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箬對段錦容親近.但是更加喜歡的是段錦睿.段錦睿現在這樣說.他的意思很明顯.現在這裡不需要段錦容在.這個人從來會審時度勢.不是看不到那一襲紫色與一襲黑色相互糾纏.不是看不出段錦睿對柳墨言似乎有些隱隱的不同.隻是.他一直需要表現出來的.便是一個溫柔謙遜的性子.
“四哥.那錦容便先告退瞭.”
沒有任何猶豫的.他轉身便走.隻是臨走前.悄悄地投給瞭被段錦睿擋住瞭小半個身軀的少年一個眼神.那是一個混合著憂慮.擔心.憐惜.隱忍的痛苦的眼神.仿佛.方才還是他四哥的男人.在他離開後.會對柳墨言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
段錦容.真的是虛偽至極.冷笑.方才的那句突然而至的告白.還可以說是情不自禁.現在.這樣的眼神.這樣單獨對著他的眼神.便是真的有情.他段錦容的情意.在他能夠打擊段錦睿的前提下.在他通往那大位的道路上.便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冷笑方才綻放一角.柳墨言眨瞭眨眼睛.方才還能看到一半前面風光的視線.被遮擋住瞭大半.那一襲青色.那一眼復雜的餘光.再不得見.隱隱泛著嗜人殺意的心.一點點平靜下來.那黑色挺拔的背影.讓他啟唇而笑.柳墨言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如此.是發現瞭他的情緒.還是單純的站在那裡.
不論什麼原因.那一堵玄色的在冰涼的外表下.透漏著獨一無二溫暖的墻壁.擋住瞭他與另一個男人.擋在他們之間.宿命中.仿若插入瞭一把可以將那千般糾纏百般痛恨全部分割的利刃.殘酷的溫柔.
突然發現.黑色這種以前不曾喜歡過的太過沉重的色彩.在這一刻.像是厚實溫暖的大山一般.給人以絕對的安全感.
“阿睿……”
輕聲喊瞭一句.很低很低的聲音.離著段錦睿和柳墨言有一小段距離的那些隨從聽不到.那曖昧的.不曾掩藏親近的呼喚.在兩個男人之間流動.隨著呼吸的吞吐.隨著清風的吹拂.將暗自潛藏的.雙方都不曾發覺的情意發酵.
段錦睿的身子僵滯住瞭.外人察覺不瞭.被他握著手指的柳墨言卻是第一時間察覺.此時此刻.方才發現.能夠再次見到這個男人.能夠叫他一聲阿睿.能夠看到那個冷硬的男人.掩藏的很深很深的羞澀.是一件多麼開心的事情.開心的都淡忘瞭方才因為段錦容的行為話語.而乍然升起的那種無可抑制的惡心感.
果然.比起誘|惑段錦容入甕.還不如誘|惑段錦睿.起碼現在看著的這個男人.他瞭解.他想要.
“阿睿.你有沒有什麼想要問的……”
柳墨言不會忘記正事.他方才單獨和段錦容相處.想來段錦睿心底是有些疑問的.既然決定瞭是他.便應該先行坦白些事情.
少年.期待地望著男人的背影.等著男人的回頭.還沒有等他高興的太久.方才還捏著自己指尖的冰冷手指已經松開.卻少瞭那一抹沁涼.些微的空虛流蕩.
段錦睿沒有回頭.抬腳便走.讓柳墨言下意識想要去握住對方手指的落瞭個空.
望著自己白皙精致的五指.柳墨言彎彎的眉眼展平.他有些愕然.不是為瞭自己抓不住.而是為瞭自己居然會去抓.
“跟上來.”
已經走瞭三步的段錦睿.在察覺到身後未曾響起腳步聲.未曾漂浮著熟悉的氣息時.腳步在原地頓瞭一下.聲音發沉地喝瞭一聲.寬袖一擺.帶起一股輕微的風.以著比方才更大的步子向前走去.
“哎.等等我.”
柳墨言一下子回神.放下手.快走兩步.向著段錦睿追去.段錦睿的大步一頓.悄然地放低瞭速度.柳墨言腳程很快.話音方落.已經能夠看到男人的側顏瞭.還是那麼冷漠蒼白.線條深刻邃然.讓柳墨言的眼睛重新彎起.
抑制不住沖動.便要和沉默的男人說幾句話.總覺的.他們不是分開十幾天.更像是十幾個月一樣.思念在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蔓延.
“這是誰傢的公子.大庭廣眾下如此呼喊.”
“看他的樣子.似乎認識太子殿下.”
柳墨言他的一聲呼喊.瞬間將園子中其他人的目光吸引瞭過來.不止是這邊男客.連著那另一邊的女客都頻頻向著這邊望來.若說方才因著段錦睿冷然的氣息而收斂的話.現在.因著柳墨言.瞬間找到瞭突破點.譏諷的.艷羨的.猜疑的.惡毒的.若有所思的.竊竊私語聲.全部對著這個讓人驚艷的少年.被太子殿下允許.跟在最接近身邊的位置.讓他們眼紅.要知道.身為一國儲君.多少人巴結段錦睿而不得.
