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好半天後謝長生才緩過來。
他把額頭抵在顧緋猗肩膀上,聽著耳朵裡還未緩過來的心跳聲,呆呆看著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自己攥皺的顧緋猗的衣袖。
謝長生松開手,感受著顧緋猗扶在自己背上的手,眨眨眼。
說實話,謝長生對這個吻並不感到意外。
近日顧緋猗對他實在太過親昵。
他確實早有預感。
許是因為提前做瞭心理準備。
又許是因為顧緋猗“誰都傷不瞭你”的許諾。
總之,這個吻沒有謝長生想象中那麼讓人難以接受。
顧緋猗的聲音從謝長生頭頂傳來,打斷他思緒:“緩過來一些瞭嗎,小殿下?”
“根據《工傷保險條例》,工傷職工最長可以休息二十四個月。”(註①)
謝長生吸口氣:“我申請停薪留職。”
顧緋猗:“……”
見謝長生又像往常那樣說著他聽不懂的話,顧緋猗輕呵出聲。
他饒有興致地追問謝長生:“何意?”
謝長生卻不答瞭。
他抬袖胡亂擦瞭擦嘴,從顧緋猗腿上站起身,又縮回墻角和歲歲去玩。
顧緋猗看著謝長生團成一條團的身影,抬手用指尖描畫著自己的唇瓣。
謝長生唇瓣的觸感仍留在他唇上。
輕軟的,甜蜜的。
他本隻是想嘗一下謝長生口中滋味,可唇舌相碰時,卻突然想到那一晚,謝長生帶笑的清明眼。
便控制不住地用力起來,舌糾纏著謝長生的舌,手用力地錮著謝長生的腰,讓他緊緊貼在自己胸膛上。
隻恨不能將謝長生拆吃入腹。
他仔細回味著方才的吻,回味著與謝長生唇舌纏繞的滋味,目光如蛇似的,一遍遍描畫著謝長生的背影。
直到謝長生感受到那灼熱的目光,轉過頭來看他,卻露出訝異的目光。
“血!”謝長生睜大眼:“顧緋猗,你在吐血!”
顧緋猗恍然回神。
他伸手去摸自己唇角,舌尖後知後覺傳來疼痛的感覺,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道什麼時候生生將舌尖咬破。
“不過是舌尖破瞭。”
顧緋猗擦去自己嘴角鮮血,又把那染瞭血的玉白手指舉起,問謝長生:“小殿下可要嘗嘗麼?”
謝長生擰著眉,背過身去。
半晌後從他那邊傳來低低一聲“流氓”。
顧緋猗面上笑容更大,將那染血的手指湊到唇邊吮著。
-
過瞭正月,天暖起來,宮裡便要準備新後的冊封禮。
顧緋猗又忙瞭起來。
他一連好七八日都隻來得及抽空來喂謝長生吃口飯,便又匆匆走瞭。
自那次吻後,他再沒親吻過謝長生。
這倒是讓謝長生松瞭口氣。
這天謝長生正領著歲歲在宮裡遛彎,突然收到謝澄鏡傳來的消息。
他詢問謝鶴妙與謝長生要不要與他一起出門踏青。
謝長生閑得無聊,自然欣然同意。
他摟著歲歲赴約,卻沒想到謝澄鏡口中的踏青竟是爬山。
古代的山沒有纜車,路也並不好走。
臺階時大時小,一會平緩一會陡峭。
更別提有的地方不光沒有臺階,還有未化開的滑溜溜的冰。
謝長生和歲歲,一人一狗,剛到半山腰就體力用盡,氣喘籲籲。
謝鶴妙分明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一直在用力揉腿,卻還是笑謝長生:“小傻子,你好弱。”
謝長生擺著手,說話如風箱:“我……呼哧……我不認同……呼哧……你的觀點……呼哧……因為強和弱……是具有相對性的……呼哧……相對論曾說……”
他累得實在是說不下去瞭,軟綿綿地倒在地上,使勁大喘氣。
一隻手伸到謝長生面前。
謝長生抬眸,看到方綾——
按謝鶴妙的說法,他接到謝澄鏡的消息的時候,方綾正巧在他王府做客,便也順帶著把人捎帶過來瞭。
方綾問謝長生:“用我拉你起來麼?”
