堂爺爺給他找個老公,這不是為難他嗎?
堂爺爺也很為難:“可你的紅線在他身上。”
也就是說,這是天定的姻緣。
季木棉:“……”
鬼的天定姻緣!
他不是天道寵兒嗎?天道為什麼要給他綁定一個男人啊?天道哪裡寵他瞭?!
*
第二天醒來,季木棉還沉浸在自己即將有老公的噩耗裡,坐在床頭半天沒動。
他的微信忽然響瞭一聲,他回過神來,點開一看。
有人加他:【我是裴久景。】
對方微信名就是本名,頭像是一張黑黢黢的圖,看不出任何東西。
季木棉:“……”
自從他一夜之間學會玄術,他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在冥冥之中改變瞭,這個相親對象既然是天道的安排,他總要見一見的。
他通過驗證。
裴久景很快發來一條消息:【這周五上午十點,青雲路頔福茶樓8號包間。】
季木棉:“……”
文字硬邦邦,估計也跟他一樣不情不願相親吧。
這麼一想,他反倒沒那麼排斥瞭。
雖然人是堂爺爺介紹的,雖然天道把他和對方的紅線綁在瞭一起,可他覺得隻要他倆都不同意,那他們應該還是有反抗命運的機會。
他去見裴久景,正好把事情攤牌,如果裴久景和他一樣不願意就最好。
於是他回:【好。】
裴久景沒再回消息。
做完決定後,季木棉心裡松快多瞭,麻利地下床洗漱,打算出門吃個早餐,再去找工人修繕城隍廟。
他剛換好鞋子,外面突然響起敲門聲。
季木棉昨晚依舊住在賓館,以為是打掃衛生的阿姨,結果開門一看,竟然是羋靈。
他大吃一驚,趕緊把人放進來,好奇問:“你能在大白天走動?”
現在快進入盛夏,陽光實在猛烈,小孩居然能在太陽底下自由行走?
羋靈聲音軟糯:“哥哥,可以哦。”
季木棉想到他爸媽深不可測的道行,又想到疑似城隍爺的堂爺爺親口讓羋靈跟著他,有這兩個因素,羋靈能在白天出動也就不奇怪瞭。
不過,羋靈真要跟著他,保護他,幫他幹活嗎?
這可是童工!
羋靈忽閃著大眼睛,萌萌噠:“母親說我已經兩千多歲,不是童工哦。”
季木棉:“……”
那你還叫我哥哥==
羋靈:“哥哥?”
季木棉:“……那就跟著我吧,我正準備出門吃東西。話說,你能吃人間的食物嗎?”
羋靈點頭,又搖頭。
吃是可以吃的,但他其實不用吃東西,隻要晚上吸收月光進行修煉就行。
能省一筆夥食費,季木棉非常欣慰:“那你陪我去吃早餐吧。”
羋靈奶聲奶氣:“好呀!”
看得出他性格本質上是很活潑的,這也不難理解,他應該備受墓主和墓主夫人寵愛,這才能夠在早夭後葬在父母身邊。要知道古代早夭的孩子,別說是葬在父母旁邊,就是祖墳都不一定能進。
季木棉牽著羋靈的手,走出賓館。
夏季早晨的日光已經有些毒辣,季木棉仍舊有些擔憂,低頭看羋靈:“真的沒事嗎?”
羋靈沖他甜甜一笑:“哥哥,我沒事哦。”
見他小臉紅潤,確實不像有事的樣子,季木棉這才放下心來,牽著他去尋找早餐店。
城隍廟和賓館都在文廟街上,這條街非常熱鬧,各式各樣的小店林立。比如城隍廟的右邊是一傢香火店,香火店旁邊是快遞店和雪糕店。沿著雪糕店往前走兩百米,就有一傢早餐店,而早餐店旁邊竟然是街道辦事處和派出所……可以說是相當魔幻==
季木棉和羋靈走進早餐店,要瞭一份小籠包和一碗餛飩,以及一碗綠豆粥。
綠豆粥是給羋靈點的,羋靈乖巧地舉著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著粥。
在外人看來,他和普通人類孩子沒有任何不同。
季木棉笑著問:“好吃嗎?”
“好吃!”小孩子就喜歡吃甜甜的東西,羋靈非常開心。
說起來也奇怪,小孩不但能在大白天行走,被人類看見,吃東西竟然也和正常人類一樣,一點也不像個魂體。
季木棉懷疑是堂爺爺做瞭什麼,才能讓小羋靈跟正常人類小孩一樣。
他目光變得柔軟,突然想起一件被自己忽視的事,壓低聲音問:“你怎麼來這的?”
南楚在外省,離桐城很遠,羋靈是如何在一夜之間跨越千裡來桐城的?
