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縣醫院院長出現在眾人面前。這位質彬彬的院長一副學者派頭。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隻是滿面紅光。嘴中一樣的酒氣熏天。現在是下午上班時間瞭。這個樣子出現。讓所有人都看著不舒坦。
鄒國葆的臉sè仿佛能夠滴下水來:“你就是縣醫院院長。上班時間喝酒。把病人遺棄在地。你是怎麼做工作的。”
“領導。”院長一開口。再也沒有瞭專傢學者的范兒。一臉的媚笑。腰彎的像是要對折一樣。“誤會。純粹是誤會。還不趕緊把人抬進病房。用最好的藥物治療。”
一時間。醫院的員工忙得一塌糊塗。把老人抬進高幹病房。享受最頂級的待遇。劉楓一直沒有說話。隻是旁觀這些人的表演。鄒國葆和芮蕊的心越來越往下沉。這位開口罵幾句還好一些。一直不說話可是要命瞭。
等醫院安頓好老人。劉楓輕聲說:“大嫂。醫院這邊有他們照顧就行。我們去果園看看。成不。”
尙婺市農業生產由來已久。遠在秦漢時期就有魚米之鄉的美稱。農業發達因市境大部屬中低山區和丘陵區東南部。洪江湖湖積沖積平原東部。貫流境內9縣、市的信江及其支流兩岸。形成瞭大批的河谷平原。
洪江湖畔的湖濱平原。土壤肥沃。河網交錯。水源豐富。氣候溫和。雨量充沛。光照充足。使得市內生物資源種類繁多。因而歷來是全國全省重要的商品糧、棉、油、魚、豬基地。
糧食作物以水稻為主。經濟作物以棉花、茶葉、油料、蔬菜瓜果為大宗。隨著農業產業結構的調整和農業產業化進程的加快。湧現瞭一批綠sè、無公害的名特優新產品。形成瞭糧食加工業、水產品加工業、畜禽產品加工業等支柱產業。
女人所在的烏金鄉。耕地很少。荒山禿嶺很多。但是沒有人願意承包。因為這裡的山上沒有水源。想要種植果樹。都要從幾十裡外的洪江湖取水。或者在山腳下花大價錢打深水井。
深水井幾萬甚至十幾萬塊的投資。對於農村人來說太過奢侈瞭。他們寧可拉著馬車。從湖裡取水栽樹。看到山上被砍伐光禿禿的。僅剩下樹樁的場景。一傢三口人全都哭起來。這是他們幾年的心血。
十幾畝的山坡。變得光禿禿的。僅僅是看著樹樁之間幹凈的土地。樹樁周圍整齊的圍水堰。就知道這傢人對這裡付出瞭多少心血。
以往改造荒山。都是要全村全鄉動員。這傢僅憑一傢人的努力。把荒山變成收獲豐碩的果園。那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偏偏這樣一傢勤勞的農民。禍從天降。被人霸占果園。打傷老人。抓走男人。
一路上。鄒國葆和芮蕊已經瞭解瞭事件經過。此刻看見眼前的一幕。心中也是火冒三丈。眼前的一幕。和醫院的老人交叉在眼前閃現。這還是法治社會嗎。
此刻鄒國葆想起瞭劉楓在省委黨校的那堂課上講過的:“要讓我們愛我們的國傢。我們的國傢應該可愛才行。”
“我先前說過。官員是國傢的代言人。我們的國傢是不是可愛。取決於我們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不要以愛國的名義去強加給老百姓什麼責任感。你首先要捫心自問。作為這個國傢的代言人。你給老百姓做瞭什麼。”
當時劉楓講這些話的時候。鄒國葆沒有什麼體會。甚至有點不以為然。一個省委副書記講這些。是不是有點不符合身份。但是此時此刻。鄒國葆終於明白。劉楓講那番話的深意。
如此強取豪奪的幹部。老百姓不會把他視作一個個體。而是當成zhèngfǔ。也就是說。是zhèngfǔ剝奪瞭老百姓的幸福生活。是zhèngfǔ見利忘義撕毀瞭承包合同。
是zhèngfǔ帶著人強行毀掉瞭這片美麗的果園。是zhèngfǔ的爪牙jǐng方。動手打傷瞭那位老人。還強行抓走瞭孩子的父親。凡此種種。還能妄想這戶老百姓愛國嗎。
對於老百姓來說。國傢是抽象的。代表國傢的。恰恰是這些黨員幹部。是這些在老百姓身上作威作福的官員。是倚仗特權暴力執法。錯。他們根就不是執法。而是知法犯法。
鄒國葆緊緊攥住拳頭。他第一次如此深刻感覺到。自己市委書記的身份不隻是權利。更是責任和義務。如果不能清除尙婺市官場中這些垃圾。不要說奢求老百姓愛國。能不能維持社會穩定都成瞭一個問題。
小女孩蹲在一個樹樁前。一邊哭一邊嘟囔:“這這株樹是我栽的。都結果瞭。爺爺說。這株樹收獲的果子賣錢都歸我。嘶。現在。現在。啥都沒有瞭。”
