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當晚,全城屬於高考生。
所有高中生能去的、常去的地方,都不是聚會的最佳場所。
他們要去成人的世界踢館。
夜店、酒吧、KTV,處處可見青澀卻張揚的臉龐。
更不要說路邊熱火朝天的燒烤攤瞭。
黃色上頭飲料終於可以稱之為啤酒。
上它個三五紮的。
侯駿岐他們在Milk開瞭卡,打算通宵。
張澍回到傢,剛洗好澡,群裡已經在催。
吳鵬程:“吃燒烤洗什麼澡啊?”
韓笑:“澍哥要打扮一番亮瞎Milk嗎?”
侯駿岐:“哪來那麼大臉,人傢當然要先去見老婆瞭。"
韓笑:“失敬失敬。”
吳鵬程:“不是吧,去夜店還帶老婆?”
張澍:“想得美,不帶。”
什麼人什麼場合啊,還想玷污茉莉花?
張澍切出微信界面,給盛夏打電話。
嘟嘟兩聲,被掛瞭。
掛瞭?
過瞭半分鐘,Q.Q有消息進來。
茉莉花:“在吃飯。”
張澍:“在傢裡?”
茉莉花:“外邊。”
那就是她媽媽也在瞭。
張澍:“什麼時候回傢?”
茉莉花:“可能得十點瞭?”
這尷尬的時間。
張澍看瞭眼自己清爽的衣裳,幹凈得沒有一點胡茬的下巴。
行吧,收拾個球,白瞎。
茉莉花:“怎麼啦?”
張澍:“想你。”
茉莉花:“”
茉莉花:“明天就見面啦?”
明天得回班估分,然後晚上謝師宴,吃散夥飯。
張澍:“哦。”
沒心沒肺,高考結束這麼重要的時間點,難道她不想見他嗎?
看來不想,算瞭。
在燒烤攤吃吃喝喝酒足飯飽,晚上10點,夜店開始上人,一行人轉場到瞭Milk。
音響震天,燈紅酒綠,張澍來過那麼幾回,基本都是給人過生日,匆匆呆一小會兒就走。
他搞不太懂為什麼有人喜歡在這麼吵的地方過生日,說話得靠吼。
直到這一晚,他懂瞭。
男生和男生之間,說話當然靠吼,遇到不想吼的,比如看對眼的女生,那就名正言順咬耳朵。
吳鵬程他們每次從舞池回來,都帶回幾個女孩,沙發越坐越擠,一個個恨不得鉆進對方耳朵說話。
這就是個釋放荷爾蒙的地方。
張澍大病初愈不能喝酒,他也不愛蹦,隻留在座位上和韓笑玩骰子。
韓笑那傻子,吹沒吹牛全寫在臉上,搖瞭幾個1張澍對兩輪就能猜出來,玩瞭半小時沒輸過,無趣極瞭。
張澍有點無聊,環視一圈,發現不少熟面孔,一看就是附中的。
看不出來,平時挺能學,放假瞭都挺能玩。
剛收回視線,看到面前站瞭個人。
陳夢瑤。
“大明星!”吳鵬程先說話瞭,“你可是要出道的,還敢上夜店玩,不怕給你拍下來,以後發你黑料?”
陳夢瑤怒道:“吳鵬程,給我滾蛋!”
她坐到瞭沙發對面的矮幾邊,開門見山問張澍:“你和盛夏在一起瞭嗎?”
周圍很吵,他們距離也不近,但張澍就是聽到瞭。
沒太聽清,算是猜到瞭。
他站起來,“隻要她允許,隨時。”
這話嘴型不好猜,陳夢瑤湊過來,“什麼!?”
卡座上眾人都看著他們。
尤其是吳鵬程帶過來的女生們,她們肯過來玩,多半是因為想認識認識張澍,誰知道他不喝酒,
又隻跟他兄弟玩骰子,都不知道這傢夥來夜店圖什麼。
所以看到陳夢瑤靠近,大傢都挺想看看大美女能不能搞定他。
隻見張澍湊到吳鵬程耳邊,喊話:“我先走瞭。"
吳鵬程看看手機,吼道:"才11點就走?別啊!表演都還沒開始!”
張澍:“你們玩吧,我耗不住瞭。”
吳鵬程也顧忌他的身體,點頭:“等你好瞭咱再聚!”
張澍:“你跟老侯他們說聲。”
“得咧。”
張澍離開。
女生互相咬耳朵。
“湊近瞭更帥,鼻子怎麼這麼會長?”
