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從我爸爸去世之後,姑父都是挺照顧我的,他也好幾次問過我關於將來工作的問題,隻是一直以來我都告訴姑父我現在沒有工作,因此姑父也有幾次好心地提起想要托人幫我安排一份工作。因為之前爸爸的制藥廠的所有股份已經全都拋掉轉成瞭現金,所以爸爸的制藥廠早就跟我沒有任何的關系,所以如果我要找工作的話隻能另謀出路。
現在姑父忽然對我說他想瞭辦法把我弄進警校去,以後還有可能從政,這樣突如其來的意外,真的讓我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我以前根本就沒想過。
我知道姑父這肯定是為我好,而且我以後這樣發展,其實也不失為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但是最大的問題是如果我要走這條路的話嘉琪該怎麼辦?
我去瞭外地,肯定就會無法照顧嘉琪。因為我不可能把嘉琪也一起帶去跟著我走南闖北。
這樣一想,姑父的一片好意反而是讓我陷入瞭兩難的困境。
一時間,我感覺到自己居然又回到瞭幾年前同時面對學業和照顧嘉琪兩方面壓力的時候。
其實我也知道,我是不可能一直不去找工作的,畢竟就算我現在還有資產,但是如果沒有收入的話也隻是坐吃山空,總有一天要花完。我已經為瞭嘉琪放棄瞭大學和三年的工作時間,如果再這樣拖延下去。恐怕錯過瞭大好的青春時光的我這一生也不會什麼大的作為。
可是……如果我有瞭工作,去瞭外地,嘉琪怎麼辦?
姑父的一通電話,讓我陷入瞭沉默。
就在我沉默時,姑父又催促道:“建東,你覺得姑父的提議怎麼樣?你考慮看看吧。”
姑父的話讓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如果我答應瞭姑父,那嘉琪恐怕就真的無處可去瞭,沉默瞭半天,我也不知道怎麼的,大腦忽然靈光一現,忽然說道:“姑父……那個,我已經找到瞭一份工作瞭。”
“找到工作瞭?你現在在哪裡工作?”突然聽到我的回答,姑父也是有點吃驚。
被姑父這麼一問,我也支支吾吾起來,如果說一些低檔次的工作的話,姑父肯定會勸我放棄現在的工作,然後聽他的去警校,以後從政。所以我必須說一分還不錯的工作出來。
但是,要在短短時間內編造出一番能瞞過他的謊言實在不簡單,一時間我的大腦也是一片混亂。
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在那時,我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瞭那張三年來一直被深藏在床頭櫃子裡的陳先生的明信片。
當年,在我把嘉琪要回來的時候,陳先生曾經許諾過我,如果要找工作的話,可以聯系他。
如今已經三年過去瞭,我不知道陳先生是什麼也的狀況,也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我以及當年的那份承諾。但是不管怎麼說,此刻陳先生絕對成瞭我唯一的救兵。
“姑父……我在一傢制藥廠工作。”想瞭想,最後我還是說出瞭這個借口。
“制藥廠?”聽到我的回答,姑父果然很是意外,“你爸爸的廠裡工作?”
“不是……是三鑫制藥廠……”我想起陳凱燁是三鑫制藥廠的老總,而且三鑫制藥廠在我們這裡無人不知,姑父自然也知道它的背景。
“三鑫制藥廠?”姑父的聲音有些驚疑,“你們的老板是陳凱燁?”
“嗯……”
“原來是他啊。我記得以前還跟他吃過飯,不過就一次,倒也沒記清他的樣子……你能進那廠裡工作倒也不錯,那可是個大公司,隻不過如果隻是技術員工的話待遇怕是也不會很高吧。你現在待遇怎麼樣?以你的學歷,工資可能不會很高吧?”