劉楓慢慢走在山坡上。看著堆棄在一邊的果樹。上面還有沒有收獲的果子。劉楓看向跟著身邊的鄒國葆:“這就是你交給我的答卷。這就是你讓老百姓安傢樂業的承諾。這就是尙婺市的真實一面。”
“對不起省長。”鄒國葆滿臉慚愧。“是我沒有做好工作。沒有對下面幹部進行良好的教育。請您處分我吧。”
芮蕊yù言又止。劉楓領先走下山坡。繞過半圈。一個開挖礦場展現在大傢面前。與之相對比的是。那些果樹都被堆積在一邊。還有一個工人在枝葉間尋找殘留的果子。
礦場占地不小。幾座簡易板房矗立在礦坑邊。一架卷揚機正在轟隆隆的工作著。從礦坑裡不斷有滿載的軌道車被推出來:“兩個月就達到這樣。如此效率。堪稱匡廬省之最瞭。不知道你們應該自豪還是自責。”
省煤礦安全監察局局長裴書軍走的礦坑邊上。四下打量礦坑的結構。回頭對劉楓說:“這裡的安全指標嚴重不合格。純粹是豆腐渣工程。隨時有可能塌方傷人。”
“還不下令停工。”
鄒國葆登時急瞭。火冒三丈的看向幹平。後者大吼一聲:“停工。都給我出來。”
卷揚機停止瞭運轉。坑道並不深。裡面的工人陸陸續續走出來。足有四十幾人。看著面前這些表情麻木的工人。劉楓心中一痛。想必這些人也是生活條件所迫。才來到這裡打工的。
這裡條件極其惡劣。最起碼的安全支撐都沒有做到。僅僅是幾根歪歪扭扭的木樁。稀稀落落的幾根橫木。萬一出現任何問題。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劉楓是在西晉省親身經歷過礦難事故的。他的嗓子就是在那次事故中造成永久損傷:“炸掉。全部設備沒收。公司查封。老板抓起來。我們去鄉zhèngfǔ等。等尙婺市處理方案。”
說完。劉楓轉身走向車子。再也不看任何人。身為省長。他不可能事必躬親。雖然對鄒國葆深深的失望。但是他還是決定。給鄒國葆和芮蕊一次機會。
他們兩個畢竟來尙婺市時間太短。想必很多事根不在掌控。劉楓相信自己選拔的幹部。無論是在自己身邊時間不長的鄒國葆。還是認識已經十年的芮蕊。都是他想要栽培的對象。他不會如此輕易放棄。
烏金鄉zhèngfǔ所在地距離這裡不遠。隻有十幾裡路。縣zhèngfǔ的大樓相當氣派。樓裡面的裝修一般。但是黨委書記和鄉長辦公室裡面。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不耐煩看這些暴發戶一樣的裝修房間。劉楓直接來到會議室。這裡總算是像是平常鄉鎮。即便如此也遠比古屋鎮奢華得多。桌椅清一水的板式貼面。座椅都是皮面包座和後背。
當劉省長前往鄉裡面等結果的時候。鄒國葆緊急調市局人員。第一時間控制相關人員。稍候趕到的武jǐng官兵。開始往坑道裡埋設炸藥。專業人員開始拆卸礦場裡面的設備。縣鄉兩級領導在這個過程中。噤若寒蟬。
實際上這件事並不復雜。市委政法委書記車隴在現場辦公會直接訊問:“大風礦業公司什麼人開的。”
很顯然這個是問題關鍵。其實除瞭鄒國葆和芮蕊。在場的幹部都很清楚。這傢大風礦業公司的事情。不僅知道大風礦業公司的老板。也知道大風礦業公司的後臺。這個是老尙婺必須知道的常識。
很多地方都是這樣。有些勢力絕對是老百姓惹不起的。甚至市委領導也惹不起。這樣強悍的存在。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搞清楚是哪一傢公司。遠離它。惹不起躲得起。
很多官場中人都是這樣。抱著各人自掃門前雪的念頭。沒有人會奢望自己出頭。當黑包公似的人物。不要聽官方整天在臺上講反腐倡廉。反腐倡廉你也要有那個實力才行。
烏金鄉黨委書記趙強瞧瞧瞄一眼縣裡領導。此時任何的謊言已經沒有意義:“是幹誠和裴勇志。”
在場的市委領導臉sè各異。除瞭鄒國葆和芮蕊。沒有人感覺意外。這身就是常識xìng的東西。如果不是劉省長親臨烏山縣。這些市委領導絕對不認為。鄒國葆和芮蕊就可以有實力觸動這傢大風礦業公司。
芮蕊一皺眉:“幹誠和裴勇志。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幹誠是市政協黨組書記、主席幹露喬同志的小兒子。和幹平縣長是親兄弟。”車隴眼中一絲興奮一閃即逝。“裴勇志是人大主任裴平西同志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