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駕到——”這時,太監一聲尖細的傳報聲,讓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昭儀娘娘駕到——”緊隨其後的又是一聲通傳聲。
抬眼望去,隻見蘇貴妃帶著一眾隨從氣勢浩蕩地走瞭過來,身邊還跟著一位扮相華貴,略遜於蘇貴妃的女子,看來就是李昭儀瞭。
“貴妃娘娘吉祥!昭儀娘娘吉祥!”眾人起身行禮。
蘇貴妃倒是沒擺架子,很隨和地讓大傢平身,“今日春宴,原本就是讓大傢都出來開心開心的,用不著拘禮,本宮這兒,就跟自己傢裡一樣就行。”
眾人均道“不敢”,不過也都起身坐回瞭自己的座位上,貴妃是能那麼說,可誰又會真把這裡當自己傢?那可真就是活夠瞭。
綰翎在方才行禮的時候,順勢瞥瞭蘇貴妃一眼,她看起來和那次在錦州的時候全無區別,隻是在著裝上更為雍容瞭一些,金色繡線編織而成的孔雀圖案和風景如畫的玉瓊苑很是相配。
“貴妃姑姑,這玉瓊苑的景色可美極瞭,上回璇兒來的時候,好些花兒可都還沒開呢。”剛剛坐定,蘇映璇就站起來,優雅地對貴妃笑著道。
蘇貴妃所出的三皇子都已經二十多歲瞭,可她自己看起來卻仍舊像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妙齡女子,此時白皙的面容上胭脂淡掃,笑意溫然,“巧凡,去摘一朵芍藥來。”
巧凡去去就來,手中的烏木托盤裡躺著一枝還帶著水珠的紅色芍藥,晶瑩的點點水珠沾在嬌嫩的花瓣上,在陽光下流轉出彩色的光暈,開得正艷的花朵格外妖嬈。
“來。”蘇貴妃對著蘇映璇親切地招手。
“貴妃姑姑。”蘇映璇一口一個“姑姑”,既顯得和貴妃無比親切,又充分像別人展示瞭自己的尊貴身份,讓一眾小姐們艷羨不已。
蘇貴妃水蔥樣的玉手撿起那枝芍藥,插到瞭蘇映璇的鬢發上,紅色的芍藥花稱得花朵般的少女更加明媚嬌艷起來。
蘇映璇面色緋紅,忍不住伸手去觸碰鬢發上的芍藥,又擔心碰壞瞭它,就要跪下向貴妃道謝,“貴妃姑姑……”
“跟姑姑客套什麼?”蘇貴妃一手拉過她,一雙美目裡盡是疼愛。
綰翎坐在人群之中,默默地收斂著身上的氣息,看著貴妃和蘇映璇在那裡做戲,心中清楚,這是蘇貴妃要給自己侄女撐腰呢。
看得出來,蘇貴妃倒是真心疼愛這個侄女的,蘇映璇出瞭那樣的醜事,貴妃還特意如此大費周章地為她撐腰,這也是今日春宴的目的之一吧。
果然,有瞭這一幕,座下眾人看向蘇映璇的目光就變瞭許多,不管她燈會出醜是不是謠言,有瞭貴妃的表態,誰都不敢再提及此事,若是還有誰明著議論,那就是和貴妃作對瞭。
“聽說勇毅侯府前陣子多瞭位小姐?本宮還沒見過。”蘇貴妃笑盈盈地看向人群。
溫侯夫人倒是面色一喜,蘇貴妃如今在宮裡的權勢寵愛誰不知道,能入瞭她的眼,就算沒有好處也絕不會是壞事,她站起來恭謹回道:“多謝貴妃娘娘關心,阿珂她自幼體弱,聽從高人指點,從小將她送到鄉下撫養,前一陣才接回來。”
蘇貴妃眼中有高深莫測的意味劃過,看向瞭坐在一邊的溫珂,按說這時候,溫珂該站起來回貴妃話瞭,但她卻還坐在那裡沒動。
“阿珂?”溫侯夫人皺瞭皺眉,悄聲提醒道。
溫珂這才像是被驚醒瞭一般,忙站起來向貴妃鄭重地行瞭個規規矩矩的大禮,邊道:“貴妃娘娘吉祥,小女溫珂見過娘娘!”