姑父說陳先生和他一起吃過飯,這讓我大吃一驚。好在姑父對陳先生不算什麼深交,否則我一旦被敲出破綻那可就是百口莫辯瞭。
“呃……是不太高。不過陳總和我爸爸認識……他說隻要我能考上會計,就給我安排到財務部去……所以我現在在準備考會計,姑父。”我盡我所能地編造著圓滿的謊言。爸爸到底跟陳先生認不認識我不知道,但是我也隻能這麼編瞭。
“當會計?”姑父的聲音似乎依舊有些不大能理解。似乎在他眼裡根本看不上眼。
“嗯,姑父,我真的已經下決心瞭,而且已經都準備好久瞭。姑父,真的謝謝你的好意瞭,但是我還是決定去那裡工作,我已經下決心瞭……所以,姑父,真的是不好意思瞭。”
“當會計沒有多少前途的。”姑父直截瞭當地對我說。
“我知道姑父你的好意……但是姑父,我真的已經想好瞭。我真的想去當會計,隻要一份安安分分的工作就行瞭。”姑父依舊是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勸我,認為哪方面沒有什麼前途,而我則是一遍又一遍地跟姑父解釋著,拒絕著他的好意。
我不知道姑父為瞭能夠給我找一個安定的將來做瞭多少的幕後工作,其實真的要回絕他,我也很是過意不去。但是我真的別無他法,如果我為瞭自己的前途,就必須放棄嘉琪的話,我恐怕會選擇放棄的前途。
三年前我就做過這樣的選擇,三年後,有瞭一定傢底的我,自然更會這樣堅定。
“建東,姑父真的是為你好,你可要想想清楚啊。”
“真的謝謝你,姑父……但是我真的想好瞭。”在我的堅持下,姑父最後還是沒有能夠說動我,無奈之下,他還是尊重瞭我的選擇,隻是讓我多考慮考慮,一旦覺得那方面困難就直接找他。
我謝過瞭姑父,但是心裡卻是百味雜陳。
因為我剛才跟姑父說的都是我臨時編造的謊言,做瞭幾乎三年的宅男,我的撒謊水平顯然並沒有退步多少。
但是這樣下去,我也瞞不瞭多久。自從我爸爸去世之後,姑父對我實在太過照顧,這雖然是好事,但是在他一次次地關心下我也會緊張,生怕我隱瞞瞭這麼多年的秘密暴露。雖然我也知道,如今的我,就算真的暴露瞭嘉琪,情況也不可能比3年前更嚴重瞭。
當初爸爸發現嘉琪時的怒容,在我放下電話話筒的那一剎依舊歷歷在目。
我真的好想念爸爸。
哪怕隻能看到爸爸的怒容,我也真想再看爸爸一眼。
可惜,這樣的心願永遠也實現不瞭瞭。
掛下電話後,我思索瞭很久。看著在臥室裡安分地抄寫字帖的嘉琪,我也真正意識到,我也真的該給自己找一份安定的工作瞭,或許工資真的不需要太高,但是隻要要能夠讓我能夠維持這個傢,能夠盡量減少對爸爸遺產的消耗。
想瞭很久,最後我還是意識到,如果真的要找一份工作的話,陳先生或許真的是最好的選擇,首先,他是為數不多的知道嘉琪存在的人,第二,雖然僅僅隻見過一次面,但是我對他的印象卻很好,他是個很慈善溫和的人,此外,陳先生還許諾過我如果我要找工作的話他會給我安排一份能夠養活嘉琪的工作,此外,陳先生的公司也是在本市,如果我真要在他的公司裡工作的話,也不用跑太遠,綜合來看,真的算是上上之選。
隻是,如果我真參加瞭工作,我又該怎麼照顧嘉琪?
那時候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找已經多年沒有見面的包娟阿姨,如果讓她來照顧嘉琪的話的確是不錯的選擇。如今的我,已經有不少的積蓄,隻要我肯給包娟阿姨錢,不給她造成生活上的負擔的話,熱心的包娟阿姨肯定是願意收養嘉琪的。
這樣一想,我立刻就動瞭身,我先是從床底下取出瞭2萬元人民幣藏在我的皮夾子裡,然後就出瞭門,因為這幾年我沒有考過駕駛證,而且我也不怎麼出門,所以至今我出門依然是騎車,當然,三年前的那輛自行車早就是生銹報廢瞭,幾個月前我買瞭一輛嶄新的跑車,速度比以前那輛快不少。
按著腦海裡的記憶,我出瞭傢門後就直接前往瞭三年前包娟阿姨開包子店的那條街道。
如果三年來包娟阿姨還在那裡開包子店的話,我應該可以找到她,然後剩下的一切都好商量。
但是,事與願違。
當我來到熟悉的包娟阿姨包子鋪所在的那條街道時,我卻驚訝地看到,原來那傢熟悉的包子店不見瞭,取而代之的,是一傢五金店,裡面有幾個工人正在焊金。
那時候我就是感覺不妙,停下跑車,我走上前去找到那個蹲在地上給一道防盜窗焊金的大叔詢問。
“這位師傅,我想請問一下,以前這裡不是開的一傢包子店嗎?”我疑惑地問道。
“啊,你說什麼?”
焊工大叔停下手裡的機械,皺著眉頭轉過頭來問我,剛才機械的聲音太吵他沒聽清。
我加重瞭語氣:“師傅,我問您一下,以前開這裡的包子店的老板搬到哪兒您知道嗎?”