羋靈吞下一口粥,小聲:“我一閉眼就來啦~”
季木棉:“……”
估計是他爸媽或者堂爺爺送來的吧。
季木棉沒再糾結這種小細節,吃過早餐後,他牽著羋靈去找人修繕城隍廟。
他沒在網上喊工人,而是詢問瞭街上開店的老板。
得知他就是城隍廟的繼承者,店老板們全部圍瞭上來,有人拉著他問傢常,有人幫他打電話叫來工人,甚至幫他講好瞭價格==
香火店的老板黃爺爺蓄著白胡子,非常和藹,將一串城隍廟鑰匙遞給季木棉,笑瞇瞇說:“老季前段時間就算到自己時日將近,跟我說他的侄孫會來繼承城隍廟,還說他侄孫跟他長得特別像。”他上下打量季木棉,滿臉疑惑,“你長得這麼俊,水靈靈跟小白菜似的,到底哪一點像你那個老梆菜堂爺爺啊!”
季木棉:“……”
不難看出堂爺爺生前跟這些左鄰右舍相處得非常好。
總之,每一個鄰居都很熱情。
來的幾個工人也是街坊鄰居,他們要價很公道,手藝也不錯,做事更是快。
短短兩天,他們就把後院廂房修繕瞭一遍,連窗欞都重新換瞭,順便也把院子裡的雜草和屋簷下的蜘蛛網全部清除。
工價和材料算下來剛好6萬。
季木棉:“……”
很好,一分不剩。
但這筆錢花得非常值,城隍廟不說煥然一新,但也跟他最開始見到的危房有很大差別。
*
兩天後,季木棉帶著羋靈搬進城隍廟。
小羋靈也有一間房,雖然他隨便找個地方就能睡覺,偶爾還能回南楚古墓裡陪父母。
“這個顏色喜歡嗎?”季木棉將粉色被子鋪在床上,轉頭問小羋靈,“要不要換成藍色?”
聽說男孩子大部分喜歡藍色。
羋靈搖頭,軟乎乎說:“粉色,我喜歡呀。”
季木棉笑著捏捏他的臉,又去收拾自己的房間。
待一切搞定,他又聯系瞭舍友,請舍友幫他把行李寄過來。
雖然他大學期間一直忙著學業和兼職,但他跟舍友們的關系也不差。他們宿舍共四人,有兩個是大城市的,一個來自農村,再加他一個孤兒,出身各不同。但他們相處得很好,因為都是善良的人。
舍友們早看過他的直播切片,也早叫上瞭季大師。他們唯一好奇的是,為什麼大學四年裡季木棉沒有表現出任何天賦神通。
季木棉:“……如果我說我是突然覺醒天賦,你們信嗎?”
舍友們:“……”
就沖他把頂流算進監獄,也得信啊!
聊到最後,舍友們表示會找時間去桐城看他,不過應該是春節瞭,因為有個舍友已經開始上班,另外兩個舍友考研成功,也早被導師捉去幹活。
打完電話,季木棉坐到屋簷下,和小羋靈各捧著一半西瓜挖著吃。
他現在也算是徹底安頓下來,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也總算有瞭閑情逸致感受城隍廟的環境。
明明是大夏天的下午,外面熱得發慌,城隍廟裡卻很清涼,完全沒有炎熱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廟裡佈置瞭陣法,還是因為廟裡的樹木多。
“真好。”一陣涼風吹來,季木棉愜意地瞇起眼,吞下一口西瓜,喃喃感慨。
小羋靈坐在小凳子上,晃動著腳丫,學他一邊閉眼感受涼風,一邊往嘴裡送西瓜:“真好呀~”
小孩吃得歡快極瞭,嘴邊都是西瓜汁。
季木棉輕輕笑瞭聲。
他是孤兒,從小到大都是獨自一人,現在有個小孩兒陪著,心裡感覺很不一樣,就像是有瞭牽掛。
此時是下午四點半,他準備去一趟菜市場,今天是第一天搬進城隍廟,應該開個火,就當是暖居。
他還準備在周末請街坊鄰居們吃飯,畢竟這兩天修繕城隍廟時大傢幫瞭不少忙,正好去菜市場熟悉一下。
待吃完西瓜,他起身收拾瞭一下,跟羋靈說:“走,陪哥哥去買菜。”
小羋靈的西瓜隻吃瞭一半,肚皮就鼓瞭,他乖乖地把剩下的西瓜抱到廚房,也洗瞭手凈瞭臉,噠噠噠跑回來抓住季木棉的兩根手指頭:“哥哥,走~”
·
兩人剛走到大門口,一輛轎車開過來停在他們面前,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下瞭車。
季木棉掃一眼,有些驚訝:“小熊軟糖?”
