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南柯夢
人還有幾公裡才到京城,遙遙的,謝長生看到一輛張揚的馬車停在前方。
謝長生眼睛亮瞭亮。
他從車上跳下去,直奔那馬車:“大哥哥,二哥哥!”
再跑近些後,謝長生便看清站在馬車旁的兩位兄長。
足有一個半月沒見,雖信件一封一封地傳,但謝長生也是真的想他們瞭。
他一路跑到兩人近前,傻笑片刻,正要開口講話,卻見謝鶴妙嘖嘖兩聲。
“瞧瞧咱們傢小傻子,”謝鶴妙搖晃著扇子,笑著睨謝長生:“該說不愧是當瞭皇帝、抓瞭貪官的人,就是穩重。”
“哦,說不定是因有瞭伴,倒學會矜持瞭。”
謝長生張瞭張口。
可謝鶴妙根本就不給謝長生說話的機會。
他搶在謝長生開口之前,拖長瞭聲音,又道:“真是人不怎麼傻瞭,學什麼東西都快,什麼待人接物之禮,什麼為人處世之禮,想必這段時間沒少學習讀書吧?可真是知書達理啊。”
這一番話初聽是誇贊,但落在耳朵裡,卻越聽越覺得刺耳。
這人話裡話外都在指責謝長生沒有一見面就往他後背上撲呢。
也不知道是誰最開始背謝長生的時候,滿臉不情願。
謝長生被謝鶴妙一張利嘴搶白得講不出話,啊地大叫瞭一聲往謝鶴妙後背上跳去。
謝鶴妙反手墊住謝長生的腿彎,這才笑瞭:“這就對瞭。當皇帝瞭也還不還是我弟?你才多重,隻管往人身上撲就是,還怕二哥不夠力氣摔到你不成?”
謝澄鏡在一旁看得邊笑邊搖頭。
“一個兩個都是孩子心性。”他這般點評道。
謝長生呵呵笑,掛在謝鶴妙後背上,以一種很吃力的姿勢去拿被自己揣在褲袋裡帶他們帶的禮物。
“不急,”謝鶴妙又把謝長生往上托瞭托:“帶著你傢長瞭四隻腳的小山和那個誰去吃個飯,接風宴都給你訂好瞭。”
——“長瞭四隻腳的小山”是在說歲歲。
“那個誰”,指的則是顧緋猗。
謝長生自然樂呵呵地答應下來。
今日接風宴又是一傢謝長生從未去過的酒樓。
這傢酒樓是老字號,即便沒到飯店,門前食客也已經排成瞭長隊。
謝長生幾人一邊往裡面走,一邊聽到食客們的聊天。
“……今晚……七星連珠……”
“哎呀,那可一定要關好門窗。”
“你信這個?”
“咋瞭?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謝長生眨眨眼。
這幾天,不論衣食住行,他總能聽到有人說“七星連珠”,緊張兮兮的語氣。
謝長生好奇和顧緋猗,陽蘿,馮旺,還和路人都打聽一下,卻發現每個人的說法都不盡相同。
有說隻是民間迷信的,有說七
星連珠期間會運氣變好的,也有說會走黴運、或是遇到精怪的。
總之,大多數的說法,是七星連珠期間、會發生怪事。
謝長生覺得這種說法,和之前同學們口中的“不要放學後去小樹林”、“午夜時候不能看鏡子”、“大霧天是有鬼神娶親”的說法一樣,都是怎麼玄乎怎麼說。
謝長生也沒往心裡去。
他在心裡盤算著等下要去謝澄鏡府上玩一玩,看看他養的那幾隻孔雀和錦鯉。
但不知道為什麼,吃著飯,謝長生突然有些犯困。
這困意來勢洶洶,謝長生連飯都吃不下去瞭,筷子一扔,嘴裡還包著一口飯都沒力氣嚼瞭,頭直直往飯桌上一抵,就閉上瞭眼。
謝鶴妙喊瞭他幾次,謝長生迷迷糊糊聽見瞭,卻一點都提不起來力氣回答。
謝澄鏡笑道:“許是車馬勞頓,這些日子累到瞭。”
謝長生想說自己其實一點都不累,但就是怎麼都沒力氣開口回答。
正焦急著,卻感覺到有人把自己打橫抱瞭起來。
顧緋猗的聲音從謝長生頭頂上方傳來:“咱傢先帶著陛下回宮瞭。”
回宮的馬車上,顧緋猗叫瞭謝長生幾次,見他一直不醒,便讓謝長生枕著他的腿睡瞭一路。
嗅著顧緋猗身上熟悉的白梅冷香,謝長生沉沉再睡去。
