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舊愛×

作者:任憑舟 字數:4578

周五下午,傳統項目結束,趣味運動開幕,第一項就是大風車,盛夏站在看臺給辛筱禾拿東西,為她加油。

賽得著實有趣味。大夥穿著各自班服,抓著一根桿子跑,跑道上如同爬瞭幾隻彩色蜈蚣,尤其到瞭拐彎處,尾巴的隊員碰到一起,你踹我,我拉你,看臺上跟著起哄,好不熱鬧。

六班勉勉強強跑瞭個小組第三,沒進決賽。

辛筱禾下瞭場猛喝水,氣得口沫橫飛:“白瞎練這麼多天,四班那幾個龜孫,凈搞些扒拉人的勾當,

韓國來的吧?氣死我瞭!"

“不就是玩,沒關系的!”楊臨宇在一旁安慰。

辛筱禾努:“你當什麼好人,被扯的又不是你!”

楊臨宇訕訕閉嘴。

“齊修磊!”辛筱禾抓住一旁的少年,“環環相扣一定要贏,別的不管,不跑贏四班你別進我班大門瞭!"

齊修磊默默鼻子,“那我進我班後門。”

辛筱禾:

張澍笑一聲,“不讓他進,你是要當門神麼?”

辛筱禾換瞭語氣,“不管,要贏,沖啊澍哥!”

張澍搓搓手臂:“打住,不要猛女發嗲。”

辛筱禾:“呵,那你要扛住舊愛發嗲,別臨陣倒戈才行啊。四班環環相扣,可是有陳夢瑤呢。”

她這話說得小聲,隻有他們這一圈人能聽見,張澍卻忽然站起身,靠在欄桿上,“舊愛?你給我說清楚,什麼舊愛,我潔身自好這麼多年哪來的舊愛,辛筱禾,移動謠言嗶嗶機,原來是你啊?給我一頓好找。”

他完全沒控制音量,又朝著看臺,周圍幾乎全聽得見。

按理說,這類話題,張澍從來不接茬。

辛筱禾反駁道:“這可不是我先傳的,大傢都這麼說…"

“大傢是誰?”張澍姿態閑散,語氣卻透著股較真的勁兒,“大傢都說2012世界末日,這要是真的,

你現在在喜馬拉雅當化石。”

看臺哄笑,周圍幾個班都竊竊私語。

辛筱禾:

有、有必要,這麼毒嗎?

侯駿岐會意張澍這是要當眾辟謠瞭,接話道:“別慌,與你無關,阿澍的意思隻是說,他喜歡那誰這個消息,就和2012世界末日一樣,已被證偽。”

辛筱禾也學張澍搓搓手臂,嫌棄地說:“溜瞭溜瞭,我還想活著不想做化石。”

不知是誰看戲不嫌熱鬧,吆喝問:“澍哥,那你意思是沒有舊愛有新歡咯?”

一陣風把看臺旗幟吹得乓啷響,張澍淡淡瞥一眼後排,慵懶的聲音被吹散在風裡。

“建設美麗中國不好嗎,整天傳些沒根沒據的,不正經。”

辛筱禾:

侯駿岐:

盛夏在後排寫通訊稿,想給六班爭取點思測分。聞言筆下一頓。

“環環相扣”在跑道中央的綠蔭場開展,一組六個班,高一高二賽程已經結束,人卻沒走,把綠茵場圍瞭個裡三層外三層。

這一組,有四班六班,近期表白墻上的幾個“頂流”都在,有好戲看。

“盛夏是不是素顏瞭?”

“應該是。”

“好白啊。”

“這麼看好像陳夢瑤好看一點。”

“我不覺得誒。陳夢瑤運動會還披頭發,偶像包袱夠重的。”

“本來就要當偶像啊?”

“張澍還是和盛夏站一起更配,和陳夢瑤像年下。”

關於盛夏和陳夢瑤的對比喋喋不休,站在場內的盛夏當然沒聽到。

烈日灼灼,她和張澍並排站著,誰也沒說話,中間能再站一個人。

環環相扣是往返賽,單程一個接力,盛夏和張澍是第四棒,排在瞭第二棒後邊,第一、三、五棒站在場地對面。

而陳夢瑤,是四班的第二棒。

現在就站在盛夏左前方。

“阿澍,你讓著我點啊?”陳夢瑤一邊拉伸一邊沖張澍喊。@張澍虛叉著胯站著,淡聲答:“我不跟你一棒,怎麼讓?”

陳夢瑤說:“那你也可以跑慢點。”

張澍笑一聲:“憑什麼?”

“切,就知道又是這種回答,”陳夢瑤翻瞭個白眼,“沒意思。”

雖然被拒絕,但這對話一聽兩人就很熟。

哨子聲清脆,比賽開始瞭。

第一棒的同學套著呼啦圈從對面跑來,六班因為側著跑占瞭上風,最先到達,第二棒快速出發。

陳夢瑤扭頭:“阿澍,你們班行啊,那你更得讓著我瞭?”

