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就關聯方造成的同業競爭問題得到解決,季煙和施淮竹送溫琰去機場,送溫琰進安檢,兩人原路返回。
晚上下班回酒店,季煙正和負責財務方面的同事聊細節,忽然一道聲音引去她的註意力。
施淮竹說:“王雋,你怎麼在這?”
王雋說:“見個客戶。”
他聲音淡淡的,神情疏離而淡漠,目光快速掃過一群人,落到季煙身上時,略作停頓,片刻後,不露聲色地別開眼。
季煙思緒有些混沌。
道過別,王雋不緊不慢地往酒店門外走,而季煙一群人則是往裡走。
進瞭電梯,先前和季煙討論財務問題的小趙突然出聲:“王……王雋好帥。”
施淮竹一個眼神丟過去,小趙撓瞭撓頭:“叫王總怪怪的,不是他不在,就私底下說說……”
越說,小姑娘的臉色越紅,到瞭後面頭垂得低低的。
一行人連帶施淮竹在內都笑出聲。
季煙卻是有些魂不守舍。
回到房間,季煙剛放下資料包,脫掉外衣,趴在沙發上,門口有人敲門。她頓瞭下,起身開門。
打開門,施淮竹站在門口,季煙說:“師父怎麼瞭?”說著身體側瞭側,讓他進來說。
施淮竹站著不動,沒有進去聊的意思:“我明天要去北城一趟,你們好好寫材料,我後天回來。”
季煙點點頭:“機票買瞭嗎?要不要我幫忙訂?”
“不用。”
施淮竹又叮囑瞭一些細節,季煙讓他等一下,自己回屋拿手機記錄。大約說瞭十分鐘,施淮竹才停下。
送走施淮竹,季煙合上門,抱起電腦,對著手機裡施淮竹叮囑的幾個要點,敲敲打打,五分鐘後,一份小型會議報告形成,季煙檢查一遍確認沒有錯別字和格式錯誤之後,打上日期發到群裡。
沒一會,其餘幾個人都陸續回復收到。
季煙合上筆記本電腦擱在一旁,靠在沙發上出瞭神,手機嗡嗡地響瞭。
她以為是工作上的電話沒太在意,伸手撈過,瞥瞭一眼,瞬間,她正襟危坐。
來電顯示跳著WJ,她眨眨眼,想到剛剛才在酒店樓下遇到,心思又是一陣撩撥。
她接下,趴在沙發背上。
“我明早回深城。”
那端傳來一道沉緩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有種說不出的柔和。
季煙目光瞬間一定,手撐著沙發背落地,她走到衣櫃旁打開,一邊拿衣服一邊膽顫心驚地問。
“你還在樓下?”
“嗯。在之前停車的那條街上。”
他說得極為漫不經意,季煙的心緒卻是浮浮沉沉的,潮湧潮落。
自那晚之後,這三天裡,她忙著開會,整理資料和底稿以及各種各樣的分析數據,都快把他忙忘瞭,也是剛剛在樓下撞見,她才想起來,王雋還在蘇城,她以為隔天他就該回去瞭。
季煙走到那條街的時候,王雋正站在車旁低頭看手機。
她站在原地盯著他瞧瞭會,他似乎有所察覺,不經意地抬頭朝她看來。
隔著來往人群,隔著幾色燈光,王雋神色不咸不淡。
她抬步上前。
車子開出鬧市區,幾經輾轉,最後開進一處僻靜的會所。
季煙任由王雋牽著手,穿過一道道寂靜的走廊,最後,停在一處房屋前。
走進屋子,王雋順手合上門,然後攬住她的腰,噙著她的呼吸一路磨到沙發處,他把她抵進沙發,扶著她的腰,掌著她的後腦勺,與她唇齒相依。
沒一會,兩人額間相抵,低聲喘息。
季煙伸出手,指尖捧著他的眉眼:“你……”
他捏住她的手,細細揉著:“我什麼?”
她笑瞭下,拐著彎問:“這邊的工作忙完瞭?”
