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言那一日回府的時候.已經很晚瞭.李賀還沒有睡.一直在等他.看到他的時候.表情頗為緊張.
房門一開.看到的是他父親那張黑漆漆的臉面.即使柳恒山五官很是俊美.也掩蓋不去其中的濃濃煞氣.
擺擺手.讓想要說些什麼解釋的李賀下去.柳墨言和他父親大眼瞪小眼.
“混賬東西.你整日裡早出晚歸.便是去那些煙花之地鬼混嗎.若不是有人看到你小子從醉芳樓出來.老子都不知道你一天到晚便是幹的這個.我柳恒山怎麼生瞭你這麼一個兒子.”
柳恒山袖子猛地一甩.強烈的勁風.讓柳墨言的發絲都跟著拂動.瞇瞭瞇眼睛.也不知道是哪個告的陰狀.柳墨言有些可惜自己親爹那張好看的臉.愣是氣成瞭猙獰狀.他也沒有反駁.反而挑釁:“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逆子.”
柳恒山氣的抬起手要打他.柳墨言腳後跟一磕.身子向後漂移半尺.險險躲過他父親那勢大力沉的一下.撇瞭撇嘴.挑釁一下就行瞭.畢竟這個自己不怎麼看的上眼的.這個隻會動用暴力的人是自己親爹:“父親.你就不問問我今天進瞭醉芳樓都具體做瞭些什麼.我在你心裡.便真真的是個貪花好色的紈絝子弟.”
從來便是這樣.一個不管不顧的硬頂.一個不問青紅皂白地教訓.哪裡能夠解決問題.
“你小子今天要是沒有一個好理由.老子打死你.”
那雙遺傳自自己的丹鳳眼.還有其中的淡漠無奈.讓柳恒山騰騰的怒火.微微收斂.手放瞭下來.心裡開始後悔自己忍不住上來便動手的習慣.
還有一點赧然.方才柳墨言的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臉面.真的是有些搔的慌.那件事情.說到底.還是他對不起柳墨言母子.
看到柳恒山冷靜瞭下來.柳墨言張口.將自己今天的形成匯報瞭一遍.醉芳樓.西山馬場.酒樓.沒有隱瞞的必要.一查便查出來瞭.反而是那些暗處和幾位皇子的言語糾葛.便沒有提起的必要瞭.
他的聲音溫緩悠然.沒有一絲的煙火氣.和著那張月下清麗姣好的容顏.仿若不是此世中人般.透著疏離與一絲掩藏的極深的孤寂.
柳恒山皺眉.對柳墨言現在的樣子有些看不上眼.還不如方才一開始和自己硬頂著說些氣人的話那樣有煙火氣呢.心裡反正是不舒服.他從來沒有什麼細膩的心思.也便是這樣一想.便將精力放在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上.看著柳墨言.認真叮囑:“我們柳傢深受皇恩.自當盡心盡力.忠君報國.幾位皇子也都是身份尊貴.他們之間的事情.不論如何.都是兄弟血脈之間的傢事.我們作為臣子的.要謹守身份.”
“皇上春秋鼎盛.正是值此用人之際.你既然無事的話.我在軍中給你安排個職位.去鍛煉一下.省的將心思用到些不該用的地方.”
柳墨言微征.心頭一暖.柳恒山話說的不客氣.實則.是在提醒他.現如今諸位皇子之間風起雲湧.而皇上卻是春秋鼎盛之時.便是他有些什麼心思.也不要攙和進去.現如今.他還有柳傢作為靠山.不會有事.以後.他隻要憑自己本事混出頭來.也才是正道.
父子之間.氣氛驀然和諧瞭許多.缺少瞭劍拔弩張.柳墨言看到柳恒山想要走.鬼使神差的.將他叫住:“父親.孩兒還有許多兵書歷法不明.請父親指點.”
他知道.柳恒山是真心想要補償他的.隻是.那聲親近的爹.到底是叫不出來瞭.
“啊.”
柳恒山因為柳墨言的邀請.傻愣瞭一下.臉上的表情下意識嚴肅起來.遮掩自己心裡的喜悅和激動:“你年歲尚輕.而且未曾真正的領兵打仗.確實需要好好調|教調|教.”
“閉門造車到底是失瞭下乘.為父認為.還是應該多去歷練方可.你大哥那個人.被白氏教導成瞭個書呆子.真是氣煞老夫.”
書房中的燈一夜未曾熄滅.父子二人秉燭夜談.雖然偶爾有爭執聲傳出.到底親近自然瞭許多.
一直有些不放心.悄悄守在暗處的李賀松瞭口氣.手中的燈籠中燈影晃動瞭下.照出一點窈窕.回頭.有些驚異.卻也覺得不太難以理解:“雲溪姑娘.”
雲溪今日已經來過好幾趟瞭.柳墨言都不在.隻是沒有想到.這麼晚瞭.她還是過來瞭一趟.隻是不知道對方已經在那裡站瞭多久瞭.想到少女今日一直來找柳墨言.也許是有什麼要緊事情.
