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闖鬼門關
老三傢婆娘平日話就多,有事兒沒事兒傳八卦,東傢長,西傢短,見婆娘們爭執不休,她也來瞭勁兒,神神秘秘的說:“你們曉得不?妮子哥為瞭娟兒那狐貍精,都沒進山去救他外甥女!”
“真有此事?”
“我傢老三親口說的,那還有假!大夥兒說說看,自傢人跟沒事兒似的,咱們的男人卻個個當回事兒,值當麼?”老三傢婆娘挑唆道。
“唉——值不值當,咱們這一夥兒婆娘說瞭可不算,這種事說得清楚麼?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大傢不相互幫襯,能行麼?誰傢還能沒點兒事兒!”人群中也有深明大義的人,站出來說瞭句公道話。
“理是這個理,可那得是針對咱們本村而言,為瞭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女人,搭上一村老爺們兒的性命,就不值當瞭吧?你們誰願意當寡婦,我管不著,反正,這次回來,我得把我傢老三看好瞭,省得哪天咋死的都不曉得!”老三傢婆娘繼續煽風點火。
“說不定,妮子哥早就跟娟兒滾一床去瞭,你們想想看,妮子哥都三十多瞭,還沒找著婆娘吧?綠頭蒼蠅遇到瞭帶縫的蛋,還不得拼命往裡鉆——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心裡還能擱得下誰?”另一個婆娘添油加醋。
咳——咳——
妮子聽著那些難聽的話,忍無可忍,幹咳瞭兩聲,眾人噤若寒蟬,都扭頭意外的盯著她。
“都回去吧,忙自個兒傢的事去。大夥兒為我傢的事操心瞭,我妮子記在心裡,再難聽的話,我也接著,誰叫我命不好!”妮子冷著臉說。
“妮子——你可別往心裡去,我們可不是針對你——”挑起事端的老三傢的婆娘心有不安,尷尬的望著妮子。
“行瞭,老三嫂子,我咋能往心裡去,感激還來不及呢,回去吧!”妮子再次下瞭逐客令。
“妮子,你哥他——”老三傢的婆娘沒眼色,明明妮子擺一張鐵青的臉在那兒,硬是要往上撞,其他人都緘默不語,提心吊膽的盯著她。
“老三嫂子,你是聽不懂人話麼?都叫你走瞭,還杵這兒幹啥?我哥咋樣,不關你的事吧——你還是把你傢老三管好!就算我哥跟娟兒好瞭,那是好事兒,可以給我傢傳宗接代!我就納悶兒瞭,你一天到晚丟下自傢的事兒不管,盡扒拉別人傢的糗事,有意思麼?”妮子一口氣甩出瞭一大竄難聽的話,咄咄逼人的盯著老三傢的婆娘。
老三傢的婆娘打瞭一個激靈,顫顫巍巍的指著妮子,一股氣兒堵在喉嚨口,結結巴巴的說:“妮子——你、你不識好人心!”
“好人心?我看是狗拿耗子吧!”妮子端起屋簷下的一盆水,潑到地上。
水一潑出去,妮子無形中得罪瞭村裡的其他女人,面皮薄的女人紅著臉,相互拉著走出院門,其他人也陸續跟著走瞭。
老三傢的婆娘見院子裡隻剩下自己,頓時無心戀戰,倉皇的看瞭妮子一眼,灰頭土臉的走瞭。
妮子沖過去關上院門,插上插銷,氣憤的罵道:“滾——都滾!”
環顧四周,靜寂無聲,傢裡除瞭她,再無活物,淒涼的坐在屋簷下的長條凳上,妮子的大腦擁堵不堪,像是馬上要爆炸瞭。
哀莫大於心死,此刻,妮子連哭的力氣都沒有瞭。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以往,兄妹倆相依為命的時候,生活有條不紊,平淡安定;如今,傢不成傢,親人不成親人——
妮子覺得自個兒錯瞭,從愛上楊智鍵開始,就是錯;從第一眼看到楊智鍵的時候就是個錯。她心想:究竟是哥哥拋棄瞭我,還是我拋棄瞭哥哥?是我,都是我——是我自私自利,隻圖自個兒高興,丟下哥哥在先;走到今天這步田地,全是咎由自取,咋能怨得著哥哥——
“爹——娘——我錯瞭,我好想你們——”妮子淒淒慘慘的哭喊道。
妮子的心碎瞭,仿佛呼吸都凝固瞭,渾渾噩噩之中,她從角落裡取出一瓶‘敵敵畏’,擰開瓶蓋,一股刺鼻、嗆人的氣味彌漫在空中。
妮子怔怔的看著手中的瓶子發呆,許久之後,她下狠心,把瓶子送到嘴邊,閉著眼睛,緊皺眉頭,臉上掛著淚珠子。
仰起頭,張嘴,淚珠子滾落到腮邊,灌進脖子裡,苦澀夾口的藥液匆匆經過咽喉,滑進腸胃。
妮子萬分絕望,覺得閨女回不來瞭,楊智鍵也回不來瞭——即便是他回來,心本就不在這兒,她也留不住他瞭——
妮子隻想快些結束生命,到地底下去見爹娘,或許,在他們的身邊,能夠得到悉心呵護、萬般寵愛;在那裡,她可以見到自個兒的閨女,繼續母女情分,做她的媽媽——
妮子閉著眼睛,天馬行空的東想西想,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浮在空中,欲走還想留。
手中的瓶子跌落在地上,居然沒碎,骨碌碌打瞭幾個滾兒,藥液撒瞭一地。劇烈的腹痛使得妮子從長條凳上跌倒地上,雙手捂住腹部,痛苦不堪,大汗淋漓的在地上打滾兒。
不一會兒,妮子嘴裡吐著白沫,全身抽搐,失去瞭知覺。
……
妮子哥心神不寧,揪心的痛,總覺著不得勁兒,好不容易把娟兒哄睡著瞭,註視著她沉睡中疲憊不堪的臉,橫下一條心,把她綁在床上。
妮子哥一邊綁繩索,一邊輕聲說:“娟兒,委屈你瞭,我這也是無奈之舉,妮子畢竟是我的親妹妹,我咋能不管她的死活?”