張澍還沒來得及回答,四班也開始交接,陳夢瑤又說:“對面見!”

張澍不予回應,看向身邊的人。

烈陽照在她臉上,白而潤,像水頭通足的玉。

盛夏靜靜站著,沒有緊張,也沒有一點別的情緒。

他搖搖頭,無奈地笑瞭笑。

幹嘛,覺得她會吃味?

他以前和陳夢瑤也是這種交流模式,現在竟隱約覺得是不是該改改?

此時,廣播裡傳來悅耳的女聲:“下面是高三六班盛夏同學來稿”

不少人朝盛夏看過來。

就連六班同學也問:“夏夏,你什麼時候投稿的呀?”

“就剛剛。”盛夏說。

“哇,有加分的!”

盛夏輕輕點頭:“嗯。”

張澍豎著耳朵聽,開頭在贊揚這場盛會,工整對仗、辭藻華麗,很適合這種場合。

“你是不是什麼題材都能寫,還都能寫得這麼快?”張澍問。

盛夏一怔。

他們已經有一整天沒有說話瞭。

他忽然用這麼崇敬友好的語氣誇贊她,是怎麼回事啊?

盛夏說:“也沒有。”

張澍:“厲害就是厲害,不用謙虛。”

周圍同學相視挑眉。

“他倆也沒說什麼,我怎麼覺得那麼黏糊?”

“你不是一個人。”

就在這時,第三棒的同學迎面而來,還沒過線就把呼啦圈摘下遞過來瞭。

“到瞭,”張澍提醒著,攬著盛夏的肩膀把她轉過去,手臂一伸接過呼啦圈往頭上一罩,“走。”

兩人背靠著背,側著往對面蹦這反應速度,這默契“他倆是真的吧?”

“先磕為敬。”

跑到中程的時候,盛夏忽然聽見背後傳來聲音,“在最需要專註的時候,不能想太多,不要想別人怎麼說,也不要管別人怎麼做.

跑自己的,才能贏。”

盛夏幾乎要以為,他是針對最近的流言,給一點安慰。如果沒有最後一句的話。

最後一句,隻是說比賽而已。

可六班幾乎領先瞭一個單程,隻要保持節奏就能贏,他沒必要在這時候多此一舉。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自作多情。

播音員還在念著盛夏的稿子:“

最好看的落日會在夏天的晚自習出現,最頑強的你會在賽道上變得耀眼,一起沖向終點吧,賽出青春的氣象和境界!少年鮮衣繁花路,一起見證。”

一起見證,繁花和終點。

“張澍!盛夏!快點!一班學我們,要追上來瞭,快點啊!”

還有不到十米的距離,周萱萱焦急的喊聲傳來,盛夏抬頭,果然看到最邊上的一班也側著跑瞭,

幾乎要超上來瞭。

周萱萱更是著急,跨步上前自己上手拽,張澍長得高,還沒完全摘下呼啦圈,周萱萱這一扯,呼啦圈直接勾著他的脖子把人往後帶。

張澍敏捷地轉瞭個身,但還是沒能保持平衡,整個往下倒。

意識到面前是盛夏的背,他下意識伸手撐地,可是慣性巨大,哪裡是能撐住的?

事情就發生在一瞬間,盛夏隻感覺背後一股力道撲來,她被壓著朝地面摔去,而礙事的呼啦圈一落下來就拌住瞭膝蓋,腿蜷著無法邁步,就這麼直直倒下去,忽然一聲擦響疼!

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在這個瞬間盛夏覺得世界抽離瞭一秒。

感覺就要這麼與世長辭。

“盛夏!”

“盛夏!”

“夏夏!”

混亂,一片混亂,她聽見焦急的聲音此起彼伏。她知道自己的身體被翻瞭過來。

她看見瞭面前少年撐起身體,露出一張驚慌失措的臉。

身邊圍瞭很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

意識回籠,她開始追溯疼痛的來源。

是腿,她的右腿,撕心裂肺的疼,動不瞭瞭。

“盛夏,你怎麼樣?”張澍半跪著,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孩,確認她是不是完好無損。

她嘴唇發白,眼神渙散,額頭冒著細細密密的汗。

這副樣子不像普通摔倒。

張澍喊:“盛夏!”

辛筱禾擠進人群,想要扶起盛夏,被張澍厲聲制止:“別動她!”

辛筱禾著急:“怎麼辦啊!夏夏,你怎麼樣啊?張澍你個廢物讓你贏不是這樣贏啊!”

張澍像是聽不見似的,“可能傷到骨頭瞭,別擅自挪動,”然後扭頭叫侯駿岐,“叫校醫啊!”

“哦哦哦。”

張澍目光回到盛夏臉上,上下逡巡,不自覺撫瞭撫她臉頰,“能說話嗎?”