李賀眉頭輕輕皺起.憨厚的臉上帶著些為難.
粉色糯裙的女子頷首輕笑.比起一開始動不動低頭羞澀的樣子.多瞭些大氣.她手中提著一個食籃.看到李賀目光瞅過來的時候.抿唇.臉頰上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然後.在對方想著要怎麼告訴她.現在柳墨言不方便打擾的時候.主動將食籃交給瞭他.
“這是給公子和老爺準備的宵夜.看他們的樣子.估計要聊不少時間呢.”
隻留下東西.人沒要要去打擾的意思.李賀自然樂得如此.笑的眉眼張開.喜滋滋地接過瞭食籃.食物的香氣順著縫隙飄出.聞起來就覺得發饞.
雲溪像是來的時候一樣.走的時候也無聲無息.隻是.當她走到院子口的時候.微微抬起臻首.柔柔的眸子中射出寒芒.仿若穿過瞭那叢叢的綠樹.直直地射向東南角的一座精致美麗的閣樓.唇邊的笑還掛在臉上.隻是已經很冷.
柳墨言夜不歸宿都不曾讓柳恒山過問過.更何況是現如今晚歸而矣.她記得.午時偶然見到那個碧色衣裙的少女和柳恒山說些什麼.隱隱約約的.似乎聽到瞭醉芳樓.二哥.在雲府中的日子.從來不是無憂無慮的.雲溪幾乎是一下子便知道其中險惡.
她在府中本來便是個尷尬的.自然也不會有什麼貼心的人手可用.隻能自己一遍遍地過來這邊.想著若是遇到柳墨言給他提個醒.若是父子兩人有個沖突.她到時候也能想想辦法.現在看來.父子二人倒是比起她見過的那一次好些瞭.那便好.
至於心懷險惡的.她不是那些沖動的人.雖然懷疑柳菡萏.卻也不會在不清不楚的時候做些什麼將自己陷進去.在這座陌生的府邸中.她沒有任何的力量.連她能夠在這裡留下.也隻是因為柳墨言.她的一言一行都要謹慎.但是.她會比起那個暗處的人還要隱蔽.她不會讓柳菡萏傷害到柳墨言一絲一毫.
柳墨言和柳恒山一夜敘話.府中自然早就該知道的也知道瞭.白氏不知道絞爛瞭多少條帕子.氣的頭都疼.一大清早的.天才蒙蒙亮.便將柳菡萏叫瞭來.對著自己那個好女兒.一通怪責.誰讓出主意的是柳菡萏.信誓旦旦地慫恿著她吹枕旁風讓老爺親自去看.免得冤枉瞭柳墨言這種裝好人的招數也是她這個好女兒教的.
耳邊聽著自己母親喋喋不休的抱怨.柳菡萏面上羞愧.心裡則是既厭煩也疑惑.按著柳墨言的性子.應該和柳恒山大鬧一場.然後輕的便是柳墨言憤而離府.重的便是柳恒山將他趕出去.脫離父子關系.
畢竟.她看瞭一眼自己的母親.眼底一抹暗沉的光.柳墨言和柳恒山之間.這種事情.是絕對會挑起火來的.再加上父親早已經有所不滿的那個雲溪.
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中的帕子上.鈍鈍的痛.讓她頭腦中的憤恨更甚.段錦容那個無用的.給他制造機會.給他那些便利.全都做瞭無用功.柳墨言不止沒有上勾.而且……
段錦睿和柳墨言之間.有瞭交集.她害怕.她不願.不會的.那件事情柳墨言已經忘記瞭.段錦睿也不會主動說出來的.他們現在的交集.隻是因為柳墨言身為鎮國將軍元配嫡子的身份.
一定是這樣的.隻要柳墨言失去這個身份.隻要他不值一錢.她的指尖甚至快要掐破絲絹做的帕子.還是白氏累瞭.喝水潤喉時眼尖瞅到.一通哭天搶地.
白氏抽出柳菡萏手中的帕子.看到那四個圓圓的凹陷.甚至有隱隱的血絲溢出.在玉白精致的掌心中如此顯眼.是真的氣急瞭:“你這個孩子.怎麼氣性這麼的大.娘親也就是說說罷瞭.不是真的在怪你.那個賤種就算是現在得瞭老爺的歡心.他那個賤種娘也是個死人.爭不過娘親的.你可千萬別傷瞭自己.這以後日子長著呢.總會有機會的.”
白氏接過嬤嬤遞來的藥膏.細細地為柳菡萏上藥:“這女子呀.想要讓男人喜歡.最重要的便是容貌.你看看.多漂亮的小手.要是留疤瞭.以後可怎麼好.”
柳菡萏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一層藥膏.淡淡的香氣縈繞.真真的是一隻美麗的手.即使有瞭瑕疵.也那麼嬌柔可愛.她的唇勾起.那是一抹陰冷的笑:“容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