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莫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發著呆,窗戶大開著,他的眼神十分空洞,似在註視著對面墻上掛著的自己其中一幅得意之作,又似乎通過那幅作品看到瞭更遙遠的地方。
“病剛好又坐在窗邊,還想再發燒一次把工作都扔給我們嗎?”跟童莫關系最好的一個女助理沒好氣地邊邊替童莫關上瞭窗戶。
童莫依舊沉默著,女助理見他三魂不見瞭七魄似的模樣,微微搖瞭搖頭,退瞭出去,門外還守著幾個助理,見她搖頭,紛紛關心道:“老板是不是被那位給甩瞭?”
“噓,別亂話。”女助理瞪瞭他們一眼,“快工作去。”
童莫抱著自己胸前的銀色照相機,想起之前有人用高價想買下他的作品,挑選的那些卻全都是與英子煞有關的,童莫的雙眼當即就緊縮瞭起來,連助理都覺得那些價格高得不可思議,幾乎是連純藝術品都到不瞭的價值。
可童莫卻冷著臉拒絕瞭。
為瞭顯示每一幅作品的珍貴,童莫甚至連底片都沒有留,每一幅作品都是以最完美的形式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即使關於英子煞的那些照片底片他舍不得刪,可再次處理的效果跟第一次也是完全沒得比的,沒有人知道這些作品對於童莫的意義。
無價之寶。
再高的價格,他也不賣。
隻有童莫自己知道,每制作一幅作品的過程中自己的心情是怎麼樣的。
童莫嘆瞭一口氣,站起身走到對面的墻上,摸著墻上那幅作品,悲傷地看著英子煞站立在海邊礁石上的背影。
手機鈴聲響起,一道清脆的女音道:“童先生,您兩個月前訂制的那對男戒已經做好瞭,您方便到我們店裡拿一下嗎?”
童莫有些疲倦地閉瞭閉眼睛,“好,半時後到。”
在倫敦最中心的位置開著一間老字號珠寶店,因為在那裡購買戒指的每一對情侶最後都幸福地在一起而聞名。
那間珠寶店推出的每一款戒指的款式都是獨一無二的,在全世界找不出另一對跟它一模一樣的戒指來,而且購買戒指的時候需要出示身份證,一個男人一生隻能在那裡購買一對戒指,借此表明對愛人的“忠貞唯一”。
那天,童莫單獨經過這間老字號,向來不怎麼喜歡耀眼東西的他卻被“忠貞唯一”這四個字刺傷瞭眼,鬼使神差地就掏出瞭自己的身份證,訂下瞭一對男戒。
單單款式,童莫就跟珠寶店裡的特級設計師討論瞭好幾個時,最後才挑瞭自己最滿意的一款。
這不過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已,兩個月前,他也曾想過,如果有一天,可以用這一對戒指換下英子煞的尾戒,該多好,可惜...英子煞那樣篤定地瞭,他不會結婚天災。
童莫下瞭車,進瞭珠寶店,負責他業務的客戶經理將他訂下的那對男戒拿瞭出來,打開盒子讓童莫看,“童先生,您看看還滿意嗎?”
童莫匆匆地看瞭兩眼,又被盒子上四個“忠貞唯一”的銀色字體刺傷瞭眼,胡亂地頭道:“滿意。”
將一張卡遞給瞭客戶經理,為瞭買下這對男戒,童莫花瞭不少錢,可到手瞭後,卻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童莫提著裝著精美盒子的袋子離開瞭珠寶店……
遙遠的s市,夜色如洗。
一個雇傭兵進瞭戰獄的書房,向戰獄匯報道:“少爺,我們的人再次打擊瞭青爺的生意,還抓瞭不少青爺那邊的叛徒過來,得瞭不少有用的信息,其中一個叛徒在離開青爺前跟青爺起瞭爭執,在他腿上打瞭一槍,現在青爺隻是個可憐的瘸子,等我們將他這麼多年的勢力一收攬後……”
“不要大意,青爺不是那麼容易認輸的人,我怕他反咬我們一口,生意上給他下死手,另外,多派些人守著這裡。”戰獄下令道。
上次喻馳竟然能在距離戰凜別墅並不遠的地方被青爺下藥擄走,也不知道青爺在暗地裡究竟找人跟蹤瞭喻馳多久,可恨最後居然是自己給青爺創造瞭最好的機會,讓喻馳受瞭這麼多的苦。
他是被嚇怕瞭,即使在睡夢中,也必須牢牢地抱著喻馳,鼻尖必須聞到喻馳身上的味道才能入睡。
“是,兄弟們都恨不得好好虐虐青爺呢!”雇傭兵摩拳擦掌道。
戰獄凜然一笑,在夜色中笑得滲人,“青爺也在道上走瞭這麼多年,殺的人也夠多瞭,你們再找些殺手,讓他也過過惶惶不可終日的日子吧。”
