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南柯夢
聽瞭謝長生的回答,黑暗中,顧緋猗的方向傳來瞭一聲輕嗤。
“死纏爛打?”他問謝長生:“他隻會這個?就這樣你就被打動瞭?”
謝長生再往頭上蒙瞭一層被子:“也不隻是這樣……”
悶熱的被子裡,謝長生順著顧緋猗的提問開始瞭思考——
謝長生想,他是怎麼喜歡上顧緋猗的呢?
但這實在不是一個需要思考的問題。
穿越到古代以後,謝長生時常覺得自己像一隻生日氣球。
被許多風夾著,吹來吹去的,卻十分安靜的,平靜的,在風中轉著圈圈。
為瞭能活下去,把所有情緒都收在肚子裡。
意識到顧緋猗喜歡他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害怕。
害怕顧緋猗喜歡上的是他表演出的那個傻呆呆的他。
在就算隻有自己一個人的場合,都不敢說真心話的他。
可每次和顧緋猗的親吻,每次和顧緋猗的親昵,他都會想起顧緋猗的話。
他說:“咱傢會保護好小殿下的。”
他說:“有咱傢在,誰也傷不到你。”
可被那樣纏綿的,愈發充滿瞭愛意的目光看著,謝長生隻覺得全身上下都被泡在滾燙的溫泉池裡。
介於燒傷和舒適之間的溫度。
漸漸的,他也會控制不住地在顧緋猗的舌纏繞他的舌的時候動一動舌尖。
或是用手悄悄摟住顧緋猗的腰。
他本是做好瞭如果能活下去,就戴著一輩子面具,和顧緋猗一直過下去的打算的。
可顧緋猗卻說,他早就知道他是他。
他愛的從來隻是他。
於是,風停瞭,謝長生這隻生日氣球飄飄蕩蕩地飄上瞭天空。
“砰”的一聲在半空炸開後,閃閃亮亮的彩帶從天而降。
彩帶上每一張都寫滿瞭後知後覺地開心和驚喜,每一張都寫上瞭喜歡。
-
顧緋猗的聲音打斷瞭謝長生的思緒。
他問:“所以是什麼?”
謝長生“啊?”瞭一聲:“什麼什麼?”
顧緋猗:“……”
他壓低的聲音裡寫滿瞭無語:“是你剛剛說的,他也不隻是會死纏爛打,還會別的。”
謝長生恍然。
他鏗鏘有力地道:“還有就是他長得好看啊。”
顧緋猗:“…………”
“膚淺。”顧緋猗悶聲。
頓瞭頓,顧緋猗又問謝長生:“那等你走後,我什麼時候能再遇到你?”
謝長生張瞭張嘴,卻發現自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也許是平行世界的世界中,時間線完全是亂的。
他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裡,顧緋猗的母親還會不會被老皇帝抓到宮裡。
許是沉默的時間太久,
顧緋猗又催促瞭一次謝長生的答案。
謝長生便含糊道:“應該,快瞭。”
“問你什麼都不知道。”顧緋猗嫌棄的語氣:“真是白長瞭那張聰明的臉。”
謝長生聞言大喜:“你是第一個說我這張臉聰明的,謝謝啊謝謝!”
顧緋猗:“……”
-
又過三日。
下午。
今天陽光豐盛,謝長生磨著顧緋猗把躺椅搬到瞭院子裡,窩在上面一面吃糕點一邊曬太陽。
顧緋猗坐在不遠處,把一些藥材在石桌上鋪平,挑挑揀揀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待他終於忙完,又將藥捆瞭起來,嫌棄地嗅聞瞭一下手上的味道後,走進屋裡洗手。
謝長生突然揚聲叫他:“顧緋猗,顧緋猗,顧緋猗!”
“叫魂?”
顧緋猗從屋裡走出來,把還沒來得及擦幹的手上的水珠往謝長生臉上撣瞭撣。
他頗嫌棄地問謝長生:“又怎麼瞭?”
他以為謝長生是又要使喚他,給他拿條毯子,或是倒杯茶。
卻聽謝長生道:“我要走瞭。”
謝長生會走這事,其實已經在顧緋猗心裡排演過許多次。
顧緋猗原以為自己已經將一些細節都排演得當瞭。
但當真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不論是表情、還是臺詞,顧緋猗都出瞭差錯。
他眉目怔怔地看向謝長生,半晌後,說出口的第一句話是問他:“不能多留一會兒麼?”
他告訴謝長生:“我爹娘馬上就回來瞭,你不是一直想見他們嗎?”
謝長生搖瞭搖頭,窩在躺椅上的身形已經開始變成半透。
顧緋猗伸手去拉謝長生,卻握瞭個空。
謝長生看著顧緋猗,表情有些急切:“四月二十九,不要讓伯母出門。也千萬不要讓伯母見到皇上。”
顧緋猗又是一怔。
他問謝長生:“你不是說……”
謝長生的身影越來越淡,又匆匆道:“你要幸福啊。”
“福”字的尾音戛然而止,謝長生徹底消失在瞭顧緋猗的面前。
顧緋猗在原地站瞭片刻,伸手去收拾謝長生掉瞭許多糕點殘渣的盤子。
身後,一男一女兩人走入院內。
女人問顧緋猗:“咦?躺椅怎麼搬出來瞭?你手上這是什麼?你不是一直不愛吃糕點的嗎?”
