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一別,兩年有餘,鈺心甚念。
——聽聞秀出征寧南,鈺日夜牽掛。後聞秀於寧南罹難,鈺悲痛欲絕,飲如針,食如刀,夜不能寐。遙想當年,於上京王府,把酒言歡,秉燭夜談,每思至此,不禁淚浸滿襟。
在唐鈺的這封書信中,沒有提到一句讓上官秀選擇支持他的話,隻說瞭對他的思念,以及無限懷念兩人當初在上京時的相遇相知與相交。
看著這封書信,上官秀再次把杯中酒喝盡,而後他垂頭來,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信紙上。見狀,肖絕和吳雨霏不約而同地吞瞭口唾沫,誰都沒敢說話,靜靜地安坐在桌旁。
不知過瞭多久,上官秀把手中的信紙仔仔細細地重新疊好,放回到信封內,而後又很寶貝地揣回到懷中。等他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已無絲毫淚痕。
肖絕吸瞭吸鼻子,小聲說道:“鈺王殿宅心仁厚,若能登過對上官秀相貌描述的傳聞,鶴發童顏,而眼前坐著的這個年輕人,相貌清秀英俊,五官輪廓深刻,一對鷹目炯炯有神,流轉之間,有冷冽之光射出,最為紮眼的是雙鬢垂落來的兩縷銀發,這不正是鶴發童顏之貌嗎?
上官秀看眼問話的那名壯漢,含笑說道:“我是上官秀。”
他一句話,讓在場的酒客們無不是大驚失色,人們身子一震,不約而同地跪倒在地,結結巴巴地顫聲說道:“小人……小人拜見大人!”
上官秀意識地站起身形,走到距離他最近的一名酒客近前,把他從地上拉起,而後又向周圍的眾人擺手說道:“諸位都快快請起。”
“大人,剛才我等……我等之言有冒犯陛和鈺王,還請大人恕罪……”
“大傢都快起來吧,我不怪罪你們,恰恰相反,我倒是很想聽聽大傢的心裡話。”
眾人面面相覷,而後試探性地慢慢站起身,見上官秀樂呵呵地確實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人們懸起來的心才算落地。“大人,真的想聽我們的心裡話?”
“當然。貞郡軍是由貞郡的父老鄉親們在養著,對於秀而言,諸位皆為秀之衣食父母,大傢的意見,對我來說,很重要。”
上官秀本就不是一個有官架子等級觀念太強的人,在經歷過幻境之後,他身上的等級觀念更加薄弱,更認同於人與人之間的平等。
還從沒見過如此平易近人的官員,眾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許久,一名酒客仗著酒膽,說道:“大人,小人……小人覺得,應該尊崇正統。”
“嗯。”上官秀點點頭,沒有表態。
另有一人接話道:“沒錯!老祖宗定的規矩,不能說廢掉就廢掉。再者說,當今的皇帝是天女,天之嬌女,是由上天選定的,廢掉天女,就是違背天意!”
“天女在位期間,不管風國怎麼亂,朝廷還是有給貞郡撥糧食,沒讓貞郡的百姓挨餓,小人覺得,天女是個好皇帝。”
“但是朝廷沒有撥給貞郡軍一粒糧,如果不是大人有為,四處為貞郡軍籌糧,讓四十萬的貞郡軍和百姓一起搶糧,貞郡都不知要餓死多少人瞭,所以說我們要感謝的是大人,而不是朝廷。”
“反正我覺得天女沒有放棄貞郡,就是個好皇帝。”
聽聞酒館內一浪高過一浪的討論聲,外面過往的行人紛紛被吸引過來,得知是上官秀在此聽取民意,行人們也都紛紛加入討論。
很快,不僅酒館內站滿瞭人,連酒館外面的人群也是裡三層外三層,幾乎把整條街都給堵死瞭。
百姓們說什麼的都有,但表示支持正統的還是占絕大多數。
貞郡這個地方,土壤貧瘠,缺少當時最重要的戰略資源——糧食,所以也就成瞭一個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地方,朝廷對於貞郡,沒有太用心管理,但也一直沒有遺棄過貞郡。
就是處在這麼一個環境裡,反而讓貞郡百姓成為最為尊崇正統的一群人。
直至傍晚的時候,上官秀才回到郡尉府,並於當晚對各軍令,後天,貞郡軍四個軍團,一同起程,進發上京。
各軍團都有接到上官秀傳達來的命令,但各軍團將士們的腦子都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己方進軍上京之後,究竟是幫著叛軍打中央軍,還是幫著中央軍打叛軍。
目前的上京城外,被十六路百萬叛軍圍瞭個水泄不通。
叛軍是有百萬之眾,但城內的中央軍也有四十萬之多,叛軍的兵力占有絕對優勢沒錯,但就單兵戰力而言,叛軍當然不可能是訓練有素的中央軍對手,而且中央軍處於守勢,背後倚靠著上京無比堅固的城防,叛軍想強攻上京,也是不太容易做到的。
隻不過百萬叛軍圍困上京,對上京造成的壓力太大瞭,風國自建國以來,還從來沒有這種情況發生過。上京城內,人心惶惶,朝野內外,一片混亂。
當前壓力最大的自然就是唐凌瞭,城外百萬叛軍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她,現在的唐凌,已然成為眾矢之的,千夫所指。
皇宮,禦書房。
“陛已一天沒有用膳瞭,陛還是喝點參湯吧!”一名宮中女官手擎著托盤,走進禦書房內,輕聲細語地說道。
“出去!”唐凌隨手抓起一本桌上的書卷,向外用力一揮,書卷貼著女官的頭頂掠過,飛到門外。女官嚇得一縮脖,端著托盤,倒退著退出禦書房。
她前腳剛出去,房門處又有腳步聲傳來。唐凌沉聲說道:“朕已經說過瞭,朕不喝!”
“陛還當保重龍體要緊。”隨著話音,一名相貌俊美的青年從外面走瞭進來,這位正是唐凌的心腹幕僚,韓燁。
看到來人是他,唐凌把剛抓起的一本書卷又慢慢放回到桌案上。“燁,你這次又是給朕帶來的壞消息嗎?說吧,朕現在的處境已經壞到不能再壞,再沒有什麼壞消息能嚇倒朕瞭。”
她的話,讓韓燁心頭發酸,看著坐在龍書案後的唐凌,他也打心眼裡感到心疼。他走到龍書案前,拱手施禮,說道:“微臣參見陛。”
稍頓,他挑起目光,偷偷看眼唐凌,又道:“微臣剛剛收到的傳報,上官秀已親帥四十萬貞郡軍,於西京出發,正奔上京而來。”
上官秀,四十萬貞郡軍!他終於還是有所行動瞭。唐凌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也看不出來她是喜是悲,她慢悠悠地問道:“燁,你覺得上官秀是來救朕的,還是來取朕的人頭的?”
“這……微臣不知。”如果唐鈺沒有參與此事,上官秀率軍前來,十有**是來解上京被困之危的,但這次十六路叛軍齊圍上京,就是由唐鈺發起的,那麼上官秀率領貞郡軍全部,趕往上京的目的可就無人敢妄加推斷瞭。
“你說不知,其實,你的心裡已經很清楚瞭,他,就是來殺朕的!”
唐凌笑瞭,揚起頭來,幽幽嘆息一聲,喃喃說道:“朕終究還是輸給瞭鈺弟,鈺弟終究還是比朕更得人心。朕,難道真的是個壞皇帝嗎?和寧南的這一仗,朕真的不該去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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