他看著她,眉梢一挑,眼裡掠過幾絲笑意。
通常他不答,她就不繼續往下問。
不越界是他們之間達成一致的默契。
一番無聲的廝磨後,從盥洗室出來,季煙窩在院子的藤編椅,哪哪都是疲憊的,她一點兒也不想動。
是夜,院子靜悄悄的,偶爾有一兩聲蟲鳴聲響起,更顯這處的靜謐。
王雋倒瞭杯水放在桌上,然後他在另一邊坐下。
季煙喝瞭兩口水,轉過臉,見他閉目養神的,出聲問:“明天幾點走?”
“五點半。”
她一驚:“這麼趕?”
他睜開眼,不聲不響地看著她,目光太過平靜,反倒顯得她著急瞭,季煙不免有些露怯:“怎麼瞭?”
他斂回目光,看著前方的夜景,說:“沒什麼。”
話題就此略過。
因為他明早一大早就要往回趕,季煙說:“我明早再回去。”
聞言,王雋眉梢微動,手指落在桌上敲瞭十來下。片刻後,他起身走到季煙面前,自上而下地看著她,嘴角噙著點似有若無的笑意。
他居高臨下的,雖然神情看著有些和緩,但季煙怎麼都覺得不對,果不其然,他朝她伸出手。她不明白他的意思,虛握瞭下手,隨即又松開,抬起放到他手裡。
王雋唇角微彎,拉著她的手,同時彎腰,另一隻手穿過她的腿窩抱起她。
季煙環住他的脖頸,說:“做什麼?”
他瞧她一眼,聲音淡淡的:“你說呢?”
時間頗早,春光不遲,一切尚有得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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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五點,鬧鐘一響,季煙隨即睜開眼,她摁掉手機的鬧鐘提醒往旁側一看,位置已空。
房間燈光昏暗,她撐著床起來,摸到床頭櫃的遙控,點開開關,屋子一下子變得亮堂。
屋子格外安靜,屋外聽不到一絲聲響。
她按瞭會太陽穴,掀開被子下床。窗外將明未明,萬物仍在沉睡中,季煙扶在窗臺看瞭會,思緒逐漸清晰,她走出臥室。
客廳亮著盞暖黃的燈,燈下坐瞭個人,這會正戴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嚴肅地盯著電腦屏幕,手指不時在屏幕觸摸,偶然敲幾下鍵盤。
她極少見他戴眼鏡,偶然撞見,越發覺得他這個人真是一絲不茍,處處透著冰冷。
儼然不好靠近。
季煙靠在門邊,靜靜看瞭一會,待王雋一邊翻著文件一邊往旁邊拿水杯的時候,她及時拿過一旁裝著溫開水的玻璃瓶上前。
王雋拿起水杯要喝時,才發現杯子沒水瞭,他起身,一道人影走進視野,不多時,手中的水杯被拿走。
“吃完早餐再走嗎?”季煙一邊給他倒水,一邊問。
“嗯。”他說瞭聲謝謝,抿瞭兩口,繼續盯著屏幕敲字。
季煙站在一邊,見他緊抿唇線在忙工作,進入瞭無人的狀態,她也不再多叨擾,轉身去盥洗室洗漱。
出來時,王雋已經站在院子裡打電話,而原來放著電腦桌的桌上換成瞭兩份托盤早餐。
季煙拿出手機看瞭下,5點剛過10分。
王雋講電話的聲音若隱若現地傳過來,不時甩過來幾個熟悉的專業名詞,季煙知道這是在談工作上的事,理應避嫌,她悄聲退回臥室,合上門。
三分鐘過去,臥室的門被敲響,下一秒,王雋開門,說:“來吃早餐。”
季煙把手機熄瞭屏放在桌上出來。
早餐是燕麥粥,搭配鮮蝦腸、白灼芥蘭以及兩道可口開胃的小菜。
兩人默默喝著粥,咀嚼的聲音都很小,是以一屋子安安靜靜的。
吃完早餐,兩人收拾瞭下,往前院走,經過中庭的時候,季煙再次看到瞭薑燁。
薑燁看到她,見怪不怪的,還特別自來熟地問瞭一句:“季小姐,昨晚睡得好嗎?”
