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佳人樣的話本,是閨閣少女的最愛,卻不見得能夠得到男人的青睞,隻是,段錦睿是個例外,他不止是看,還細細的看,慢慢地揣摩,想要研究出來些什麼,可惜,到最後也不覺得那些書中寫的東西有什麼實際用處,便也放置下瞭,沒想到胡橫還給他收到這裡來。
“不,我很喜歡看!“
意外地發現夾在書冊十幾頁位置的一片雕琢精致的木片樣書簽,開玩笑般拿著的東西,突然間便有瞭些分量。
“方才是和你開玩笑的,我真的喜歡看這樣的傳奇話本,你就安心休息吧!“
看著段錦睿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柳墨言瞇起瞭眸子,卻仍然遮不住其中的明凈光輝。
“……“
想要說柳墨言不應該沉迷於這樣的喪人志氣的東西中,卻因為面前人眼中的光輝,段錦睿閉瞭口,沒有說些什麼,安心地閉上瞭眼睛。
段錦睿閉上眼睛之後,長長的睫毛在他的眼瞼下方形成瞭一片黯淡的陰影,趁著那張格外蒼白的臉,仿佛都更加的透明脆弱,柳墨言從旁邊拽過一張毯子,小心翼翼地蓋在瞭男人的身上。
無聲輕笑,他不知道終點是哪裡,但是他隻要跟在這個男人身邊便好瞭,握在手中的冊子展開,細細地翻閱瞭起來。
書裡面的內容說起來沒有什麼稀奇的,便是一位小姐上香的路上遇上山匪,偶然間被一位傢境貧寒的書生所救,下面便是書生幫著小姐躲避山匪,回傢送信瞭,英雄救美,才子佳人,便是兩個人傢境不相匹配,小姐堅持要嫁給書生,被趕出傢門,小姐跟著書生一連串的磨難之後,書生高中,再回首,自是天定情緣瞭。
很俗的故事,沒有什麼出奇的情節,柳墨言卻真的入瞭神,段錦睿和他坦誠瞭被他遺忘瞭的曾經相識,說實話,他一開始是芥蒂,後來卻是慶幸,幸好,段錦睿遇到的人是他,他若是那傢境貧寒的書生,那麼段錦睿,也許便是那高門大戶的小姐瞭吧,這樣的比喻,不倫不類,柳墨言卻是一時間癡瞭一般,呆怔在那裡。
一襲白衣,一卷書冊,纖長白|皙的手指按在墨色之間,寧靜安和,引人沉醉,隻是,比起身姿更加吸引人的,卻是那個人,低垂著首,秀*的鼻梁下是微微抿著的唇,唇瓣上帶著淺淺的緋紅,隨著書中的喜怒哀樂,不時的勾起落下,漾出一片片花樣的紋路。
段錦睿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地睜開,裡面,是一片幽幽的暗色,沒有波紋,沒有動蕩,隻是靜靜地凝視著那個人,仿佛便已經成瞭他的一生一世。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這樣寧靜安和的獨處,也許過一刻便少一刻,誰都沒有想要驚醒的打算,也許,這也算是他們獨特的默契瞭吧。
胡橫駕著馬車,跟著侍衛走的是小路,小路和官道的區別,除瞭官道上走的人身份上有限制之外,便是小路不如官道平整,小路上從來充滿瞭土坷垃還有一些石塊什麼的,比不得官道有黃土鋪路,遇到天子儲君或者是天使之類經過的時候,還專門要用細水灑路。
段錦睿的身份擺在那裡,素日裡走的都是堂堂的官道,便是有時候不得不露宿,也從來挑著好路走,哪裡像是現在這樣,越走越偏,越走越晃蕩。
車子裡鋪著厚厚的墊子,減輕瞭一多半的震蕩,奈何段錦睿身上受著傷,最忌諱的便是挪動趕路,胡橫很小心地避開那些明顯不穩的地方,段錦睿還是因為馬車一陣陣的晃動而蒼白瞭面色,他一聲不吭,柳墨言卻不是沒有感覺的泥人,他第一時間便回過瞭神,將冊子隨手扔到車廂角落,半跪在段錦睿身邊,想要幫著他卻又無從下手。
胡橫駕車已經盡力瞭,他們現在是隱瞞身份,柳墨言總沒有辦法將小路改成官道,段錦睿越是一身不吭,他越是擔心,握著男人的手也不松開,在又一聲哐當響動間,柳墨言直接將男人的身子一攬,不顧段錦睿愕然後鬱鬱的表情,將他抱在瞭懷中。
柳墨言身上不比那些軟墊子柔|軟,但是他內力高,下盤穩,坐在左右晃蕩的馬車上愣是沒有晃動歪斜一下,紮瞭根似的。
段錦睿鼻息間一時間充滿瞭屬於另一個男人的味道,帶著些皂角的清香,帶著些汗漬的味道,細細聞去,甚至還帶著一絲已經滲入瞭骨髓的血氣,不是女子甜美雅致的幽香,卻勝過世間所有,想要從柳墨言懷中脫出去,覺得這個姿勢丟人的男人,最後還是默認瞭柳墨言對他的這種異樣保護。
馬車行瞭一天一|夜,停在瞭一個很是寥廓的山谷中,段錦睿受傷後精力不足,半路上便沉睡瞭過去,柳墨言一直保持著雙臂環抱的姿勢,將男人小心地攏在懷中,心底異常安寧,沒有絲毫因為雙臂的酸軟難言而想要松開的意思。
胡橫打開車簾子看到車中兩個人的姿勢,尤其是段錦睿安然地沉睡在柳墨言懷中時的樣子時很是吃驚,不過到底是知道他們的關系,並且見多識廣的太子府大總管,沒事人一般向柳墨言見禮,拉下簾子,按著方才的方向,接著往裡去。
簾子掀開落下的間隙很短,卻足夠柳墨言看到不少東西瞭,狹窄而彎曲的入口,寥廓而平坦的山谷,這樣的地勢,易守難攻,難得,可九州之間,易守難攻的兵傢聖地,比這裡更好的,柳墨言就親眼見過幾處。
他在意的是暗夜間將山谷映亮的火光長龍,是那一列列整齊排列的帶甲兵士,是他們面向馬車時恭敬的眼神。
他知道段錦睿有自己的依仗,卻從來不知道,他的依仗會是實實在在的兵力,從來沒有想到,男人毫不掩飾地讓他知道,是因為信任嗎?
柳墨言垂首望著仿佛一無所覺,睡得深沉的男人,眸中,閃過莫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