來人正是小熊。
她讓司機在車裡等,走到季木棉跟前,恭恭敬敬地喊:“季大師。”
季木棉掃過她的肚子,皺眉:“你孩子……”
“沒瞭。”小熊低下頭,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聲音很輕很輕,“我才知道談明舟早就給我喂瞭打胎的藥,他把藥放在葡萄汁裡,我不但沒喝出來,還歡天喜地覺得他很體貼。”她深吸口氣,“孩子已經五個月,不適合藥物打胎,為瞭讓胎掉落,談明舟用瞭很大的量……我以後恐怕再也沒法懷孕瞭……”
說到最後,她語氣已有幾分恨意。
季木棉不擅長安慰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小熊抬起頭,眼裡的恨意變成瞭歉然:“季大師,抱歉,我當時不該在直播間說你是騙子。”
季木棉淡淡:“沒事。”
反正他當場打臉回去瞭。
小熊靜默幾秒,說:“我來這裡,一是感謝您救瞭我,讓我從談明舟編織的謊言裡清醒,二是給孩子祈福。”她頓瞭頓,神情變得黯然,“我跟孩子沒有緣分,隻希望他來世投胎到一個好傢庭。”
她連小月子都沒坐,就來給孩子祈福,也是因為覺得愧對孩子。
季木棉看得出她是誠心誠意來上香,也就沒有阻攔。
事實上,小熊軟糖算是城隍廟的第一個香客和信眾——今天早上左鄰右舍也來城隍廟上過香,但小熊軟糖才是真正被季木棉吸引而來的,對季木棉來說確實是第一個香客。
小熊畢恭畢敬地拜瞭城隍爺。
城隍爺像有些舊,好在之前工人將雕像擦拭瞭一番,看著倒也唬人。
雕像底座旁還放著一個雕花木盒,裡面裝著那兩本書,是季木棉專門供起來的。
說起來,季木棉仔細打量過城隍爺像,跟夢裡的堂爺爺一點也不像,但不知為何,他始終覺得堂爺爺就是城隍爺。
走之前,小熊給城隍廟捐瞭20萬香火錢。
她父母生意做得很大,傢裡並不缺錢,她是被嬌養著長大的,也正因為從小被保護得很好,她才會被談明舟這種渣男哄騙。
“您救瞭我的命,這點香火錢不值什麼,請您一定收下。”她態度十分懇切。
季木棉最終沒有拒絕。
有瞭這20萬,就可以給城隍爺打造金身瞭。
在小熊離去時,季木棉給瞭她一句話:“你以後會平安順遂。”
小熊沖他深深彎腰,神色虔誠:“多謝大師。”
·
得知自己金身有瞭著落,堂爺爺晚上入夢時不知多高興,誇瞭季木棉足足兩分鐘,還打算唱一首感恩的心送給季木棉。
季木棉:……這就不必瞭!
堂爺爺一臉遺憾,提醒他:“記得明天去見你老公。”
明天就是周五。
季木棉:“……”
您還不如唱神曲呢!
*
隔天起來,季木棉想到馬上要去見老公……呸,去相親,就一陣精神恍惚。
出發前,羋靈拉住他的衣袖,奶聲奶氣問:“哥哥,媽媽說我是拖油瓶,嫂子……會嫌棄我嗎?”
為瞭適應現代社會,他已經把母親這個稱呼改為媽媽。
季木棉:“……”
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叫上嫂子瞭?
他彈瞭下小孩的腦門:“你一個人留在廟裡沒問題嗎?”
羋靈:“沒問題哦,我可以回去找爸媽。”
雖然隔著十萬八千裡,但他想回去還是很容易的。
季木棉和羋靈揮揮手,鎖瞭城隍廟大門,打車前往青雲路頔福茶樓。
路上他越想越沒譜。
那天加瞭微信後,裴久景隻發瞭地址就沒跟他說過話瞭,他也沒找裴久景聊天。他不知道裴久景年齡多大,長什麼樣,做什麼工作。對他來說,裴久景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算瞭,等見到再說吧。”他看著投灑在車窗上的陽光一幀幀往後退,努力壓下心頭的情緒。
十分鐘後,他抵達茶樓,進瞭包間。
包間裡早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西裝,面容英俊得不像話,比季木棉見過的最帥的男明星還要好看許多。而比起英俊的面容,男人的氣場更懾人,哪怕是坐在那裡,也透著濃烈的威嚴和上位者的氣息。
大約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男人抬眸,與他對上。
季木棉走過去:“你好,你是裴久景?”
裴久景點頭,聲音低啞清冽:“坐。”
兩人面對面坐著,裴久景示意季木棉點單,而後不疾不徐開口:“我在人間的名字叫裴久景,任特管總局局長。”
特管總局是什麼,季木棉是不知道的,他抓到重點:“人間名字?”
裴久景嗯一聲:“我還有一個名字叫裴九,冥府眾生都這樣叫我。”
其實冥府也沒有誰敢直呼他姓名,裴九兩個字,他大約有幾千年沒聽過瞭。
季木棉詫異:“……冥府?地府?”
裴久景:“嗯。”
季木棉怔怔地望著他。
裴久景面色平靜,由著他看。
過瞭好一會兒,季木棉終於開口:“也就是說,你不是人?”
裴久景:“……可以這麼說。”
季木棉眨瞭下眼:“真的嗎?我不信,除非你變成鬼給我看。”
裴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