顧緋猗答:“傢裡來客人瞭。”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客人?誰?怎麼不多留人一會?”
顧緋猗沉默一會後,笑:“是個有些奇怪的人,以後有機會介紹給你們認識。”
-
謝長生覺得自己像一艘小船,飄在海面上。
搖搖晃晃的,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
不知道時間過去瞭多久,謝長生終於聽到動靜。
有人在叫他:“生仔生仔,生仔生仔生仔生仔生仔
!”
睡在上鋪的人用被子蒙著頭。
一隻細長白皙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使勁擺著。
手的主人還未睡醒?()_[((),卻已經習慣性地道:“別叫生仔,都說瞭男人不能生孩子……”
叫他的人嘿嘿一笑,卻沒放棄:“生仔,你說的讓我等一下叫你,你要去打工的,還是說你今天要請假?”
打工?請假?
謝長生猛地睜開眼,翻身坐起。
他有些茫然地低下頭,看著下方正踮腳、使勁兒拍打著自己床欄桿叫自己起床的室友。
陽光和清風透過大開的窗戶落在宿舍地板的瓷磚上,把屋子裡面的一切都照得亮亮的。
鐵架床,印著史努比的被罩。
斜側方坐在電腦前打遊戲的舍友、手邊忘記關掉音樂到現在還在唱歌的耳機,與其相連的手機屏幕還亮著,上面是《奪嫡風雲》最後一章的頁面……
謝長生踩著欄桿爬下床。
書桌上還放著一面鏡子,映照出謝長生現在的面容。
清爽的短發,蓬松又柔軟。
讓謝長生比長發時少瞭一分男女莫辯的感覺,更多瞭一份少年氣的清爽。
看著鏡中的自己,謝長生滿腦子都盤旋的都是問題——
顧緋猗呢?
歲歲呢?
謝澄鏡和謝鶴妙呢?
還有,為什麼他一直能感覺到的,和古代的那根線,突然感覺和自己的聯系變淺瞭許多?
就像是信號不良,或是隨時都有可能斷掉一樣的感覺。
這又代表瞭什麼?
代表著他終於回來瞭?回到瞭自己的時代?
曾經謝長生是那麼想回來。
可他的愛人,親人,朋友。
都在那裡。
父母離開後,他一個人生活瞭許多年。
好不容易再次有傢瞭……
謝長生使勁揉瞭一下自己的頭發,在室友的催促中回過神來。
室友關切地看著他:“生仔,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今天還是請假吧?”
“去。”
謝長生抽瞭下鼻子:“因為我得瞭一種不知道為什麼錢總是不夠花的病。對瞭,你的夠嗎?別總是給自己的卡裡充錢,也充充我的。”
室友:“……”
他哭笑不得地在謝長生後背上拍瞭一下。
去奶茶店的路上,謝長生險些迷路。
問就是太久都沒回來瞭。
等好不容易摸到店裡,店前面已經排起瞭長隊。
謝長生鉆到店裡,躲到簾子後面換衣服。
一起打工的學長——謝長生幾乎已經忘記瞭他的名字——帶著一些抱怨語氣地告訴謝長生:“剛剛我打聽瞭一下,這幾天店裡沒有最忙,隻有更忙。”
他道:“籃球隊要比賽,這幾天正在訓練。這會兒訓練結束瞭,都來買冰激凌吃瞭。我打冰激凌都要打得手都
()要抽筋瞭。”
謝長生一邊從簾子後面鉆出來,邊往頭頂扣帽子:“我來。”
他站在冰激凌機器前,打著打著突然嘆瞭口氣。
“怎麼瞭?”學長問。
謝長生舉著冰激凌給他看:“白白軟軟的,你覺得像不像一隻小狗?”
學長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來這冰激凌怎麼像小狗瞭。
他接過謝長生手裡的冰激凌遞給客人,又道:“籃球賽你們系也有參加吧?你到時候去加油嗎?”
謝長生又用冰激凌機器打出瞭一隻小白狗。
他想瞭想:“應該不去吧,如果我不穿越的話,那馬上就要期末周瞭。”
學長一愣,被他逗笑:“還穿越,真有你的,是不是看多瞭?”
-
再過幾日,便到瞭籃球賽舉辦的日子。
謝長生到底還是被班上的幾個同學拽去瞭。
原因是隔壁學校來瞭許多人加油,他們既然是主場,那絕對不能輸在氣勢上。
謝長生左手拎著喇叭、右手舉著彩旗就跟過去瞭。
來到體育館後,幾人找瞭個位置擠著在人群中坐下來。
場上已經開始比賽瞭,謝長生耳邊是同學們的歡呼吶喊聲。
謝長生也跟著搖旗,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分明是在加油,搖的旗卻有一種無精打采的、舉白旗的氣勢。
一個同學抬高瞭嗓門問謝長生:“生仔——怎麼覺得你這幾天心情不好啊——?!”
謝長生把尖尖的下巴搭在膝蓋上:“可能有點吧,看一百個廣告助力我復活。”
同學:“……”
正說笑著,謝長生卻覺得自己周圍的聲音好像安靜瞭一些。
他正要下意識回頭,一隻手卻輕輕搭在謝長生肩膀上。
一道柔軟的聲音,隔著人潮的喧鬧,清楚從後方傳入謝長生耳中。
——“在這裡啊,可是讓咱傢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