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老人雖然形如枯槁,雙目緊閉,臉色憔悴,可儀態還是一如冷冰寒記憶中那般慈祥。冷冰寒坐在一旁,默默聽著長那細微地幾乎不可辨的呼吸聲,看著他慘白的臉色,腦海裡縈繞的全是他老人傢和自己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淚水在不知覺間悄然從眼眶裡滑下。
冷冰寒從來也沒有像此時這般難受過,心裡充滿瞭深深的自責和無助。
剛剛抵達這裡時,他就迫不及待地為這位備受世人尊崇的老者進行瞭診治。不過正如他所擔心的那樣,長這次病倒,並非如上次一般是得瞭什麼不治之癥,而是機體組織全都老化衰竭瞭,就好像是一臺陳舊地不能再陳舊的機器,所有的結構零件全都不能用瞭,再也無法正常運轉,即便是對冷冰寒那神奇的“清流”也再沒有半點反應。饒是冷冰寒使盡瞭渾身解數,也無法再一次將長喚醒。
得知連最後的一線希望都破滅瞭,所有人臉上無不露出瞭失望和難受的表情。而長的傢人更是不由得陶陶大哭起來。
不過事已至此,大傢也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甚至已經開始籌備他老人傢的後事。好在經過瞭這些年來的準備,政權已然順利交接,新任的領導人鐘書記也憑借著釣魚島事件和此次訪日遇襲事件,奠定瞭自己在民眾和黨內的堅實基礎。他老人傢的離世並不會引起國內政壇大的動蕩。不過,作為一個在中國歷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人物,他的辭世,必將引得全球的震驚和關註。
自從暈倒之後,長一直都處於深度昏迷之中,更沒有隻言片語留下,全靠藥物和冷冰寒斷輸入的能量維系著生命。而冷冰寒也幾乎一直沒有離開過他老人傢的病房,任誰勸說也不理。或許在這裡陪伴著他老人傢,冷冰寒才會覺得心裡好過一些。
“小寒,不要太傷心瞭,去休息休息吧!可別長沒能康復,你卻累垮瞭。”鐘書記那略帶有些感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看到冷冰寒滿是哀傷和疲倦的臉上那紅紅的眼睛,鐘書記也不由得暗自贊許不已。對於一個彌留之際的老人,即便他生前再是榮極一時,此時也隻不過是過眼雲煙。冷冰寒能夠做到這一步,委實不易,甚至比長的兒孫們做得還要好。
這也讓鐘書記對冷冰寒的好感,更是加深瞭幾分。何況,作為新任國傢領導人,如果能夠得到飛遠和王系的支持,地位必定能夠更加穩固。
這已經不是鐘書記第一次來看長瞭。作為國傢的領導人,鐘書記每天是日理萬機,自然不可能一直守在這裡。不過來這裡的頻率也不少。
“沒事,鐘叔叔,我不累!”冷冰寒有些無力地說道。
每次看到鐘書記,冷冰寒有時不禁會想,長病危瞭,鐘書記會不會看似難過,其實是如釋重負?畢竟有瞭長座巍峨的大山壓在心頭,任誰處於這個位置,都不會覺得輕松。
在鐘書記的再三要求,甚至是差點叫人來綁瞭,冷冰寒這才實在拗不過,隻得先去一旁的休息室瞇瞭一會兒。雖然他體質人,可連續這麼多天沒日沒夜不休地熬著,鐵人也受不瞭。
冷冰寒覺得自己才剛剛閉上眼睛,就在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喊:“長醒瞭,長醒瞭!”一下子就驚醒過來,騰地一下從沙上站瞭起來,快步朝門口跑去,度煞是嚇人,隻是一兩步也就邁到瞭門口。
出到門外,隻見走廊上是一片嘈雜,所有人不論是醫護人員還是雲集的高官,似乎都一窩蜂似的湧瞭過來。
冷冰寒心急如焚,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瞭,身形宛如是滑溜溜的泥鰍一般,在人群之中左鉆右扭,殘雲一般從人與人之間極小的縫隙中滑瞭出來,一下子沖到瞭最前面,最先趕到瞭長的病房門口。
“小寒,你可來瞭,長他老人傢剛醒過來,就要見你呢!”長的病房門口,王老爺子看到瞭冷冰寒,一把就抓住他,急切地說道。
緊跟而來的其他人聞言都大感訝異。他們萬萬想不到,長蘇醒後第一個想要見的,不是自己的傢人,不是新任國傢領導鐘書記,也不是老戰友,而是這個冷冰寒。
當冷冰寒急步沖進病房,來到病榻前時,隻見長微微張開的眼睛,昔日精光爍爍的目光此刻看起來有些渾濁,蠟黃的臉色有一種陰霾的味道,蒼老不堪的如蕭瑟秋風中的殘花敗葉一般,隨時都有逝去的可能。呢喃著似乎想要說什麼,但隻是輕微蠕動瞭嘴唇,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看到叱吒風雲的長如此衰老不堪,隨時都有可能逝去的樣子,冷冰寒隻覺得心如刀絞,眼睛一下子就濕潤瞭。幾乎是顫抖著伸出自己的手緊緊握住他老人傢那蒼老冰涼,宛如枯枝的手,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隻覺得鼻頭一酸,哽咽著什麼也說不出來。
長的手被冷冰寒握住,這才意識到有人來到瞭身旁,轉過頭來仔細看瞭一會兒,似乎慢慢看清瞭眼前的人,嘴角泛過一抹微笑,昏花老眼中的渾濁色彩全然不見,嘴唇蠕動的頻率也快瞭起來,好像有話要說。
冷冰寒連忙將耳朵貼瞭過去,隱約聽到長說道:“小寒,你來啦!”
