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巖從明珠酒店回到公司時,已經是下午近六點半瞭。
他和采月還有薛勇連晚飯都沒吃,就一起去瞭機場。裘氏的國際商務專機,此刻靜靜地等在那裡,已經做好瞭起航前的一切準備工作。
當飛機加速起飛時,雖然時常坐飛機隨裘巖出差,但采月還是微微地感到瞭一些超重感的不適。她心裡很是忐忑,不知道這一趟航程的那端,等著她和裘巖的會是些什麼。
這架灣流G550私人商務專機,平時主要是用於接送裘巖在亞太區各個國傢之間的出差之用,再就是偶爾也用來接送集團的一些重要商務合作夥伴。除此以外,公司另有一架專在國內飛行的小型商務專機。
除瞭司乘和服務人員,機上隻有他們三人。這讓這架中型商務專機顯得很有些空曠,尤其三人都不怎麼說話。
機上有自己的整體廚房,一上機不久,司乘人員就將晚餐用專用的推車推瞭過來。晚餐很豐盛,但顯然三人都不怎麼有味口,隨便地吃瞭些就撤瞭。
用完晚餐,薛勇就一個人坐到瞭單獨的公務座椅上,取出一份雜志看起來。裘巖和采月則坐在會客區的長沙發上,因為這樣可以讓他們坐得足夠的近。
除瞭用餐時,裘巖從車上一直到飛機上,一直拉著采月的手沒有放開過。這會兒也是。
“你別太擔心瞭!先休息好,不然,伯母見瞭你,還要為你心疼和擔心。”采月將手輕輕地搭在裘巖的手上,輕聲地安慰著他。
裘巖點瞭點頭,輕輕將她摟進懷中,對她講起他母親的事來。
“我母親年輕時,是個很要強的女人。她懷著我時,還經常和父親一起外出視察各個分廠和分公司。我四歲那年,正趕上大環境不好,公司銷售下滑,資金吃緊。那時,母親已有三個月身孕,她一邊帶著我東奔西走地到處借錢,一邊還要不斷聯系供應商,求他們可以推遲付款時間。那是母親第一次流產。”
裘巖的聲音不大,雙目有些無焦地盯著某處,一件事一件事地說著。
“父親是個很嚴肅的男人,從小我就喜歡和母親呆在一起。隻是我十幾歲時,就到瞭寄宿學校讀書,和母親在一起的時間就少瞭許多。每次放假回傢,母親都會親自下廚,給我做我最愛吃的甜甜圈。”
“你愛吃甜甜圈呀?”采月有些稀奇,平時她可沒發現裘巖愛吃這個。而且,甜甜圈,這應該是小孩子才喜歡吃的東西吧。
裘巖笑瞭一下,目光從無焦,聚焦到瞭采月的臉上。
“嗯,我從小最愛吃的食物就是媽媽做的甜甜圈。隻是外面的甜甜圈都沒有我母親做的好吃,所以我幹脆就不吃瞭。”
這樣地在聊著,不知不覺就過瞭兩個多小時。已經是北京時間晚上十點多,飛機就快要離開中國的領空瞭。采月慢慢地有些困瞭。
見采月用手捂著嘴打瞭個哈欠,裘巖輕輕問瞭聲,“困瞭?”
“嗯。”然後,采月閉上瞭眼。
原本為瞭到達後可以快速地倒過時差來,裘巖想提醒采月盡量晚些睡,因為這裡與美國東部地區的時差是差不過13個小時,而他們飛行的時間是14個小時,所以他們到達目的地後也正是晚上。這會兒如果睡得太多,到瞭目的地就容易失眠。時差就不容易倒過來瞭。
但看到采月困的樣子,他又不太忍心,到時候大不瞭他陪著她一起失眠好瞭。
“想睡就睡吧。”
他拉著她的手到瞭商務區一個座位緊緊相鄰的兩座區,將座位完全放倒躺下瞭。
按下服務鈴,有司乘人員過來,從儲物櫃裡取瞭兩床薄毯出來,然後將燈也滅瞭,隻留瞭本區角落裡最弱的一盞燈,又將本區與其它區相隔用的拉簾拉上瞭。這樣,這裡就是屬於他們兩人單獨的區域瞭。
裘巖接過薄毯來展開,為采月蓋上,然後也為自己蓋上瞭。
這是采月第一次和裘巖這樣安靜又緊挨著地躺臥在一起。
這算是同榻而眠嗎?此情此景,采月也顧不上考慮許多瞭,在離地近萬米的高空,與裘巖拉著手,閉上瞭眼。
裘巖將薄毯拉瞭拉,將她露在毯子外面的肩蓋上瞭。
迷胡中,采月慢慢地、慢慢地一點點地往裘巖的懷中鉆瞭過去,這是她和蕭天呆在一起時養成的習慣,總要聽到對方的心跳聲,她才能睡得香。
裘巖沒睡,他依舊在回憶著自己和母親的往事。感覺到采月在迷胡中鉆進瞭他的懷裡,他低下頭看瞭看她。她發出極微弱的鼾聲,看起來是睡著瞭。