再有意識的時候,卻已經是幾個時辰之後。
他是被晃醒的。
一睜眼,就對上瞭顧緋猗狹長的眸。
那雙淡琥珀色的長眸在燭火的映照中,流淌著的是藏也藏不住的焦灼。
不知道是謝長生剛睡醒,耳朵不靈光,還是的確如此,謝長生聽到顧緋猗一向淡定自持的聲線竟帶著一些顫抖,也許還有一些哀求。
他道:“謝長生,長生,醒醒,別睡,不許睡。”
謝長生卻又閉上瞭眼。
-
顧緋猗覺得自己快瘋瞭。
謝長生這一覺睡瞭足足五個時辰,中途任他怎麼叫都叫不醒。
顧緋猗漸漸發覺不對。
他叫瞭禦醫,禦醫卻說謝長生身上沒任何毛病,健康得不行。
可入夜後,謝長生竟發起燒來。
顧緋猗隻覺得心焦。
他擰瞭手帕為謝長生擦汗,又轉身出門去找馮旺,想讓他再把禦醫找來。
還未開口,抬眼卻見到五顆星子掛在天邊,閃耀著異樣的光彩。
是七星相連之景象。
顧緋猗突然想到什麼,心臟一沉。
謝長生是異世遊魂,說不定就是因這七星連珠的異象,他才會那樣長睡不起,還發起瞭高燒。
他要走瞭嗎?
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留下他一個人在這裡。
可因品嘗過兩個人相處的時光有多溫暖,顧緋猗早已不能再忍受一個人。
顧緋猗狠瞭心,終於把謝長生搖晃醒
來。
終於睜開眼後(),謝長生的雙眼卻是無神的。
不同於之前任意一次偽裝。
這次是真的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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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緋猗僵瞭僵?(),用驟然變得冰冷的大掌帶著些顫抖去摸謝長生的臉:“謝長生,醒醒,別睡,不許睡。”
他把歲歲塞到謝長生懷裡,用自己最柔軟的聲音去哄謝長生:“好孩子,乖孩子,你是我最乖的寶貝。聽話。你起來,我親手給你做你最喜歡的飯菜。還有,你不是一直想給我編辮子嗎?隻要你現在起來,想編多少都可以。”
又道:“你不是還有話本沒看完嗎?我念給你聽,好不好?你先別睡。”
說著話,顧緋猗匆匆轉身去拿話本。
但剛走瞭兩步,卻感覺到自己的袖口傳來小小的拉力。
顧緋猗一怔。
他回頭,看到謝長生迷迷糊糊地搖晃瞭一下頭。
那雙眼恢復瞭一些清明。
謝長生道:“顧緋猗,我做夢瞭。”
“我夢到我回去瞭。”
顧緋猗隻覺得呼吸一滯。
卻見謝長生笑瞭一下:“夢都是反的,對吧?我保證,不會丟下你的。”
他張開手臂:“所以別一臉要掉小珍珠的表情瞭,過來,抱一下。”
顧緋猗沒說話,隻是掉轉瞭腳步、大步朝謝長生走去。
他死死把謝長生摟在懷裡。
下一瞬,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
顧緋猗緊皺著眉,有些不適。
他下意識想松開懷裡的謝長生,不想讓他覺察到自己身體的不舒服。
但轉念想到自己曾答應過謝長生不再瞞著他受傷的事。
抿瞭抿唇,他剛想告知謝長生自己的難受,卻覺得懷中驀地一空。
那股天旋地轉的感覺也如潮水一般飛快褪去。
顧緋猗睜開眼,眉頭卻皺的比方才更緊瞭。
——懷中的謝長生不見瞭。
不止如此,周圍的環境也全變瞭個模樣。
不再是夜晚,不再是毓秀宮。
而是一個明亮的,開闊的……有著許多奇怪東西的室外。
有許多穿著奇怪衣服、將頭發剪得很短的年輕男女小跑著從顧緋猗身邊跑過。
一邊跑,還互相招呼著:“快點快點,還有兩分鐘上課啊啊啊啊——!!”