“啊?噢,這傢店早就轉讓瞭。他搬到哪兒我怎麼知道?”焊工師傅脾氣不是很好,一句話沒說完就繼續轉過頭去焊接。
聽到這話,我的心立刻沉瞭下去。3年前,包娟阿姨的包子鋪生意就已經每況愈下,如今轉讓瞭,也是合情合理。而且由此可見,包娟阿姨的生活,確實比較困苦。
“那您知道他們的聯系電話嗎?或者知道他們一傢現在住哪裡嗎?”我仍不死心地問。
“不知道不知道。”焊工師傅耐心差的出奇,話也不多說就敷衍瞭我。
看著焊工師傅不好說話的樣子,我也是嘆瞭口氣,捏瞭捏拳頭,打量瞭這傢五金店一會兒,最後還不得不無奈地離開。
時光匆匆,轉眼間,卻已是物是人非啊。想起當年包娟阿姨那親切的笑容,我不禁一陣唏噓。
如今,她又在何方。過著怎樣的生活?
我永遠不會知道瞭。
爸爸走瞭,包娟阿姨也走瞭。知道嘉琪的人,如今隻剩下瞭我。
當年那些在我生命裡留下過或輕或重痕跡的人,如今,也是離散四方,天涯永訣瞭。
這一生,我也不能再和那些曾經對我微笑過的人相見瞭吧。
我極度疲倦,踏著疲憊的步子,騎車就走。
就在我回去的路上,我卻是無意間眼睛一瞥,看到瞭一件讓我驚喜的事物。
那是貼在一幢公寓前的一張廣告單,廣告單挺大的,字體也是黑色楷書,比較醒目。
但是最讓我驚喜的是,上面寫著:
“找保姆,來官河傢政服務有限公司。”
保姆?
那時候我突然想到,我可以給嘉琪找一個保姆來照顧她。雖說找保姆這個想法我不是沒有過,但是因為三年之前我沒錢請不起,後來又因為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呆在傢裡的所以自己能照顧嘉琪也沒去想請保姆的事情,但是現在到瞭找工作的關頭我卻是真正產生瞭給嘉琪找保姆的念頭。
保姆嗎……
那時候我腦海裡出現的並不是那些過著圍裙的大媽保姆,而是島國動漫裡那些留著辮子聲音尖細的蘿莉女仆。
靠,我想到哪去瞭?
甩開這些不良的念頭,我還是回歸到現實,不管怎麼說,我都要先聯系上傢政公司,然後找一個能夠照顧嘉琪的保姆才行。
我默默地記下廣告單上的聯系電話,然後回到瞭傢,準備等我找到工作之後就聯系傢政公司。
當然,回到傢後,我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給傢政公司打電話,而是先照顧嘉琪,今天晚上,我給嘉琪做的不是飯,而是一大碗的牛肉洋蔥面,這不是嘉琪第一次吃面瞭。隻是我記得我第一次給嘉琪做面吃的時候她就喜歡把面條一根根地含在嘴裡吸,而且吃得很起勁,所以那之後我就經常做面給嘉琪吃,一來嘉琪愛吃,二來面做工也簡單,不用做菜那麼麻煩。
嘉琪在飯桌上用瓢羹勺著面湯小口小口地喝,而我則是吃到一半就走到瞭臥室,從我床頭的那個抽屜裡拿出瞭那張我放瞭三年都沒動的陳先生的明信片。
看著有些發黃的明信片上的聯系電話和地址,我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忍不住咽瞭幾口水。
距離三年前的那場雨中送別,已經過去瞭三年,陳先生還記得嘉琪和我嗎?他還記得當年的那個無意間的承諾嗎?
但是無論如何,當下我要找工作的最大希望,也是寄托在瞭陳先生身上瞭。
懷著搖擺不定的情緒,我拿起瞭臥室裡的話筒,對應著明信片上的聯系電話,一個鍵一個鍵地按瞭下去。
時光一轉已是三年,陳先生,他是否還是用著原來的電話呢?他是否還如當年那樣的慈善可親?
我不知道。
在電話接通前,一切都是不確定的未解之謎。
嘟嘟嘟。
電話話筒裡不住地響著無人接聽的話筒音。
而隨著話筒音次數的增加,我也開始漸漸地不安。
陳先生,他此刻,是不是正看著手機上這個我傢的陌生號碼而疑惑呢?
就在我思緒紛飛時,話筒的那頭,卻忽然通瞭——
“喂,是誰?”
是一個略微有些沙啞而稍顯蒼老的聲音,雖然時隔三年,但是這聲音依舊是勾起瞭我三年前的回憶。
電話那頭是陳先生沒有錯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