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遞出去瞭,段錦睿的脖子微微昂起,看著對面直視著的兩邊門聯:藥到病除喜來樂
妙手回春賽華佗
橫幅則是醫者仁心。
嗯,他點瞭點頭,這幅聯不錯,口氣倒是大,隻是不知道這裡的醫師有沒有這麼好的值得這幅門聯的醫術瞭。
他胡思亂想著,眼角的餘光,在瞥到少年握著的玉佩的時候,悄然地彎瞭彎,很淺很淺的弧度,卻恍若一彎月牙般柔緩絢麗,帶著一份難言的溫柔。
"以後有更好的!"
面對男人貌似高傲的表情,柳墨言發現自己不止不生氣,還想要大笑:"好吧,我很期待!看來這次我真的賺瞭不少!"
段錦睿松瞭口氣,終於舍得低下瞭高昂著的頭顱,面色平淡自然,柳墨言卻發現,對方的眼神都晶亮瞭些。
本來一切好好的,卻在這時,一陣哄鬧聲傳來,還有哭喊聲。
柳墨言循聲望去,臉色乍然一變,兩個短袍打扮的中年人抬著一個草編的藤網子,裡面是一個臉色薑黃的男人,嘴唇幹裂,眼皮外翻,口中甚至有白沫吐出。
"怎麼瞭,怎麼瞭?醫館不得喧嘩!"
正在縷著自己一把白胡須的老大夫終於舍得完全睜開自己半睜半閉的眼睛瞭,裡面還有些被打擾的怒氣。
"大夫,求您快給看看,我傢男人在地裡幹著活好好的,突然就這樣倒下瞭,大夫,求求您快給看看吧!"
後面跟上來的一個婦人砰的一聲跪在地上,被繁重的生活侵蝕的蒼老的容顏上,滿是哀戚。
老大夫被夥計扶著上前,把脈,然後翻瞭翻躺著的男人的眼皮子:"脈象僵滯,舌苔暗黃……口吐白沫……"
"應該是吃瞭不潔之物,無礙,老夫開個方子回去吃兩日看看……"
所有人都松瞭一口氣:"慢著!"
一聲清朗的低喝,柳墨言面色凝重,向前一步,他的袖擺被一隻手抓住:"放開!"
"別過去!"
段錦睿也許沒有柳墨言那麼確定,但是,他出京為的便是治理瘟疫事宜,怎麼可能不仔細瞭解一番,沒有想到的,是瘟疫蔓延的速度如此地快,已經由關內,蔓延到瞭這個仿佛與世隔絕的小鎮:"可能是瘟疫!"
他低語,不是對瘟疫畏之如虎,隻是不想要少年靠近,柳墨言回頭輕笑:"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你身上應該有帶身份證明吧!"
低低的,磁性的嗓音,段錦睿的喉結動瞭動,他很喜歡和柳墨言單獨兩個人的旅程,即使辛苦,即使有許多許多的不便,他從來沒有想過,主動結束這一段隻是阿睿的日子。
閉瞭閉眸子,再睜開,黝黑的眸子中,剩餘的已經是純粹的傲然冷漠,不含一絲多餘的情感:"本宮的人隨後便會趕到!"
他已經留下瞭足夠的暗號,即使是看似與世隔絕的小鎮,段錦睿也不會忘記為自己留下足夠多的後路:"你在這裡呆著!"
"他得的是瘟疫!"
隻是五個字,嘩然一片,那個男人周邊散開瞭一片,婦人怒目而視,即使是最平常愚昧的百姓,也知道瘟疫兩個字意味著什麼。
"你憑什麼說我男人得的瘟疫,大夫已經診斷是吃食不潔,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什麼想要害死我男人!"
婦人抱住瞭自己男人的身子,張牙舞爪:"憑本宮奉皇明治理瘟疫事宜,憑本宮是太子!"一塊刻著"如朕親臨"四個篆刻的金色令牌晃出,隨之出現的,是圍攏在男人身邊的幾十個打扮平常的精幹男人,個個都是高手。
柳墨言的腳步頓住,被眾人包圍住的男人,他們之間的距離,很遠很遠,遠的這短短幾日的相處便像是做夢一般地不真實,原來,段錦睿的心機手段,比起段錦容絲毫不見遜色,他都沒有發現,對方是什麼時候,將自己的人聯系到的,真是,太大意瞭。
少年笑著,眉眼彎彎,粉唇伶伶,眼底深處,卻盡是涼薄,本來便是一場遊戲,本來,便隻是利用,誰也抱怨不瞭誰,單看手段高低而矣。
鎮長,縣令,能夠管事的人都到瞭,柳墨言一直沉默地跟著他們,站在一邊看著段錦睿冷靜地處理一切事宜,沉穩地發號施令,戒嚴,通告,集中病人,召集醫師,征收藥材,派兵鎮守,一切都有條不紊,與他先前認識的,那個看似冷漠威嚴,實則有些幼稚心軟的男人,不可同日而語。
小小一個鎮子沒有多少瘟疫患者,處理起來也很簡單,但是,鎮子之外呢?外來人口的湧入才會導致鎮子中出現瘟疫患者,外面,有多少人掙紮在生死存亡之間?
縣令將自己的府邸借給太子殿下留宿,住進去的卻隻有柳墨言一個人,迷迷蒙蒙間,對面屬於段錦睿的那間最大的屋子,一直黑暗,直到天亮,也沒有點燃蠟燭燈火。
拒絕瞭侍女的服侍,柳墨言有些煩躁地寥寥洗漱瞭一下,便出瞭房門。
"怎麼沒有多睡一會兒?"
沒有想到剛剛出門,便看到瞭玄袍玉帶,伶仃配飾,打扮的貴重無比的男人,他註意到男人的面色,僅僅隻過瞭一晚,似乎更加蒼白瞭些。
恨恨地將自己的眼神從對方蒼白的面色上移開:"太子殿下公務繁忙,徹夜不眠,草民怎麼可能安心睡下?"
有陌生人在場,他不可能再喚他阿睿,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柳墨言很恭敬,很知道分寸,段錦睿應該高興的,應該為瞭對方知道尊重他而覺得欣慰的,但是,他卻覺得心臟有些堵:"都退下!"
冷聲命令,身後跟著的一行侍從欲言又止,不敢反對,悄然退下。
柳墨言低垂著的頭抬起,因為對方的手忽然覆蓋在自己的掌上:"無人的時候,本宮允許你稱呼我阿睿!"
那隻帶著些冰涼的手乍然放上去,然後滑落,柳墨言怔怔地望著男人的背影,唇邊的笑容,不知不覺間,綻放成瞭一個溫暖的弧度:"阿睿……"
"真的是,敗給你瞭……"
算瞭,便當是一時地心軟,過瞭今日,他不會再感情用事的,理瞭理自己方才因為有些急切,而穿戴的凌亂的衣袍,有別於出門時的急切,柳墨言慢悠悠地回轉瞭房中。
走到書桌邊,坐下:"來人!"
"公子有何吩咐?"
婢女垂首詢問。
"準備筆墨!"
婢女的動作很快,拒絕瞭對方磨墨,想要紅袖添香的動作,一段清水流瀉,在純黑色的硯臺上綻放透明的晶瑩,潔白如玉的手按住墨棒,一圈圈,慢慢的,緩緩的轉動,少年的眸子中,出現瞭深深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