謝長生搖瞭搖頭,把歲歲遞到方綾手上。
這會他的氣總算是喘勻瞭一些:“……你帶著它吧。”
方綾拖著歲歲的肚皮,掂瞭掂:“不是說它母親能獨自獵熊?怎麼你這隻都胖成球瞭?”
謝長生和歲歲一起用控訴的眼神看著他。
方綾忍不住笑瞭一下,又將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一下。
等四人終於來到山頂,才發現這裡有一座涼亭,上面早已被人放好瞭點心與微微冒著熱氣的熱茶。
謝長生趴在桌上休息瞭好半天,嬌弱的脆皮男大生才終於緩緩恢復瞭體力。
謝鶴妙咬著煙管,又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壺酒來,自斟自飲著。
謝長生被嗆得咳嗽兩下,抱著歲歲躲到謝澄鏡身邊。
謝澄鏡今日精神很好,心情亦不錯。
他臉上一直帶著笑,見謝長生過來,伸手招呼他:“三弟,來。”
說著他走下涼亭臺階,往附近竹林走去。
謝長生好奇地跟在謝澄鏡後面:“去做什麼?”
謝澄鏡含笑不答。
身後,謝鶴妙與方綾,以及隨行的侍從也都跟瞭上來。
謝澄鏡對侍從們擺擺手,示意他們停住腳步後,帶著三人往竹林深處走。
謝長生看著吞雲吐霧的謝鶴妙,嘴裡念念有詞:“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山上一把火,獄長愛上我。”
謝鶴妙:“……”
“你就不能盼你二哥點好?”謝鶴妙沖謝長生皺瞭皺鼻子,猶豫瞭一下,到底還是將煙熄瞭。
又走瞭一會後,謝澄鏡終於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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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
向前方:“看。”
順著謝澄鏡手指向前瞧去,謝長生竟看到瞭一小片田。
田壟挖的很深,四周覆蓋著厚厚一層積雪。
“這是大哥你的田?”
謝鶴妙面露驚訝,回頭看瞭一眼謝澄鏡,見謝澄鏡點頭,謝鶴妙又問:“這是要種什麼?”
謝長生搶答瞭一段報菜名:“我知道,種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註②)
其餘三人:“……”
方綾無奈地看瞭謝長生一眼,問謝澄鏡:“這應是水稻吧?”
謝澄鏡點點頭。
他站在田裡,彎下腰,用手輕輕撫摸著地面上的積雪。
“我叫人開墾瞭這小片農田,引瞭山泉水來,恰好能種水稻。”
“但說來慚愧,”謝鶴妙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分明查瞭許多書、問瞭不少人,去年的產量卻比普通農戶種植還要少上一些。”
“不過,”謝澄鏡又道:“我已留瞭好種,今年收成也許會不錯。”
謝澄鏡緩緩站起身,笑著看向身後三人:“若能五谷蕃熟,穰穰滿傢。若百姓安居樂業,天下盛平……豈不是美事一樁?”
謝鶴妙垂眸。
直到這會兒,他才明白過來謝澄鏡把眾人,尤其是他叫來登山的意思。
許是謝澄鏡知道瞭他已和西胡國之間的事情,才特意把他叫來,說瞭這些話。
正思忖著要如何回答,謝長生卻插話進來,打破瞭這片沉默。
他給謝澄鏡鼓著掌:“大哥哥你要努力種田啊,爭取畝產一千萬噸!”
“這麼多?”
