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陽節。
上京幾乎萬人空巷，人人都走出傢門，發髻上，衣襟上簪著茱萸，三五成群出門登高慶祝。
顧九齡便選在瞭這一天，為宮裡頭隆慶帝留下來的那些妃子們餞行。
顧九齡特地在萬壽宮設宴，她同蕭胤在此與各位前朝的皇妃們喝瞭辭行酒，這些在後宮中蹉跎半生的可憐女人們便要離開宮城去別處生活瞭。
到底南齊還是受封建禮法的影響，尋常女子嫁人後都很少和離改嫁的，更別說是嫁給瞭皇帝的女人。
也有兩個剛入宮不久的秀女和顧九齡提前拜別，跟著心上人離開瞭京城，其餘大部分都選擇瞭出宮別居。
也有跟著自己兒女走的，一時間宴會雖然熱鬧但也透出瞭幾分分別在即的苦澀。
柔妃娘娘端著酒盞走到瞭蕭胤和顧九齡的面前，還未說話便先紅瞭眼眶。
“多謝皇上，多謝皇後娘娘！”
柔妃因為激動聲音都微微發抖，今日不光是她被放出宮的日子，更是她和女兒正式搬到公主府居住的日子。
她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有這等機緣，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感謝面前的這兩個人才好，緩緩端起酒盞竟是將身體跪瞭下去。
顧九齡忙上前一步將她扶瞭起來道：“則可使不得，實在是折殺我瞭。”
雖然如今整座後宮顧九齡一人獨大，可也不至於讓前朝的妃子給她下跪行禮，這算什麼事兒？
雖然隆慶帝是個混帳東西，但是這些被禍害瞭女人還是無辜的。
況且此番坐在這裡的前朝妃子們都是些膽小懦弱，在各種宮鬥裡僥幸活下來的。
隻能說在曹淑妃，段貴妃還有寧安太後那個老女人手中活下來，也真的是鳳毛麟角。
“今天也是福清公主出宮建府的好日子，因為時間倉促，公主府是在前朝一個王府的基礎上修建，可能還有些簡陋。”
顧九齡滿臉歉意的笑瞭笑道：“你們母女過去先住著，如今馬上立秋瞭，花草樹木也不太好移植，等過瞭冬，明年開春的時候再進行修繕。”
“你們母女搬過去有什麼不周不備的盡管說出來，我定會滿足你們的。”
“不，不用瞭，已經很好瞭，很好瞭，多謝皇後娘娘！若是沒有皇後娘娘，焉能有福清的今天？”柔妃忙道。
顧九齡看著面前嬌嬌俏俏的女人，已經到瞭四十歲左右，卻還是一副小女兒傢的柔弱。
倒是她的女兒是個能擔事兒的，有的人天生就是隻當孩子的命。
顧九齡又陪著這些女子喝瞭幾杯，便同蕭胤將這些女子送出瞭萬壽宮。
她站在城樓上看向瞭那些駛出宮門的馬車，不禁低低嘆瞭口氣。
“怎麼瞭？”蕭胤眉頭一挑，看向瞭身邊站著的小女人。
城樓上的秋風稍稍烈瞭幾分，他將自己的披風摘下來又給顧九齡裹瞭一層。
“皇上，”顧九齡順勢靠在瞭蕭胤的懷中，看向瞭不遠處漸漸被晚霞映紅瞭的天空。
“我在想，選秀這事兒還真的挺造孽的。”
蕭胤眉頭微微一挑，攬著她肩頭的手收緊瞭幾分低聲笑道：“我此生有你一個就夠瞭，何必再造孽？”
顧九齡眼眸彎瞭彎，抬眸看向瞭蕭胤：“當真舍得那麼多紅粉佳人相陪？”
“弱水三千，朕獨飲一瓢，飲得多瞭，朕怕撐死，撐不死也得被身邊的女人毒死！”
顧九齡一愣，狠狠瞪瞭他一眼，眼底的笑意卻是壓也壓不住。
“娘娘！”九月此番帶著兩個宮人走到瞭顧九齡的身後跪瞭下來，手中捧著一沓畫稿。
“娘娘，奴婢去瞭官媒那邊取回來的畫像，都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傢，您要不先過過目，一會兒奴婢再送去公主府交給福清公主殿下。”
顧九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老瞭的緣故，竟是喜歡上瞭保媒。
正好今日蕭胤也有些時間，若是挑的差不多瞭，讓蕭胤直接賜婚便是。
既然福清公主說一切交給她作主，柔妃又是個立不起來的人，這事兒她便以長輩的身份替福清公主定下瞭。
“皇上，您瞧成安侯府的嫡次子長的還挺俊朗的。”
“這個李大人傢裡的嫡長子也不錯，雖然門第低瞭一些……”
“好傢夥！瞧見這個沒有，真正兒是個俊俏小郎君。”
“好瞭！”蕭胤一把抓走瞭顧九齡手中的畫像，這個丫頭看美男看得讓他有些吃味。
說他心胸狹窄也罷，他隻要身邊的女子滿眼滿心的都是他才行。
即便是看別的男子的畫像都不成。
顧九齡一愣，蕭胤早已經將畫像轉手遞到瞭一邊的九月面前。
“終歸還是得與福清對瞭眼緣才行，這就送到公主府去吧，還有，將之前皇後娘娘準備的禮物一並送過去。”
“是！”九月忙起身帶著宮女出宮辦差去瞭。
此時的公主府裡倒是沒有想象的那般熱鬧。
柔妃娘娘本來就是個內向到甚至自閉的人，平日裡在宮中也沒有結交什麼關系好一點兒的姐妹或者命婦。
她唯一的愛好就是躲在寢宮中不停的繡花，要麼就是發呆。
正因為如此，也沒有什麼親朋往來，簡簡單單在府裡頭設宴請瞭一些跟著她們母女兩個的宮裡頭的老嬤嬤們吃酒慶祝。
有幾個老嬤嬤也沒有什麼可牽掛的傢人，福清公主也一並將這些人接過來養老。
主仆幾人一時間感慨萬千。
即便是回到瞭暖閣裡，柔妃依然睡不著，不停的在廳堂中來來回回踱著步子，要麼便是這裡瞧瞧，那裡摸摸。
福清瞧著母妃的樣子不禁低聲笑瞭出來：“母妃這是做什麼？這窗欞上的花紋哪裡有宮裡頭的那些精致，您倒是瞧個沒完？”
柔妃緩緩抬起手輕輕摸著那些花紋低聲呢喃道：“娘蹉跎瞭這麼多年，這是唯一屬於我們母女二人的東西！”
“以後這宅子，這裡面的每一個花紋都有瞭根基，根基啊！”
福清微微一愣，不禁紅瞭眼眶，忙上前一步一把抱住瞭柔妃低聲笑道：“母妃，以後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一個服侍的嬤嬤疾步走瞭進來笑道：“娘娘，殿下，皇後娘娘身邊的九月姑娘送東西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