妮子哥咬咬牙,鎖上房門,緊趕慢趕朝妮子傢跑去。妮子傢院門緊閉,院壩裡傳出一股刺鼻的農藥味,妮子哥用力推門,卻發現門從裡面閂著。
妮子哥焦躁不安的拍門,不停的喊道:“妮子——妮子——開門——”
院子裡沒有回音,情急之下,妮子哥縱身扒上墻頭,看到妮子面色青紫,倒在地上,他悲痛欲絕的哭喊道:“妮子——你咋這麼傻,哥來瞭——哥來瞭——”
妮子哥飛身跳過院墻,朝妮子沖過去,抱住她,聲淚俱下的喊道:“妮子,哥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呀,你等著——哥想辦法救你,一定要救活你——”
妮子哥驚慌失措的沖進廚房打來清水,爭分奪秒的將肥皂化成水,抱著妮子,將救命良藥送到她的嘴邊,就像哄孩子一般,喃喃的說:“妮子乖,快喝,喝瞭藥就活過來瞭——”
妮子牙關緊閉,肥皂水一滴也進不到嘴裡,妮子哥掰開她的嘴巴,硬往裡灌,一盆肥皂水灌進去半盆,妮子的肚皮圓鼓鼓的脹起來,像一個打瞭半拉子氣的皮球。
妮子哥把妮子抱起來,扛在肩上,不停的抖動,不一會兒妮子的嘴裡吐出一股股令人作嘔、充斥著惡臭的穢物。
吐得再無東西可吐,妮子哥將妮子放在地上,開始往她的肚皮裡灌清水,然後,再次催吐。他的臉上掛著淚水,內心愧疚不已,假如自己早一點兒來,妮子一定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妮子哥恨自己,更恨楊智鍵,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好的男人,是最令人痛恨的男人。妮子哥咬牙切齒,心想:楊智鍵,若是妮子能起死回生,若是你能順順當當的把我的外甥女救回來,我可以饒過你,但凡她們之中有一個遭遇不測,我都要拿你的性命去祭奠她們!
妮子在鬼門關徘徊的時候,楊智鍵領著柱子在林子裡四處穿梭,內心莫名的焦躁不安,明明走在平路上,腳踝卻被劃出一道口子,生生疼痛,原本扭傷的腳,已經腫得油光發亮。
楊智鍵的心中咯噔一下,滋生瞭一種不祥的預感,抬頭望著陰雲密佈的天空,心底裡無聲的吶喊:老天爺——求你告訴我,你這是在提醒我什麼?究竟是娟兒出瞭問題,還是妮子和我閨女——老天爺,我求求你瞭,若是要索命,就把我的命拿去,讓她們都好好的活著——
兩行熱淚從楊智鍵的眼角滾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流,柱子抬眼望著他,輕聲問道:“師父,你咋哭瞭?”
楊智鍵擦幹瞭眼淚,沖著柱子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搖瞭搖頭,心想:柱子還隻是個沒長大的娃兒,他怎能懂得成年人復雜的內心世界?
疾風刮過,驟雨將至,秋天的雨不同於夏天,往往像天漏瞭一般,淚水漣漣,延綿不絕。
一同進山的人都走散瞭,林子之大,想要再次會合,何其難。楊智鍵看瞭看凍得渾身哆嗦的柱子,心中不無擔憂。心想:如若真的遇上母狼,我是否能保柱子周全?如若柱子和我的閨女同時面臨危險,我究竟該救誰,而把誰放棄?
楊智鍵給自己擬出瞭一個艱難的選題,這道題的性質,等同於女人問男人‘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河裡,你先救誰’?多少志慧的男人被這道難題困住,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打哈哈,答非所問,或者避而不答。
此刻,楊智鍵逼迫著自己回答這個問題,自然有他的用意,他不能學著人傢打著哈哈蒙混過關,必須提前作出一個堅定的選擇,因為,世事難料,也許,下一秒鐘,就會面對這個難題。
柱子的褲子上的尿漬被風幹瞭,硬邦邦的,走起路來磨得腿生痛,他喊道:“師父,你等我一會兒,我撒尿!”
柱子不好意思在楊智鍵面前脫褲子,找借口鉆進瞭林子裡。柱子走到背處,踮腳看瞭看楊智鍵所在的方向,確認已經看不見,這才迅速的脫下褲子,把硬邦邦的佈在手裡揉搓,直到佈變得柔軟,這才重新套上褲子,嘟囔道:“這下舒服多瞭!”
柱子剛要轉身離開,卻見一隻野兔從身邊跑過,心中大喜,悄無聲息的跟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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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頭鳥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