“說話也很好聽。”
“唉,你看那個女孩跟他走瞭!"
“啊?還以為是什麼高冷的。”
女生問吳鵬程:“唉,那是他女朋友嗎?”
吳鵬程沒好氣:“不是!”
“他有女朋友嗎?”
“有,他就是要去找他老婆瞭!”
震驚。
張澍沒料到陳夢瑤跟著出來瞭。
“還有事?”
陳夢瑤:“我剛問你”
張澍:“隻要她允許,隨時。”
“啊?”
“我剛才的回答。”
陳夢瑤把話在腦子裡繞瞭繞,明白瞭。
她原先一直以為,是盛夏騙她,他們明明在一起瞭,卻說沒有。
因為他們的狀態和情侶沒差。
但真的從張澍口中得知答案,她有點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原來張澍是會追女孩子的,也是會談戀愛的,隻是那個對象不是她而已。
她不認為她和張澍還有可能。問這話其實沒有什麼實質目的。
就是想要知道答案。
給自己的青春一個句號,即便並不圓滿。
“如果,我是說如果,”陳夢瑤遲疑著,還是問,“如果我高一的時候就追你,我們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張澍歪腦袋看她,眼神疑惑:“這不像你會問出來的問題。”
是啊,那麼卑微地,問一個如果。
“沒發生的事你要我怎麼想象,”張澍語氣很平,但不算冷淡,和平日裡沒差,仿佛他們聊的不是感情話題,而是數學題,“問點未來的事我還可以推理推理,已經過去的時空,沒意義。”
“那時候,你對我的感覺,是怎樣的?”陳夢瑤執著地問。
張澍“嗯…”瞭聲,似在認真回想,又似在斟酌考慮。
“你很像我姐,唱歌的時候特別像,很親切,但我分得清親切不是喜歡,雖然親切相處起來也不錯,但如果我當時和你談戀愛,就很不負責任,我不想這樣。不過那時候,確實也看不出你對我有什麼想法,所以就更沒想法瞭。”
大概是因為今天過後,很多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
訣別的話,總是真誠。
張澍也顯得不太像他。
或許隻是,他沒見過真正的他。
以往這種話題,他都是避重就輕,搞語言藝術。
今天,他給瞭她確切的答案。
他沒說她不好,他說看不出她有想法。
如果他當時和她談戀愛,受傷的是她,因為他對她不是喜歡,是親切。
@即使親切也能成為談戀愛的理由,但他也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利用她,沒讓這種烏龍發生。
陳夢瑤感覺腹腔裡有酸澀湧上來,但更多的,是難以名狀的釋然和寬慰。
張澍打車離開瞭。
陳夢瑤站在酒吧門口看著那輛車越來越遠,忽然微微笑開。
再見,張澍。
如果說每個女生在青春裡,都要喜歡一個人,那很幸運,她喜歡的是張澍。
盛夏這一晚先是和王蓮華吃瞭頓飯,又去和盛明豐吃瞭個宵夜,回來收拾收拾就已經十一點多瞭。
本打算早睡,但生物鐘不允許。
她一點睡意也無。
刷社交軟件發現大傢都還在嗨,她想,自己的生活方式是不是太古板無趣瞭。
正想著呢,又刷到侯駿岐發的小視頻。
一小時前他才發過一條,點開的瞬間,巨大的音樂聲把盛夏的耳朵都快炸沒瞭。
場景一看就是酒吧,幾個男生或坐或立,韓笑正在和銷售清點酒水。
張澍匍坐著,兩手肘撐膝蓋上,很隨意的坐姿。
她知道他們去酒吧瞭。
不知道竟是這樣的酒吧。
侯駿岐剛發的這條視頻讓盛夏大開眼界。
畫面裡有一條長T臺,幾條大長腿列隊成排,扭動自如,那高跟鞋看著有標準直板尺那麼高,短褲開叉到瞭腿根,跟比基尼沒差。
節奏感極強的音樂聲裡穿插DJ的嘶喊,噴氣式的禮花炸開,碎紙片漫天飛舞,光怪陸離的燈光下,人頭攢動,手臂揮舞像另一個世界。
張澍呢,他在幹嘛?
也在盯著人傢的大長腿看麼?
盛夏把手機放一邊,拿過枕邊書。
深呼吸,告訴自己,書中自有顏如玉。
還沒看幾個字,“叮”的一聲,手機進來消息。
她瞥一眼。
是宋江。
不用點開就能看到簡短的消息:“睡瞭嗎?”
當然沒有瞭,在圍觀你看美女呢!