謝澄鏡的眼因吃驚而微微睜大,他愣瞭半晌,極難得的和謝長生開瞭句玩笑:“三弟,我是你大哥,不是什麼會變戲法的幻人。”
謝長生突然想到一句話——
“大哥給你當樣子,你把大哥當祥子。”
謝長生噗嗤一聲自己把自己逗笑,不由分說往謝澄鏡後背上撲。
謝澄鏡接住大笑不停的謝長生,也跟著笑起來。
說笑一會後,四人又沿著原路返回涼亭。
侍從已為他們備好瞭午膳——除瞭謝澄鏡準備的食物糕點外,還有幾尾從山上現釣上的大魚,被架在炭火上烤。
這魚新鮮,就是刺多。
謝長生呸不明白刺,索性把魚放在一旁,一回頭看到謝鶴妙眼神放空,驚奇道:“二哥哥在睜眼睡覺!”
謝鶴妙:“……”
“我隻是在想事情。”謝鶴妙道:“要說發呆,大哥才是在發呆。”
謝長生轉頭一看,果然見到謝澄鏡雙眼放空,正無意識地用筷子擺弄魚骨。
他扯扯謝澄鏡的衣袖:“大哥哥?”
謝澄鏡恍然回神,歉意道:“抱歉,隻是在想我的水稻。”
謝長生眨瞭眨眼。
“哎
,”
方綾用生硬的語調叫謝長生:“魚,剝好瞭,趁熱吃。”
謝長生低頭,見自己盤裡堆滿瞭細小的魚肉瓣。
竟是方綾不知道什麼時候幫他把魚刺分瞭出來。
謝長生怔瞭怔,問方綾:“你真好,你是想當我爸爸媽媽嗎?”
方綾:“…………”
他額頭青筋跳瞭一跳:“……你這呆子!亂講什麼?”
謝長生忙撿起幾根身上歲歲掉的狗毛塞給方綾:“不生氣,給你這個,回傢種在地裡,春天能長出好多歲歲。”
方綾:“……”
他是徹底沒脾氣瞭。
夕陽落下後,溫度漸漸轉涼。
謝鶴妙要去酒樓,方綾要回傢。
謝澄鏡送著謝長生回宮。
馬車上,謝澄鏡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謝長生問他:“大哥哥,還在想水稻?”
謝澄鏡應瞭一聲。
謝長生猶豫瞭一下。
他笑嘻嘻地告訴謝澄鏡:“漂亮的人和漂亮的人有可能會生出漂亮孩子,漂亮的稻子和另一種漂亮的稻子說不定也會生出漂亮的稻子,大哥哥,你覺得呢?”
謝澄鏡先是一怔,繼而眼睛一亮。
半晌後卻搖頭道:“似乎可行,但我對糧食瞭解的還是太少,需找有經驗的人問詢。”
他鄭重對謝長生道謝:“多謝。”
謝長生微微側身,避開謝澄鏡的禮。
他呵呵笑:“別謝我,謝袁爺爺。”
-
馬車一路回瞭皇宮。
和謝澄鏡道別後,謝長生往毓秀宮走。
因他不在,宮中並未燃燈。
寢宮一片黑。
謝長生走進門,剛想叫陽蘿點燈,卻聞到一股白梅冷香。
一隻冰涼的手從後面攬住謝長生的腰,使勁一用力,謝長生便撞在一片結實而冰冷的胸膛上。
謝長生昂起頭,果然看到瞭顧緋猗。
他剛想問問顧緋猗為什麼一個人黑燈瞎火地站在這裡,顧緋猗卻一摟著謝長生的腰,逼他用力靠在自己身上;
另一隻手則拖著謝長生的下巴,帶著力道,不讓他能低頭。
接著,顧緋猗低下頭去,猝不及防地含住謝長生唇瓣。
他舔咬著謝長生的唇舌,掠奪著謝長生的每一絲呼吸;
拖著謝長生下巴的手,分出一根手指去蹭謝長生的喉結。
直到謝長生胸膛劇烈起伏,身體徹底軟在他懷裡,顧緋猗才終於停下這個親吻。
他意猶未盡地用舌尖舔去謝長生唇上水漬,湊近謝長生耳邊,一邊輕輕吹氣,一邊問他——
“為何小殿下吃瞭旁人的魚肉,滋味還是這般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