他嘴角彎瞭一下,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吻,然後收瞭收胳膊,將她摟得緊瞭些。
采月醒來是因為飛機降落造成的失重感,那讓她的心臟很難受。
睜開眼,她發現自己在一個男人的懷中。
微微一抬頭,裘巖正閉著眼還在睡,胳膊卻依舊是抱著她。看著這張英俊無比又熟悉無比的臉,采月感覺有些怪怪的,說不清道不明。
這是除蕭天外,第二個摟著她、與她睡瞭一整夜的男人。
她正看著依舊還在睡夢中的裘巖時,司乘人員突然拉開隔簾,提醒他們飛機很快就要在機場降落瞭。
裘巖微微睜開瞭眼,然後看見瞭面前睡眼惺松、眼皮微腫,也是剛剛才醒來的女人。
他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可以與她共眠,醒來時可以第一個就看見她,看見她就睡在自己的枕邊,觸手可及,然後可以溫柔地對她說“早安”。如果是周末,就與她進行清晨時無比美好而熱烈的溫存。
眼下,兩人的確都是剛醒,卻並不是清晨。兩人的確是共眠,卻並不是躺在安穩的床上,而是在萬米高空飛越大洋。
“睡得好嗎?”他朝她微笑瞭一下。
采月也對裘巖含羞地一笑,“嗯,還好!”
她實在還不適應和裘巖現在的這種狀態,回完話就垂下頭不敢看裘巖瞭。
雖然眼下不可能與她有所謂的“晨起溫存”,但第一次這樣地擁著她醒來,這樣的感覺還是很令裘巖滿足的。
他輕輕地挑起瞭她的下巴,讓她與他對視。
她重新看向他。兩人離得太近,這讓采月覺得裘巖的目光灼燒著她的臉。
果然,他湊近瞭她,然後開始吻她。
她開始還有些想閃躲,但不一會兒就也抱住瞭裘巖。兩人都不管刷不刷牙、形象不形象的,都忘情地投入於這個無比特別的空中之吻。
並沒有人來打擾他們。
直到飛機再一次快速下落,失重感令采月不適地低哼瞭一聲,裘巖才放開瞭她,然後用手指幫她理瞭理長發。
“該起床瞭!”
裘巖說完這話,兩人一起對望著輕笑出聲。然後兩人一起坐起,將身上的衣服還有頭發都整理瞭一下。
飛機停穩,兩人走至出艙口,薛勇已在那裡等著瞭。艙門打開,下瞭玄梯。
機場等候區的路燈下,一臺加長的林肯正安靜地等在那裡。兩名身形高大、身著黑色西服的司機和保鏢等在車前。
見到下機的裘巖,兩人連忙跑上前來,朝裘巖恭敬地彎腰行禮。其中一人用英文說道:“裘先生,請上車!議員先生已在傢中等您。”
裘巖的父親裘國光是參議院議員,所以保鏢稱其為議員先生。
從本市出發時正是晚上七點左右,因為時差的關系,到達美國本土當地時間依舊是晚上七點不到。本市這個時候正是夏季的尾巴,白天三十多度,晚上也有二十七八度,這裡卻涼快得多,頂多隻有二十度上下,所以一下飛機,采月就感覺到瞭一點點的冷。
裘巖身上也隻穿瞭件襯衫,所以保鏢立即脫下瞭自己的外套交給裘巖,裘巖為采月披上瞭。
一上車,裘巖就對司機說:“直接去醫院。”
司機應瞭一聲“是”。
然後裘巖又轉頭對身邊的采月說:“如果沒睡夠,現在可以接著睡,從這裡到目的地至少還要兩個小時。”
采月已經睡不著瞭。她不太經常出國,對這種時差很不適應。
車上,裘巖不像在飛機上那麼說話瞭。到瞭這裡,就意味著馬上就要見到病重的母親瞭,這讓他的心情很覺得沉重。
采月主動拉住瞭他的手,緊緊地握住,陪著他一起沉默。
兩個小時的時間裡,車裡的眾人基本都沒怎麼說話。直到車子在一幢建築前停住,司機和保鏢下瞭車,將車門打開,護送著裘巖和采月進瞭大門。
這是一傢環境清悠的私立醫院。保鏢引著裘巖上瞭三樓,這整層樓都被裘傢包瞭下來,就為瞭讓裘夫人在最後的日子裡可以享受到安靜和清寧。
有護士過來,將醫用的隔離服和口罩遞上。幾人都按規定穿戴整齊。然後朝最角落的一個病房走過去。到瞭門前,保鏢輕輕地為裘巖打開瞭病房的門。
裘巖熱切而忐忑地輕輕邁進瞭病房,采月同樣忐忑地跟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