更加難聽的話.聽過瞭幾十車.這一點點風吹雨打.連讓柳墨言變色的本事都沒有.不過.倒是提醒瞭他一件事情.他現在還是一個沒有任何官職的少年.他還沒有得到能夠讓人噤若寒蟬的權利.
柳墨言看瞭一眼男人的身形.峨冠博帶.龍行虎步間颯颯生風.他是他這一世選擇的人.能夠讓他光明正大地報復段錦容的人.
低眉順目.將方才因著段錦睿出現而生出的少年意氣的跳脫收斂.自覺移動到瞭段錦睿身後三步之外跟隨著的眾人之中.
段錦睿冷冷地掃瞭一眼周圍聲音最大的幾個地方.嗡嗡聲嘩然而止.他沒有對身後少年的行為有意見.他甚至覺得欣慰.因為少年知道保護自己瞭.但是.他不喜歡那些在耳邊回蕩的猜測.極其地不喜歡.
段錦睿身上冷意更濃.柳墨言心情莫名的好.一直到走出園子.都沒有再聽到那些讓人極其不喜的議論自己的聲音.走過小路.走過拱橋.柳墨言眨瞭眨眼睛.他似乎忘記瞭些什麼事情.想瞭想.一時間沒有想到.嘛.應該不是重要的事情.
嘩啦落水的聲音和眾人慌亂的叫聲.被柳墨言拋諸腦後.
“父皇想要見見你.”
段錦睿的功力聽不到遠處的聲音.他們現在離著園子已經遠瞭.站在拱橋上.兩邊守著足夠的侍衛.男人終於開口.
柳墨言應瞭一聲.整個人的光彩.都好像黯淡瞭一些.他以為段錦睿是專門來找他的.現在他的猜測成真.男人確實是專門來找他的.隻是.是皇命而矣.
他現在應該仔細詢問一下召見的時間.原因.還有是否需要沐浴更衣什麼的眾多瑣事.畢竟.見駕是一件大事.即使心中再是不以為然.柳墨言就是像鋸瞭嘴兒的葫蘆似的.一聲不吭.平日裡的千伶百俐.都沒有瞭.反而有些像是段錦睿天生的沉默寡言.
兩個人的相處中.大多數時候.都是由柳墨言挑起話題.或是逗弄或是調戲.或者是惹怒段錦睿.段錦睿是那一個隻要聽著.看著.默默觀察著.回應著便可以的人.
而現在.柳墨言的一言不發.讓尷尬蔓延.背負著雙手的人藏在袖底下的拳握瞭握.
段錦睿轉過身子.視線卻是越過少年的頭頂.望著天空的太陽:“你救駕有功.父皇想要獎賞你.不用擔心……”
“父皇今年的壽辰.你和柳將軍一起進宮見駕.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柳將軍會提醒你的.”
柳墨言的眼睛越來越亮.亮的像是夜晚的啟明星一般.方才的什麼愁呀.悶呀.都飛散的一幹二凈:“阿睿.你父皇的壽辰是哪一天.”
阿睿.你父皇.便像是平等相交的人似的.要去拜訪對方的長輩似的.段錦睿一直望著太陽的眼睛垂低.纖長的睫毛遮住瞭眼底的色彩.還是淡漠無波的聲音:“還有一個月零三天.”
“嗯哼……”
柳墨言發出奇異的鼻息聲.那是他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笑的沖動.還有一個月零三天呀.還有這麼久才到帝王壽辰.那段錦睿急哄哄的說皇上召見做什麼.
“阿睿……”
柳墨言意味深長的一聲.段錦睿與他的眼睛對上.
月牙彎彎.恍若明凈的湖水掀起一圈圈動人的漣漪:“你方才.是在吃醋.”
輕聲細語.卻像是雷劈一般.讓段錦睿蒼白的面色漲紅瞭一抹妖嬈:“胡言亂語.”
“好吧.好吧.我是胡言亂語.既然沒事的話.那我回頭再去找錦容好好聊聊.說實話.他真的是個很有魅力.見識很廣博的……”
衣襟一緊.砰的一聲.那是身體撞進胸膛的聲音:“段錦容不像是你看到的那麼簡單.”
冰冷的氣息彌漫在鼻翼戡動間.柳墨言彎彎的眸子泛著瑩瑩的水光.在對方反應過來放手之前.頭瞥過.貌似不經意地在那張淡色的薄唇刷過自己艷色的唇瓣.留下屬於自己的氣息:“嗯.他是個很有魅力.見識廣博的聊天對象.”
站在段錦睿三步遠的距離.柳墨言笑著說完瞭方才的未竟之言.男人的手指拂過自己的唇.怔愣住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