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行新律法會受到阻力,在所難免,會遭遇群臣的強烈反對,也在上官秀的預料之中,他直言不諱地說道:“諸位大人反對新律法的推行,歸根結底,還是認為新律法觸碰到瞭自身傢族的利益,”
在場的大臣們皆沉默不語,上官秀淡然一笑,繼續說道:“不過,諸位大人也應該仔細考慮清楚,你們的根本利益究竟是什麼,有國才會有傢,有朝廷才會有你們,如果朝廷都沒瞭,諸位大人最終守住的還有什麼,”
他這話令眾人的臉色同是一變,上官秀說道:“寧南推行唯才是用原則,由弱變強,由小變大;叛軍推行唯才是用原則,由不得人心,變成獲得大量百姓的支持,難道,諸位大人不該反思一下,風國現行的律法是不是已經落後,是不是已經跟不上世代的大局,”
韓燁現在終於弄明白瞭,上官秀支持自己做內史大臣,與他的心胸大小毫無幹系,他是想借用此事,來推行他的主張,施行他的變法,
杜憲看瞭看在場的大臣們,又瞧瞧蔡霄,他垂下頭,低聲嘟囔道:“哪怕殿下說出個天花來,我們也不會同意變法的,”
他的聲音不大,但也足夠讓在場每一個人都聽清楚的,
上官秀笑瞭,氣笑的,說道:“道理,我已經講的很清楚、很明白瞭,如果諸位大人還是反對,還是堅持認為不能變法,那就是諸位大人隻要自己的小傢,而罔顧國傢,”
蔡霄臉色陰沉,大聲說道:“大將軍的這頂帽子,扣得可太大瞭吧,風國數百年,正是堅持高祖皇帝所創之律法,才繁榮強盛至今,貴族,乃大風之支柱,國傢之肱骨,朝廷之棟梁,豈可廢除,大將軍推行叛軍之律法,實乃大逆不道之舉,還請大將軍三思,”
上官秀說道:“蔡大人說我扣得帽子大,可蔡大人扣的帽子也不小啊,”說著話,他環視在場的眾人,問道:“支持變法的大人,請站於我的左手邊,不支持變法的大人,站於我的右手邊,”
嘩——
他話音剛落,那些靠左排班站列的大臣們齊刷刷地走到右側,隻頃刻之間,上官秀的左手邊已變得空無一人,他皺瞭皺眉頭,目光掃向人滿為患的右手邊,
過瞭片刻,眾大臣當中走出一人,站在上官秀的左手邊,說道:“國公殿下所言及時,微臣支持變法,”說話的這位,正是中尉府的總都統,花凝,
但除瞭花凝外,再無一名大臣站於左邊,包括已被唐凌削掉爵位,破格提拔為內史大臣的韓燁,
韓燁對於變不變法,沒什麼意見,他隻是不想讓自己被人傢當槍使,另外,他還沒弄明白唐凌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需要先見到唐凌,詢問過唐凌的意見之後,再決定自己要不要支持變法,
滿朝的文武大臣,隻站出一人支撐變法,而且還是修羅堂的人,變法的難度之大,也就可想而知瞭,
上官秀倒是不急,慢悠悠地說道:“今天的朝議,對於到底要不要推行新律法,必須要議出個結果,既然諸位大人之間存有分歧,那麼,我們就繼續再議,”
蔡霄等大臣聞言,鼻子都快氣歪瞭,對於此事,大臣內部根本就不存在分歧,大傢意見一致,皆不認同新法,上官秀所謂的分歧,就是花凝對於變法的支持,而花凝根本就是修羅堂的人,上官秀怎麼說,她就怎麼做,這能叫分歧嗎,
上官秀拿出花凝這顆棋子,制造出所謂的分歧,也太無賴瞭,
一個時辰過後,上官秀再次開口問道:“支持變法的大人,站於我的左手邊,不支持變法的大人,站於我的右手邊,諸位大人請表態吧,”
第二次表態的情況和第一次一樣,站於上官秀左手邊的,依舊是花凝那孤零零的一個,站於他右手邊的大臣,依舊是那好大的一群人,
上官秀掃視左右,淡然說道:“諸位大人的意見還是未能統一,還是存在分歧,那就繼續議,”
還有再議,眾人下意識地向大殿外面望瞭望,烈日當頭,空氣都被烤的波動,現在已是正午,今日的早朝已經開得太久瞭,
杜憲從袖口抽出手帕,擦瞭擦額頭的虛汗,對上官秀說道:“殿下,微臣身子已有些不支,變法之事,還是等到明日再議吧,”
“不行,變法關系國本,乃生死存亡之大事,一日都耽擱不得,今日,必須得議出個結果,必須得所有大人的意見都統一,”上官秀斬釘截鐵地說道,
聽聞他的話,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花凝身上,現在,她就是他們當中的那個異類,隻要花凝站到自己這一邊,就算上官秀再怎麼支持變法,他也沒轍瞭,
“花大人,你還是適可而止吧,”農務大臣莊誠冷聲說道:“變法乃禍國殃民之根本,花大人支持變法,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之舉,”
“莊大人所言極是,花大人雖然出身卑賤低賤,但畢竟已貴為中尉府的總都統,深受聖恩,現在支持變法,不覺得讓陛下太寒心瞭嗎,”
