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忙扶著顧九齡從床榻上坐瞭起來，卻看到左非塵扶著一個渾身鮮血淋漓的人疾步走瞭進來。
“王爺？”顧九齡看到蕭胤被人扶進來後，狠狠驚瞭一跳，忙下瞭床疾步迎瞭過去，步子邁得太急，差點兒摔倒，得虧九月從旁扶瞭一把。
蕭胤此時的情形簡直是糟糕到瞭極點，雙目緊閉，臉色發青，表情卻帶著幾分癲狂猙獰。
他的肩頭，腰腹處，臉頰上，脖子上……
到處都是傷，感覺整個人是從劍叢中掙紮出來似的，觸目驚心。
“快！快！扶到床上去！”顧九齡聲音都啞瞭幾分。
左非塵這些日子和顧九齡做手術的時候，經常配合，形成瞭默契，動作幹練將蕭胤扶到瞭床上。
“怎麼回事？”顧九齡一邊幫蕭胤檢查身體，一邊低聲詢問。
左非塵定定看著床榻上血葫蘆似的男人，饒是他經歷瞭那麼多血腥和生死，之前遇到蕭胤的時候，還是心中震撼異常。
他們幾個帶著援兵去峽谷處查看情形的時候，卻發現整條峽谷幾乎都燒成瞭灰燼，谷底到處都是火油燒過後的殘屍斷臂。
宛若墜入瞭阿鼻地獄一樣，便是在這屍堆上竟是還有數百人圍攻中間的幾個人。
被圍得最多的便是睿王蕭胤，隻是等他們趕過去後卻發現蕭胤的狀態極其不正常，像是不認人似的，幾乎就是換瞭個人。
他手中的龍泉劍已經完全失控，瑩然的劍鋒揮動，瞬間血色彌漫。
四周那些圍攻他的那些皇傢鐵衛竟是連他的身子都近不瞭，從他被圍困，到現在他們發現蕭胤。
此人在峽谷中已經扛瞭整整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不死不休。
他的劍法到後來已經完全沒有瞭章法，完全憑借著自己的一口氣，朝著峽谷外面一寸寸的挪動，拼殺。
他已經完全失去瞭理智，身體裡好不容易壓制下來的毒發作，尖銳的疼痛讓他幾乎失去瞭理智。
他甚至連刺進身體裡的刀劍都不避，強撐著朝前走去。
他的內心已經一片迷茫，他要去哪兒，他是誰？全然不知！
隻知道有個女子一定會等他回去，不管多難等，她都會等他回傢！
是的！回傢！
他風雨漂泊瞭如許年，終於是有傢的人瞭。
雖然現在身體裡的蠱毒發作，而且上一次用光瞭最後一條蠱蟲，此番根本沒有辦法壓制，那種撕裂般讓他癲狂，想要撕碎任何人。
左非塵回想瞭那個畫面，突然身體狠狠顫瞭顫。
他們幾個都聽過南齊戰神蕭胤的威名，可是沒見過他如此殘肆恐怖的一面，他甚至將敵人的手臂都活生生撕瞭下來，像個野獸一樣，哪裡還有貴族該有的體面？
“說話啊！”顧九齡低吼道。
左非塵身體打瞭個擺子，緩緩道：“王爺……怕是瘋瞭！”
顧九齡最不想聽到的消息還是如約而至，蕭胤身體裡的蠱毒發作瞭。
隆慶帝和寧安太後委實歹毒，他們不僅僅要他的命，還要他瘋癲而死，毀掉的是他的名聲。
顧九齡已經顧不得那麼多瞭，抬起手便探到瞭蕭胤的脖子上，突然蕭胤下意識一掌拍瞭過來，直擊顧九齡的面門。
“小心！”左非塵忙沖瞭過去，一把擋開顧九齡，自己卻狠狠挨瞭蕭胤一掌，這一掌蕭胤是用瞭幾分內力的，左非塵一口血嘔瞭出來。
屋子裡跟進來的成銘還有林如君齊刷刷向後退去，他們是真的怕瞭睿王爺。
成銘沉聲道：“瘋瞭！睿王爺怕是瘋瞭！”
“殺紅瞭眼，還差點兒殺瞭小爺我！”
林如君臉色鐵青，她之前一直向往俠義江湖的調調，這一回是親眼見瞭一場血腥，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此時都說不出話來，直接躲在瞭成銘的身後。
一個瘋瞭般的蕭胤，不曉得比那些敵人要恐怖多少倍。
蕭胤想要睜開眼，許是累到瞭極致，整個人都陷入瞭夢魘中，掙脫不得。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低聲急促的喊著什麼，七年前的七殺谷，與現在的慘烈融為一體，讓他的噩夢變得尤為漫長。
他像是個闖入禁忌之地的獨行者，也有恐懼和害怕的東西，對四周所有的人都會戒備。
此時左非塵差點兒被一巴掌拍死，所有人都躲遠瞭一些，唯獨顧九齡緩緩走瞭過去。
“主子！”九月忙要過去，不想顧九齡已經站在瞭蕭胤的面前，蕭胤劇烈的掙紮著，低吼著，咆哮著，想要撕碎一切靠近他的人。
“蕭胤！是我！我是你的妻子——顧九齡！”
顧九齡一把抓住瞭蕭胤的手臂，蕭胤的身體突然狠狠一顫，反手抓住瞭顧九齡的手。
雖然他已經瘋癲狂躁，唯獨這個熟悉的聲音讓他的身心漸漸安穩瞭下來。
他——回傢瞭。
有她的地方，就是他蕭胤的傢。
他在夢魘中迷茫無措，突然被一個人牽住瞭手，緩緩朝前邁步走瞭出去。
從此往後，夢魘在身後，那隻溫暖的手指引著他一直朝前，朝前……
乘著蕭胤安定下來之後，顧九齡給蕭胤註射瞭麻藥，她已經幫他把脈，脈象極其紊亂，走火入魔的感覺。
之前在他左肋下的那個病灶，感覺像是細胞分裂瞭一樣，除瞭左肋下面有，感覺右邊的也有瞭，甚至心臟處也有一個。
之前蕭胤用蠱蟲壓制，現在蠱蟲都用完瞭，現在的蕭胤安定下來後，卻氣若遊絲，若是再不救，怕是強弩之末挺不過今晚。
“左非塵，準備手術！”
左非塵好不容易緩瞭過來，此番聽瞭顧九齡的話差點兒又一口氣沒上來。
“王妃，我們要不先回上京……”
“來不及瞭！”顧九齡眼神沉冷，雖然心頭慌亂不堪，表情卻堅毅瞭起來。
“他身體狀況不太好，回上京還得幾個時辰，路上一旦徹底發作，怕是再沒有機會瞭。”
“現在就開始手術，就在此地！”
“可是……”成銘忙要說什麼，被林如君一把拽瞭一下。
“你拽我做什麼？”成銘低聲罵道，“咱們幾個冒死把他從地獄裡拽瞭出來，不趕快回京，難道我們還要在這裡陪著他一起死嗎？”
“拓拔玉那小子怕是擋不瞭多久，那些人馬上要就追過來瞭，咱們……”
林如君眉頭擰瞭起來看著他道：“我們幫王妃的忙就是想要救活王爺，若是王爺出瞭什麼岔子，我們這一趟來的意義是什麼？”
“況且我們未必就扛不住，那些人也就占個人數多罷瞭，怎麼？小侯爺怕瞭？”
成銘頓時炸毛，冷冷笑道：“小爺怕個錘子，大不瞭死在這裡便是！”
他大步走瞭出去，帶人護在瞭院子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