他的手背,冰涼。

盛夏企圖張嘴,一個“能”字張嘴就變成瞭:“疼”

“好,好,別說話瞭”張澍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給她抹去額上的汗。

盛夏眼睛閉瞭起來,牙床緊繃,痛得意識模糊。

周圍人看著二人親昵的舉動,你看我我看你,沒人不識趣地在這會兒八卦。

周萱萱快哭瞭,“夢瑤”

盛夏不會以為她是故意的吧,她們才剛剛有過沖突。

陳夢瑤捏瞭捏她的手安撫。她此時也無暇顧及周萱萱的情緒,她的目光落在張澍緊繃的側臉上。

那樣焦灼、疼惜、不知所措又強自鎮定的神情,在張澍那張漫不經心的臉上,從未見過。

校醫就在調度室,很快就趕到瞭,老師們也過來瞭,體育老師,王濰,還有幾個面熟卻不認識的老師,一群人嘰嘰喳喳說著什麼。

“骨折瞭,具體怎麼樣很難說,得去醫院才行,”校醫說著,問盛夏,“其他部位呢,有異樣嗎?”

盛夏有點疼過勁瞭,緩緩睜開眼,動瞭動手臂,搖搖頭,“沒有"

“別那麼多人跟著瞭,趕緊散開,帶她去醫院。”

“找擔架來嗎?”

“折的是小腿,不能再伸展,擔架反而不行,最好是小腿不動,給她抬起來吧?”

校醫環顧一圈,正打算找幾個人一塊抬。

張澍對辛筱禾說:“扶著點她的腿。”

然後他攬過盛夏的肩,手臂往她腿窩一勾,打橫把人抱瞭起來。

起身的時候為避免擺動,他隻能緩緩直立,這比直接一把抱起來要費力得多。

@張澍手臂緊繃,脖頸肌肉暴起。

雖然在這個時候想些有的沒的不太人道,圍觀群眾還是忍不住咬耳朵。

“媽耶.

…"

“男友力MAX。"

盛夏手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瞭,除瞭疼,還有酥酥麻麻的感覺傳遍四肢百骸,身體如同過電。

周萱萱很緊張,眼看人群就要散瞭,她用哭腔在說:“夢瑤,怎麼辦啊”

“沒事的,你也不是故意的,”陳夢瑤說著,上前一步,“阿澍,萱萱她…”

“別吵,讓路!”

張澍的聲音又沉又急,不是怒吼,勝似怒吼,然後他也不等什麼答復,凌厲的眼神撥開不相關的人群,抱著盛夏往體育場入口去。

陳夢瑤呆在原地,周萱萱更是嚇得止住瞭哽咽。

眾人交頭接耳,也都覺得這時候還要說幾句真是添亂。

張澍好似也不是針對誰,就是過於著急,關心則亂。

張澍走得又快又穩,盛夏抬眼便看見他額發裡細細密密的汗。

走瞭會兒,她身體有點松垮下去,張澍低頭,“你得摟著我。”他不能猛地調整她的身位,一晃動她的腿就要遭殃。

盛夏:

她眼角餘光瞥見四面八方的視線,破罐子破摔一般往他胸口一埋,眼不見為凈,手緩緩攀上瞭他的脖頸。

拍片、診斷、等著打石膏。

跟著來的有王濰、辛筱禾,手續都是王濰和張澍去辦的,辛筱禾一直陪著盛夏。

李旭來瞭,說盛明豐在開會,晚點過來。

王蓮華也正從單位趕過來。

其實該忙的也都忙完瞭,來瞭也就是看著,或者,數落幾句。

沒一會兒,院長來瞭,身後跟著科室主任還有幾個醫生。

他們在門口叫瞭聲:“李主任?”

李旭回頭,抬手做瞭個制止的動作,就隨著那一行人出去瞭,王濰也跟著出去瞭。

病房裡隻留下三個少年人。

門被輕輕闔上,通過一條縫,走廊外的談話聲偶爾鉆進屋內。

這架勢,再伴隨飄進來的“書記”市委關懷衛健醫保”此類經常在電視背景樂新聞聯播上聽到的詞匯。

辛筱禾有點緩不過來,她看瞭眼張澍,他面無表情靠在窗邊,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

石膏是科室主任親自給盛夏上的,說問題不大,要綁七周以上。

這時候盛明豐會議結束,李旭開車去接,一群醫生七嘴八舌交代瞭很多,接著離開瞭。

沒一會兒,學校有事,王濰也準備先離開,走之前問要不要捎上辛筱禾和張澍。

辛筱禾說:“我留下幫忙吧,萬一夏夏要上廁所什麼的。”

王濰點點頭:“行,有什麼需要給我打電話,你呢張澍,回去吧?”

張澍回:“我自己回。”

王濰想著留個人跑腿也行。

盛夏卻開口瞭:“你回去吧,張澍。”

“今天謝謝你啊,我這,不需沒什麼事瞭。”她補充。

她語氣冷淡,眼睛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他。

哪怕一瞥。

她說一我這,不需要你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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