盛夏心裡嘀咕著,並不打算回復,扭頭繼續看書。
“叮叮叮”好幾聲提示音傳來,她不得不點開。
宋江:“應該沒有吧?”
宋江:“要不要下樓?”
宋江:我在你傢樓下。”
盛夏直起身,他來她傢瞭?
“你不是在酒吧麼?”不是騙她的吧?
宋江:“回來瞭。"
“怎麼這時候過來瞭?"
宋江:“想你。”
宋江:“好想你。”
宋江:“看看你。”
他不會是喝酒瞭吧?說話這麼招人耳熱。
“你喝多瞭麼?”
宋江:"…”
宋江:“喝多瞭現在應該在你門外,說不定已經敲門瞭。"
而不是在樓下那麼簡單。
盛夏嘴角無意識地揚起,她丟開手機,跳下床,拉開衣櫃,眼神逡巡一圈,最後也隻抽出一件防曬衫,罩在睡裙外邊。
躡手躡腳地經過王蓮華房門口,走到大門邊,她又折返,到廚房把廚餘垃圾一提,出門。
果然,門剛打開,聽見動靜的王蓮華在房裡喊:“這麼晚幹嘛去?”
盛夏:“扔垃圾。”
王蓮華:明天再扔。”
盛夏:“剛弄碎瞭雞蛋,怕臭瞭。”
“大晚上的弄碎什麼雞蛋?”
盛夏怕再說下去要穿幫,關瞭門趕緊走。@人剛走出樓門,黑暗裡竄出一個人影,瞬間把她摟入懷裡。
盛夏心跳突突加速,他們還沒有在毫無預兆的時候擁抱過呢!
轉瞬她緊緊皺眉一好重的煙酒味!
@盛夏忍不住輕咳,身體稍稍掙紮,摟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瞭,她感覺肩膀都快被捏碎瞭。
“張澍!”
“叫阿澍。”他聲音很低,霸道地要求。
她一邊手提著垃圾,隻一邊手壓根推不動他,“你騙人,你喝酒瞭!”
“我沒有。”
“全是酒味,還沒有!”
張澍稍稍松開她,這一松,胸前的柔軟觸感遠離,他才後知後覺,好像抱著和操場那一晚不太一樣?
好軟,她怎麼越來越軟。
他提起衣服嗅瞭嗅自己。
還真是一身煙酒味。密閉環境就是這樣,往那一坐就是一股味。
真煩,他明明收拾得幹幹凈凈出門的。
“真的沒喝,別人灑的。”他皺著眉解釋,無奈極瞭。
盛夏看他表情知道沒撒謊,嘀咕道:“跳舞的女孩灑的嗎?”
張澍一怔,沒反應過來。
盛夏覺得他是默認瞭,不想理他,兀自繞過他去扔垃圾。
張澍跟在她身後,才看清她的穿著,罩衫下邊是裙子,看佈料應該是睡裙,再往下是一雙脫鞋。
整個人很居傢,配上一張氣鼓鼓的臉張澍忽然笑瞭笑,“你知道你現在像在幹嘛嗎?”
盛夏扔瞭垃圾,回頭,不說話。
張澍自顧自接話:“像像在管教鬼混回來的丈夫。”
盛夏腳步頓住。
什麼啊!
“張澍!”
“嗯。”
“你要不要臉瞭?”
“不要。”
她氣極瞭,“我回去瞭!"
張澍拉住她,“別,我錯瞭。我要臉,你先別回。”
小區裡這會兒沒什麼人,但盛夏還是很緊張,掙脫開他的手,低聲道:“在我傢呢”
她真的好能害羞,怎樣才可以不那麼害羞?
張澍點點頭,妥協:“好,我就站在這,看看你。”
“明天再見也是一樣的。”
說罷盛夏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裡,心間霎時塌陷瞭一塊。
嗯,好吧,她錯瞭,不一樣。
兩天沒見,這一面,很不一樣。
“不一樣,”張澍說,“明天就估分瞭,趁現在一切都還是未知,我得來告訴你.
…"
“盛夏,之前你說,如果你考上河清大學,那我們在一起,我不同意。”
不同意。
盛夏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敲瞭敲,陣痛。
還沒來及反應,他徐徐道:“這種事,應該由我來發出邀約比較好,但我想說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無論門第,無論前途,無論成績。”
“不管明天估的什麼分,不管最後考得怎麼樣,不管未來在不在一座城市,在不在一個大學,都想請你和我在一起,如果有距離,我會向你靠,走多遠走多久都沒關系。”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