顧緋猗狹長的眸飛快地掃過周圍環境。
怪異的建築,怪異的人們。
卻並不算太陌生——這是謝長生講過的,他的時代。
他竟來到瞭謝長生的時代?
是因七星連珠?
那謝長生呢?現在又在何方?
想到謝長生,顧緋猗心中生出瞭一些焦灼。
他見樹下有幾個神情悠閑的中年人,打算上前詢問一下情況。
與此同時,出於謹慎起見,他又不動聲色地將手掌按在側腰的匕首上。
()樹下乘涼的人有男也有女。()
顧緋猗思索瞭一下,來到那男人近前:這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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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一連喚瞭幾聲,那人都沒有抬頭理他。
隻是用手中奇怪的帽子扇著風:“熱啊,好熱啊。”
那人說著,又和旁邊的人聊起瞭天。
好像完全看不到自己面前站瞭個人。
顧緋猗皺瞭皺眉,似乎意識到什麼。
他伸出手,在那中年男人面前揮瞭揮。
男人沒有一點反應。
顧緋猗又對另一人擺瞭擺手。
但那人同樣沒有對他的動作產生一點反應。
顧緋猗心下瞭然——不曾想,他竟是以一縷遊魂的形式來瞭謝長生的時代。
既如此,也不必顧慮其他。
還是先找到謝長生才是。
正想著,卻聽身後傳來雀躍的交談聲。
“生仔,你昨天推薦的那本,我熬夜看到凌晨!!”
回答那男生的話的是一道清潤柔和的嗓音。
嗓音的主人帶著些抱怨:“都說瞭不要叫我生仔!這昵稱聽起來也太海棠瞭!”
顧緋猗緩緩回身。
他看到謝長生被夾在三個男生中間,談笑著,迎面朝他走來。
這是顧緋猗從未見過的謝長生的模樣。
短發,劉海柔順地垂在額前。
穿著件兒略顯寬大的黑色衣服,露出手臂。
斜跨著一隻白色小包。
更顯得人白皙纖細、朝氣蓬勃。
卻不是他的謝長生。
隻一眼,顧緋猗便認出,這不是他的謝長生。
而是更小一些的。
遇見他之前的謝長生。
他是來到瞭謝長生還沒見過他的時間裡嗎?
看著這樣清澈美好的謝長生,顧緋猗心底泛起一抹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感覺。
是心動,是覺得虧欠,也是憐惜。
他看到謝長生側頭,笑著問方才說話的男生:“我推薦的絕對沒錯吧?相信我的眼光!對瞭,你最喜歡《奪嫡風雲》裡的誰啊?”
他指指左邊的人:“孫知元說他最喜歡謝澄鏡。”
又指右邊的人:“蕭哥說他最喜歡方綾。”
那男生抓瞭抓頭發:“唔,我應該最喜歡那個二皇子,叫什麼來著,對對對,謝鶴妙!雖然這哥們兒最後失敗瞭,但是他太帶感瞭。你呢生仔?最喜歡誰?”
說著話的功夫,謝長生幾人已經走到顧緋猗近前。
在謝長生與自己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顧緋猗貪婪地註視著謝長生的側顏。
與此同時,他伸出手。
用小指輕輕勾瞭勾謝長生身側擺動著的手。
他的手穿過謝長生的身體,而謝長生渾然不覺。
他路過顧緋猗,帶著笑和一點點害羞的聲音傳至顧緋猗耳中:“說出來你可別笑話我啊……我最喜歡的是顧緋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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