大臣們不敢把矛頭直接指向上官秀,倒是把矛頭都毫不留情的指向瞭花凝,
花凝孤零零地站在大殿的左邊,腦袋低垂,面無表情,似乎對另一側眾大臣的指責置若罔聞,實際上,她現在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讓自己立刻消失,
可惜,腳下沒有地縫,她也不能消失,她是上官秀逼迫大臣們就范的那顆籌碼,
花凝像個木頭莊子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表情也是木訥的,不管旁邊的大臣們指責她什麼,哪怕指著她的鼻子大罵,她也硬裝做沒聽見,楞是不予理會,
漸漸的,大臣們也都說累瞭,人聲鼎沸的指責之聲越來越小,又過瞭不久,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當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又足足過瞭一個時辰,上官秀再次開口說道:“現在,諸位大人做第三次表態,同意變法的,站於我的左手邊……”
結果依舊,在上官秀左手邊的,仍是隻有花凝一人,
這時候,許多大臣都已經受不瞭瞭,又渴又餓,又累又熱,
西京皇宮,畢竟隻是座行宮,上朝的金鑾殿,與上京皇宮的金鑾殿不能比,小瞭許多,現在這麼多的大臣站在大殿內,每一個人都是個三十六度的小火爐,要命的是,下午兩三點鐘,外面熱得像蒸籠一般,一點風都沒有,股股的熱浪從外面湧入進來,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汗流浹背,
噗通,
內史府的一名上瞭年紀的大臣最先受不瞭瞭,在人群中直挺挺的仰面而倒,
好在周圍的大臣們手疾眼快,及時把他扶住,人們手忙腳亂的把他慢慢放躺到地上,連聲呼喚道:“劉大人,劉承大人,劉大人醒醒,劉大人快醒醒啊,”
“殿下,劉大人昏倒瞭,怕是……怕是中暑,得……得趕緊送回府內休息才是,”
上官秀負手而站,不緊不慢地說道:“變法事關重大,不能走漏出半點風聲,在沒有議出結果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
“可劉大人他……”
上官秀微微抬下手,一名女官快步上前,躬身施禮,說道:“殿下,”
“請禦醫,令禦醫來大殿,為劉大人醫治,”
“是,殿下,”女官答應一聲,轉身向外走去,
到瞭大殿外,女官如同虛弱瞭似的,呼呼地喘著粗氣,汗珠子順著臉頰不斷的向下滴淌,身上的衣服都快被汗水浸透,大殿裡,那都已經不是人呆的地方瞭,
劉承的昏倒隻是個開始,接下來,不斷有大臣體力不支,於大殿當中昏迷,上官秀倒是也不難為這些昏倒的大臣,找來禦醫,為他們醫治,但想要走,回府養病,那是絕無可能,
等到天近傍晚的時候,上官秀好像才恍然想起,眾人一整天都沒吃飯呢,他令女官和宮女準備晚膳,於大臣們在大殿裡一同用膳,等到晚膳之後,就變法之事,繼續展開朝議,
貞郡炎熱又幹燥,即便到瞭晚上,溫度也沒有轉涼的跡象,而且仍是一點風都沒有,
這時候,已有不少大臣堅持不住,他們算是徹底看明白瞭,如果不支持上官秀主張的變法,他是不可能放自己回傢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有大臣放棄原來的立場,改而站到上官秀的左手邊,
不為別的,隻為那邊人少,空氣清新一些,他們也願意站到那一邊,上官秀的右側那邊,人滿為患,空氣混濁,呼吸一口,人都快吐瞭,
站瞭一整天,蔡霄早已堅持不住,他幹脆盤膝坐到地上,打算和上官秀一直耗下去,
改換立場的大臣越來越多,等到第二天天亮,站於上官秀左手邊的大臣已接近半數,可是,距離這場漫長的朝議結束,仍遙遙無期,
早膳過後,有大臣相繼提出要更衣(古代解手的文雅用語),上官秀命令宮女提來凈桶,讓大臣們在大殿內就地解決,
大殿裡的空氣本就混濁,現在再加上解手的氣味,都快把人活活熏死瞭,
這時候,一直沉默無語的韓燁,突然開口說道:“殿下,臣要見陛下,”
他的話,讓人們仿佛看到瞭曙光,許多大臣跟著說道:“對對對,微臣要見陛下,臣等要見陛下,”
上官秀向韓燁以及在場的眾人悠然一笑,慢悠悠地說道:“陛下身體未愈,不宜與諸位大人相見,等過幾日,陛下龍體痊愈,自會召見諸位大人,”
“殿下如此苦苦相逼,是不想給臣等活路啊,”有的大臣已瀕臨崩潰的邊緣,終於爆發出來,
上官秀笑道:“逼,我隻是要與諸位大人在變法這個國策上商議出個結果而已,又何來的苦苦相逼一說,我再說一次,本次朝議,必須要議出結果,若無結果,永不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