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上京公主府,又一個夜色濃烈的日子。
福清公主待在暖閣後面的小佛堂裡焚上最後一炷香,身邊的宮女夏新小心翼翼走瞭過來,躬身福瞭福低聲道:“駙馬爺回來瞭,問您什麼時候從佛堂裡出來?”
福清公主愣瞭一下,臉上的表情多瞭幾分疲憊之色。
她緩緩起身,夏新忙過去將她扶瞭起來。
至從駙馬爺監國後已經很少再回公主府瞭,一開始自傢主子也每日裡掌燈等在門庭處,後來就不等著瞭。
人心都是肉長的,等待的次數實在是太多瞭,失望也漸漸放大,有時候就不想等瞭。
後來更是出瞭讓主子傷心欲絕的事情,便是顧康居然是前朝慕容皇族的血脈,這幾天大有取代蕭胤成為南齊新皇的架勢。
這些倒也罷瞭,溫先生絕對不會讓顧康再和蕭傢的人有絲毫的牽扯。
如果顧康成為新帝,就再也不是南齊駙馬爺的身份,而她這個南齊蕭傢公主的身份就有些尷尬瞭。
顧康若想在朝堂裡站穩腳跟,就得給她安排一個合適的去處,她絕無可能做顧康的皇後,想也別想。
她僅僅是顧康當初借助她身份上位的跳板而已,跳板就該有跳板的覺悟。
福清公主將自己整個人藏在瞭內宅的佛堂裡,從此不問世事。
不過福清公主從小生活在宮中,還是有些政治敏銳度的,估計顧康正式登基的日子不遠瞭。
一旦等他登基,他就再也不是福清公主的駙馬爺,他是南齊的皇帝,到時候她這個蕭傢餘孽也活到頭瞭。
夏新是福清公主的貼身宮女,從小一直陪著她長大,如今瞧著幾乎瘦脫瞭形的福清公主,不禁心疼萬分。
她突然停下腳步緊緊抓住福清公主的手臂低聲道:“殿下,殿下與奴婢換瞭衣服逃走吧。”
“如今娘娘也被軟禁瞭,顧不上您這邊,奴婢在京城南巷有個本傢哥哥,殿下去找他,他定然會安排殿下離開上京。”
“奴婢聽說皇上和皇後娘娘已經到瞭霸州,殿下隻要到瞭霸州,便能求皇上給殿下作主!”
福清心頭一暖,緊緊抓住夏新的手笑道:“不必,我若是走瞭,你必然被活活打死,我母妃也活不瞭。”
福清公主定瞭定神抬頭看向瞭黑漆漆的天際,今天是個陰天,甚至連天上的星子都看不到,讓人覺得陰沉沉的難受。
她嘆瞭口道:“該來的還是會來,我去見見駙馬爺,難得他不忙得空兒能回來一趟,總得見一面才行。”
“殿下!”夏新是真的急瞭,今晚怕是駙馬爺會有所動作。
畢竟如今形勢危急,便是她們這些內宅的婦人都能體會得到,駙馬爺一直在宮中監國,說是監國明明就是篡位。
駙馬爺是真的狠,如今上京被駙馬爺殺瞭的官員不計其數,城門樓上人頭都掛滿瞭,沒地兒再放瞭。
成小侯爺的兵也進城瞭,還沒到晚上呢,傢傢戶戶的門窗都緊閉著,生怕惹來什麼禍端。
現如今一直將殿下關在公主府的駙馬爺,突然回來,點名要見公主殿下,分明就是要殿下的命。
福清公主沖夏新笑瞭笑,安慰的握著她的手低聲笑道:“你到時候瞧著形勢不對便想法子逃走,就躲在花園裡的那一處地窖裡,小時候你經常和我一起在地窖裡玩兒,你躲在那裡。”
“你一個小宮女,他們也顧不上為難你,你拿著吃的就藏在地窖裡,挺過幾天後順著西墻邊的狗洞爬出去,我的那個包裹裡已經幫你準備好瞭金銀細軟,還有一些鋪面你統統帶上。”
“那些鋪面在江南,都是我偷偷買的,駙馬爺不知道,你到瞭江南好好生活,若是得瞭我母妃的消息,能將她救出來最好不過,若是不能……”
福清公主的眼底掠過一抹苦澀,深吸瞭一口氣緩緩道:“若是不能,每年中元節的時候,你幫我們母女燒點紙錢罷瞭。”
福清公主仰起頭,將眼淚憋瞭回去,笑容苦澀。
“我娘這輩子都沒有過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好不容易搬出宮住,沒想到還是不自由,大概我和我娘隻有死瞭,才會自由的吧?”
“殿下!”夏新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福清公主嚎啕痛哭。
福清公主將夏新臉上的淚擦幹凈笑道:“莫哭,若是被人瞧見,惹出什麼亂子來就不好瞭。”
夏新忍住瞭淚,卻更是悲從中來,沒想到即便是哭泣都成瞭奢侈。
福清公主整理好瞭自己的衣服,朝著前院的暖閣走去,遠遠就看到駙馬爺的護衛立在穿廊下面,看到福清公主後紛紛跪下行禮。
“殿下,主子在裡面等著殿下呢!”
福清公主點瞭點頭,提著裙角便朝裡面走去,夏新忙要跟上卻被護衛直接擋在瞭外面。
“姑娘留步!”
夏新頓時急眼瞭,福清皺眉低聲斥責:“你在外面等著,怎麼越來越沒瞭規矩瞭?”
夏新強忍住眼底的淚緩緩退後一步,站在穿廊外面眼睜睜看著福清公主走進瞭暖閣。
這裡本來是福清公主和顧康成親時候住著的喜房,二人成親時候的喜字兒都沒有從窗欞上撕下來,裡面因為長久不住人都顯得有些寂寥空曠。
福清公主走進瞭暖閣,腳下的步子停在瞭那裡,抬眸看向瞭背對著她的顧康。
顧康此時坐在桌子邊,甚至還在煮茶,頗有些閑情逸致。
福清公主眸色復雜,緩緩走進瞭暖閣。
似乎聽到瞭福清公主的腳步聲,顧康清冽的聲音傳來。
“過來喝杯茶吧!”
福清公主小心翼翼坐在瞭顧康的對面,看向瞭顧康,神色微微一愣。
雖然這些日子顧康一直住在宮中,她有些日子沒見瞭,可前前後後也就兩個月的時間。
本來是青春年少的一個人,此番竟是額前的發絲都有些花白瞭。
“駙馬……”福清公主的話剛一出口,後面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她自己還是個被對方利用的工具罷瞭,有什麼資格關心他?
況且他是慕容傢的後代,她身體裡流淌著蕭傢人的血脈。
到底是她心心念念喜歡過的男人,福清公主吸瞭口氣道:“國事哪裡有忙得完的,駙馬爺還是註意休息。”
顧康明顯愣瞭一下,沒想到他都那樣對待她瞭,她居然還這般關心他。
“多謝公主殿下掛念,”顧康難得緊繃的眉眼間多瞭幾分柔和,端起煮好的茶水送到瞭福清公主的面前:“喝吧,這茶已經煮瞭許久瞭。”
福清公主臉色一點點蒼白瞭幾分,抬眸看向瞭顧康笑道:“今晚就送我上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