看到長那虛弱的樣子,冷冰寒心裡是無限悲痛,恨不得大哭一場,可卻收斂起悲傷的情緒,深邃的雙目中淚光盈動,卻勉力笑道:“爺爺,是我,我來瞭!您……您還好吧!”
“不太好!”長虛弱的笑瞭笑,聲音很是低微,又輕嘆瞭一聲道:“辛苦瞭一輩子,是時候去見那些老戰友瞭。”
酸澀的眼淚忍不住從眼角流下,滴落在雪白的被褥上,冷冰寒有些哽咽道:“爺爺,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傻孩子,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誰也躲不過。如果不是你,幾年前我就去瞭。能熬到今天,親眼看到香港、澳門回歸祖國,釣魚島問題也得到妥善的解決,我已經無憾瞭。我都夢見那些戰火紛飛的時代,夢見那些逝去的老戰友……”長的眼簾微微闔上,慘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緬懷的神色。
冷冰寒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瞭,隻是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很快就濕潤瞭衣襟。他知道,長這一次醒過來,並不是有所好轉,隻是回光返照。他老人傢的時間,已經不多瞭。
說瞭幾句之後,長完全就像是風中落葉般的垂死老人,好半天才喘過氣來。
“爺爺,你別說瞭,先休息一會兒吧!”冷冰寒急忙勸阻道。
長眼神再次變得昏黃一片,死氣沉沉的面上表情有些奇怪,搖頭嘆息道:“現在不說就來不及瞭。小寒,你很好,不過在我死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爺爺你盡管吩咐,小寒我一定盡心盡力,不負所托!”冷冰寒紅著眼睛道。
“國傢大事已經和我沒有關系瞭。小鐘他們一直都做得很好。我最不放心的,還是小方、小榮他們。希望我死瞭以後,你能幫我多照顧他們。我不指望他們榮華富貴,但希望他們能夠平平安安……”
長口中所指的小方、小榮是他老人傢的孫子孫女。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長的子女後代幾乎並沒有涉足仕途,反而是轉戰商場。以前有長的關系在,也算是做得有聲有色。
冷冰寒含著淚在長耳邊說道:“爺爺,你放心,萬事有我!”
聽到冷冰寒的話語後,長如釋重負般長出瞭一口氣,輕輕閉上瞭眼睛,再也沒有說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冷冰寒緊握在手中的手軟軟地耷瞭下來。
冷冰寒的心中一陣絞痛,剎那間,再也忍不住,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短暫的清醒之後,長再次陷入瞭昏迷之中,而這一次,他再也沒有醒來。
2004年4月29日凌晨,悲戚的哀樂在通過大街小巷的廣播喇叭全國各地響起,震徹雲霄。享有崇高威望的卓越領導人,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傢、政治傢、軍事傢、外交傢,久經考驗的**戰士,長與世長辭。電視裡播音員身著黑色肅穆的衣服,懷著十分悲痛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向全國人民哀聲播報這一噩耗。
噩耗傳來,舉世哀慟,千花堆雪,萬頭攢動。掛著素花披著黑紗的靈車所到之處,人們的目光隨著靈車緩緩移動,默默地投下最後深情的一眼,依依不舍地送別長的最後一程。哀樂從靈車中低低地傳出,如凝重的鉛水,和著人們的淚水在徐徐流淌。
挺拔如鐵的銀杏樹、掛滿白花的松柏、低垂半降的國旗……把一個哀傷的日子留給瞭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