季煙笑著嗯瞭聲:“睡得很安穩。”
“你這安穩……”
話未說完,一旁的王雋冷冷瞥瞭他一眼,語氣不善:“很閑?”
薑燁朝季煙聳聳肩,季煙朝他笑瞭笑。
薑燁開車把季煙送到酒店隔壁街,季煙朝兩人說:“路上註意安全。”
王雋嗯瞭聲,給她打開車門。
看著季煙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處,王雋打開車門下瞭車,再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彎腰坐進去。
車子駛出市區,開上高速公路。
到瞭服務站停靠的時候,薑燁調侃王雋:“舍得回去瞭?”
王雋目光平靜地掠過他,不緊不慢地擰開瓶子喝瞭兩口,又慢悠悠旋上,拉開車門。
重新坐回車裡,王雋系好安全帶,而薑燁並沒有開車的意思。
半晌,王雋平聲靜氣:“想問什麼?”
薑燁笑呵呵的:“還是那件事,這好不容易願意回去瞭,你得給我說說,華銀資本那邊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你好像很著急。”
“那可不,你願意去,我以後不是好辦事,再說瞭,”薑燁頓瞭頓,“你傢老爺子可是許瞭我好幾幅字畫,隻要能勸動你,立馬給我。”
聞言,王雋冷冷一笑,話語跟淬瞭層冰塊似的:“我就值幾幅字畫?”
薑燁嘆氣:“這是重點嗎?你的註意力不該放在要不要回北城這事上?”
“再說吧。”王雋靠著椅背,氣定神閑的。
薑燁盯著他看瞭會,雙手撐著方向盤,冷不防地說:“你去年年初本來有意要回北城,後來又不回去瞭,因為什麼?”
王雋依舊閉著眼,面不改色的,仿佛沒聽到。
見他這樣,薑燁試探性地問:“是因為季煙?”
王雋照舊不動聲響。
過瞭一會,薑燁繼續說:“你和她是去年年會那時候開始的吧?”
王雋睜開眼,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瞬間掃向他,冷若冰霜,薑燁喉嚨上下滾瞭下,趕盡撇清關系:“我可沒這心思查你,我這麼說你該懂瞭?”
王雋斂斂眸,笑瞭聲,有些不屑一顧。
薑燁知道他跟傢裡的人都不對付,不然也不用回國工作瞭,放著北城的大把資源不用,而是選擇瞭深城,一待就是五年。
“你……”薑燁敲瞭會方向盤,一鼓作氣,再一次跟他確認:“你老實跟我說一句,是不是喜歡上人傢瞭?”
王雋神色不變,還是那晚漫不經心的語調:“你覺得可能嗎?”
他第二次否認喜歡季煙一事。
可薑燁秉持懷疑態度。
王雋的做法實在反常。
先是一聲不吭來瞭蘇城,也沒打攪人傢工作,而是悄無聲息地等瞭三天,好不容易深城那邊工作挨不住要回去瞭,才把人叫過來。
這真的不是喜歡?
薑燁心思轉瞭好幾下,問:“那人傢要是想正經談戀愛結婚瞭,你怎麼辦?”
聽到這話,王雋神色自若,眼睛都沒眨一下,不急不徐地說:“結束關系,不再往來。”
啊?
薑燁不懂瞭,就這麼平靜,這麼不當回事?
正想接著問,卻聽到王雋慢條斯理地說:“我們換個位置,這車我來開?”
他似笑非笑的,說不出的森冷,甚是煞人。
薑燁搖搖頭,立馬啟動車子:“我這就送你去上海虹橋機場,時間還早,不急不急。”
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車內落針可聞的安靜。
王雋臉上笑意驟減,他轉過頭,望著窗外,目光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