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母妃。”墨宸軒淡淡吐出四個字。
越帝瞳孔驟然一縮,就見墨宸軒眸眼微沉:“母妃的樣子,想必父皇最是清楚。”他轉身從墻上的櫃格中取出毛筆,蘸瞭些墨,遞到越帝現在:“畫出來。”
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神情沒有怒氣,像是在心平氣和的與越帝商量著一般。
然而越帝卻是一怒:“放肆!你竟還敢在朕的面前提她!”
他像泄憤一般把手中的畫冊扔在地上:“當年她串通別國想要謀權篡位,朕誅她全族乃是天經地義!朕留你性命是因你年幼憐惜你,你不要在這裡得寸進尺!”
此話一落,墨宸軒腦門青筋頓時暴怒而起,狠狠甩掉手中的毛筆,揪起越帝的衣領咬牙切齒:“串通別國是串通瞭哪一國?你當年隻是懷疑並沒有證據!你為何留我性命?不過是因為你心裡已經知道這一切都是皇後在暗中搗的鬼!根本就與我母妃無關罷瞭!”
說到這裡,墨宸軒掩藏不住眸中的殺氣,完全抑制不住多年來一直憋在心裡的那股憤怒,激動又失控的沖著越帝大吼:“現在我不要你悔過!也不要你道歉!隻要你把我母妃的樣子畫出來!我就放瞭你!我讓你重登帝位!讓你重新統治你的大越!”
這麼多年他早就看透瞭,他即便知道自己犯的是彌天大錯,也不會去承認!
隻會一次又一次的把問題歸咎於他母妃身上,一次又一次的去肯定那是他母妃的錯!
說完,他狠狠的將越帝推到地上,像是泄憤又像迫不急待的想要記起母妃的模樣,死死的按著他的頭讓他看著那本畫冊咆哮:“你畫啊!你給我畫啊!”
平日囂張又狂妄的墨宸軒,此時此刻卻莫名有些卑微,明明手裡正鉗制著越帝,憤怒又急切的神情卻透著悲涼,那股殺氣在他眉間盤旋,久久不散。
他母妃死的時候,他才三歲。
他完全記不得他母妃長什麼樣,也忘記瞭躺在母妃懷裡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的母妃平日喜歡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母妃笑起來好不好看!
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瞭幻覺,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母妃,可是若沒有母妃,他又從何來?
這畫裡畫的,都是他的想象,他完全不知道他母妃生前的穿著,所以他隻能憑自己的想象去畫!
可是畫得再多,都不真實!
心裡那股急切又落空的感覺,讓每每看著這畫冊都氣得想一把火燒掉,可每每不能入睡時,又都需要抱著它懷以安慰!
事到如今,不管是他錯殺也好,是事實也罷,隻要他能知曉他母妃長什麼樣,能重新看到母妃的容顏,他可以過往不咎!
然而就是如此簡單的要求,越帝都不能滿足他!
在墨宸軒的‘威脅’之下,越帝許久才吐出一句:“朕……也忘瞭……”
此話一出,墨宸軒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瞬間捏緊瞭一般,氣息猛地一窒。
原本的那一絲絲希望與期待剎間繃斷,不過轉眼之間,手腳竟起瞭冰涼。
他誅瞭他母妃全族,不得任何人提起!
年幼的他求遍瞭宮裡所有人,沒有一個肯將他母妃的遺物留給他,沒有一個人願意多談他母妃一句。
他到這個所謂的父皇的寢宮跪瞭五天五夜,卻得不到他一個正眼。
宮裡所有關於他母妃的東西都消失瞭,就連他母妃的宮殿,都被下令重新修繕,不留任何痕跡。
如今沒有人知道關於他母妃的事,除瞭眼前這個人。
然而眼前的這個人告訴他,他忘瞭!
那一瞬間,所有的怒氣都消散瞭,像是絕望到瞭盡頭,看不到任何希望後,將那顆還有一絲情感的心完全冰封起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冷漠與狠絕。
他蹲下身子,緩緩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畫冊,淡淡轉身,欲邁步離開。
越帝擰眉沉喚:“等等。”
墨宸軒再次停下腳步,就聽身後傳來越帝的聲音:“朝廷之上,或許華畫師還記得你母妃的模樣。”
華畫師是大越皇宮裡的宮廷畫師,隻不過他現在已經退休瞭,住處就在京城,墨宸軒要找他並不難。
墨宸軒唇角微微勾起,回眸間看著越帝的眸眼冰冷:“小爺我不需要瞭。”
此話一出,越帝心頭頓時一緊!
眼見墨宸軒毫不猶豫的邁步離開,他掙紮著起身跟出去:“你站住!你給我站住!朕要回宮!你這個逆子!朕一定要回宮!”
然而還未走出門口,門外就進來兩個小廝,一個擋在他身前,阻止他出門,一個捧來一個香爐,重新安置到房中!
越帝見此更加惱怒:“放肆!你們知道朕是誰嗎?”
兩個小廝才不管他是誰,聞到香爐中的清香,越帝身體漸漸沒瞭力氣,順帶還有些腦袋發昏,不過一刻鐘,就徹底暈瞭過去。
從房中出來的墨宸軒神情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冷然,小宅院地方不大,他就這樣邁著步子一直走,直到碰上瞭院墻,他才不得不停下腳步。
他眸眼看著前方,哪怕前方隻是一堵起瞭青苔的墻,他也沒有挪眼。
一陣微風拂過,他突然面無表情的將手中的畫冊撕開。
從封面開始,一頁一頁的撕下來,撕下來就扔到地上,直視著前方的眼眸毫無波瀾,連眉頭都不曾動一下。
直到將這整整一本畫冊被撕瞭個精光,墨宸軒才轉身離開,沒有一絲留戀。
另一邊,黍城。
北蠻軍隻走瞭兩天就抵達瞭黍城,從行軍就能看出來赫連旭心裡是有多急,不過也難怪,北蠻軍一而再再而三的戰敗,換誰都憋著一股氣。
更何況他剛當上北蠻王,可不是要做出些成績讓手底的人服他嘛?
隻不過北蠻軍抵達黍城之後並不急著進攻,而是在城外十裡左右的地方安營紮寨。
墨龍軍總副將卓正羽每隔一個時辰就要來稟報一次北蠻軍的動向,一連三天都不見北蠻軍要攻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