“是,少爺。”雇傭兵興致勃勃地退瞭出去。
戰獄走出書房,突然聞到一些香味從廚房裡傳瞭出來,一直嚴肅地呡緊的唇松瞭松,邁開長腿往廚房走去。
他們今天在草地上打瞭一下午,戰獄仗著自己輕而易舉能贏喻馳,也不用盡全力,像逗著貓兒一樣逗著喻馳,讓他討不到好處又不肯心甘情願地認輸,最後兩人打成瞭團,滾在瞭草地上,沾瞭一身的青草味道。
喻馳原本的身體底子就不錯,畢竟以前逼著自己天天訓練,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氣色和體能都恢復得跟從前差不多瞭,就是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經常發呆,雖然喻馳不,但是戰獄能看出來,那個心結依舊跟向嘯有關系。
有時候喻馳會被噩夢驚醒,咬牙切齒地喊著青爺的名字,讓夢裡那些人不要碰他,戰獄隱隱約約從喻馳的話中猜出瞭青爺曾經想對喻馳做什麼,心裡更是恨意滔天,幸好那天喻馳被救出來後,身上皮外傷雖然嚇人,倒是沒有被人碰過身體,否則像喻馳那麼驕傲的人,大概會瘋吧。
每當喻馳做噩夢的時候戰獄都會將無助的他抱得更緊,告訴他一切都過去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也許是每天每夜這樣的低喃起瞭作用,喻馳終於不再做噩夢瞭。
靠在廚房門口看著喻馳忙碌的身影的戰獄眼睛一眨也不眨,喻馳穿著黑色的睡衣在試著湯底的味道,清澈見底的雙眸裡隻有吃的,美好的側臉倒映在戰獄的雙瞳裡。
天下這麼多男人,可是隻有喻馳這張臉,怎麼看也看不膩,戰獄覺得自己真是著瞭喻馳的魔瞭。
十多年前救他一命,一兒也不後悔。
一想到當初如果不是一念之差救瞭喻馳,如今也許就看不到這樣的喻馳瞭,戰獄的心就沒來由地隱隱作痛。
大掌環上喻馳的腰,“在做什麼好吃的?”
“餛飩。”喻馳將兩碗熱騰騰的餛飩盛瞭出來,讓戰獄端出客廳,自己將最後一碗盛瞭出來,端瞭出去。
戰獄聞著香濃的味道,心中洋溢著溫暖,看見喻馳又裝多瞭一碗,疑惑地問道:“也是給我的?”
喻馳臉色一黯,將那碗餛飩和筷子放在瞭自己旁邊,低頭吃瞭起來,吃到一半的時候才輕聲地道:“這碗不是給你吃的,向嘯很喜歡吃,給他留一碗吧。”
當初在軍火基地的大廚房裡,向嘯撞破他為戰獄準備夜宵,想嘗嘗味道的時候卻被他一口拒絕,因為那些夜宵,是為戰獄做的,今天做餛飩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想起瞭那天的場景,想起他當初並沒有仔細看清楚的那雙哀傷的眼睛。
這麼好吃的餛飩,向嘯如果在的話,一定能一個人吃一大鍋,可那碗餛飩隻能放在桌子上任冷風吹涼,再也等不到主人過來品嘗。
戰獄聽清瞭喻馳的話後,臉色頓時一黑,哽在喉嚨間的美味餛飩一下子也像長出瞭尖銳的刺,明明懂瞭喻馳的心,卻還是忍不住嫉妒。
喻馳的心裡並不是隻裝瞭他,死去的向嘯在喻馳的心目中占的分量,也許並不比他輕。
“喻馳,如果那次,為你而死的人是我,你會怎麼樣?”戰獄陰沉著臉問道。
喻馳猛地抬起眼,狠狠地瞪瞭戰獄一眼,隨即一字一頓地道:“那我會恨你,再也不會原諒你。”
戰獄瞳孔驟縮,呼吸一窒,喻馳再也沒有胃口,往後站瞭起來,雙手緊握成拳,回瞭房間。
戰獄仿佛明白瞭什麼,扔下勺子,步履匆匆地往房間走去。
床上的角落裡,一向強悍的喻馳將自己抱著,赤著的雙腳上還留著一些舊傷,這麼多年,他就是靠這樣的一層殼保護著自己,可戰獄,卻幾次三番地差將他的殼擊碎。
戰獄打開門,看見曾經在訓練場上意氣風發隻在瞬間便將他打敗的強大男人蜷縮成團,無助地將腦袋埋在雙腿裡,戰獄的心仿佛被鐵絲一絞緊,他怎麼能問喻馳這麼殘忍的話?!
喻馳已經失去瞭向嘯,他怎麼能再做這種可怕的假設?
戰獄走到床邊,心翼翼地靠近喻馳,直到將人抱進懷裡,才輕聲道:“你不會失去我的,喻馳,聽見嗎?”
喻馳沉默瞭許久,終於還是緊緊地回抱住瞭戰獄。
曾經是這個男人將他從絕望的深淵中拉出來的,如今,所有人都不在瞭,喻馳隻剩下戰獄,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