綰翎看著小兔子受驚瞭一樣的溫珂,心中好笑,溫珂為什麼會如此緊張,她當然是最清楚不過的。
上回在錦州,還是葉綰莀身份的溫珂,想要在蘇貴妃面前出風頭,沒想到反而犯瞭蘇貴妃的大忌諱,可是吃足瞭虧,這回再相見,本想能躲多遠躲多遠的,沒想到卻又被當眾點名,能不緊張嗎?
“起身吧,相貌清秀,舉止文雅,真是個出挑的人兒,難怪勇毅侯和夫人都如此疼愛。”蘇貴妃好像完全沒認出面前之人,就是改頭換面瞭的葉綰莀似的,贊賞過後,就讓她坐下瞭。
要是有心,幾乎能看到溫珂光潔的額頭上有一圈亮晶晶的濕意。
“阿珂,別緊張,有娘在。”溫侯夫人隻當她是第一次進宮面見貴人,過於緊張的緣故。
就聽身後有人悄聲議論道:“這溫珂還真是有夠好命的,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丫頭,不知為何就入瞭勇毅侯夫婦的眼,不止收為義女,還對外說是親女兒,其實誰心裡不跟明鏡似的。”
“知道就好,擺明瞭就是勇毅侯為瞭保護她才這麼說的,管她是不是親生的,既然能被侯爺夫婦當成心肝,那咱們就招惹不起。”
原來是這樣,綰翎再次瞟瞭溫珂一眼,暫且收回目光。
就在女眷這邊言笑晏晏說著話的時候,男賓客那邊也不安靜。各傢公子們有相熟交好的都相互攀談著,其中有名男子的聲音裡很明顯地透著興奮,“本公子看上的女子,自然非同一般。”
“怎麼?溫小侯爺,你又是看上哪位姑娘瞭?前些天您不是還在追求玉笙樓的傾塵姑娘麼?”旁邊人語帶揶揄道。
“那些煙花柳地的女子,哪能跟這位小姐相比!”溫小侯爺的語氣竟然難得地認真,說著他似乎又想起瞭什麼,轉頭對著另一人興致勃勃地問,“對瞭,蘇大公子不是在全城尋找女神醫嘛,話說你找到沒有?”
蘇映琨的傷剛剛好,身體還沒完全恢復過來,今天來這個春宴就有些興致寥寥,隻悶頭喝著果酒,聽聞此話,沒好氣道:“還沒有,怎麼?溫小侯爺要給本公子提供線索?”
“也不知那位女神醫長相如何,要是長得對不起大眾,那找來也沒用啊!哈哈哈——”溫小侯爺笑得很放肆,不過別人也都習慣瞭。
就是顏離聽到這些話,身上的氣息又冷瞭幾分,他當然知道,蘇映琨要找的那位女神醫就是綰翎,那天他就不想讓綰翎動手施救,不過他知道,依綰翎那性子,讓她袖手旁觀是不可能的,畢竟那時的蘇映琨隻是個傷者。
不過——顏離銳利如刀的眼神飛快地從蘇映琨身上掠過,他要是對綰翎有什麼非分之想,那就休怪他!
一旁的顏慕麒也是一貫話不多的,他和顏離兩人都保持著各自的經典招牌表情,一個冷著臉,一個含著笑,靜靜地品茶。
就在眾人各揣心思的時候,沒有人註意到,一眾年輕男子之中,有張並不太起眼的臉,正格外-陰鶩地盯著對岸的女眷席之中。
據正式用膳還有一段時間,按照慣例,在貴妃表示完對眾夫人小姐的關懷後,就該是眾小姐們自我展示的環節瞭。
作為蘇貴妃的侄女,蘇映璇自然是當仁不讓地第一個展示才藝,她在京裡也算是出瞭名的才女,隨便一首曲子一支舞蹈,就能奪得全場焦點,再加上她高貴的傢世,也難怪自我感覺會那麼良好瞭。
今天的一支百花舞更是她潛心練習過的,第一次在如此重大的場合展示,果然是一鳴驚人,博得瞭眾人的一致贊嘆。蘇貴妃尤其滿意,這同樣是長瞭她的臉面。
“接下來,還有誰傢的小姐自告奮勇,出來展示一番?”蘇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巧凡朗聲問道。
且不說蘇映璇那支舞蹈很難有人超越,現在即便出來也是自取其辱,而且就算有人能有那個自信超越她,又有誰會不知趣地站出來觸這個黴頭呢!
就算有人蠢蠢欲動,眼見湖對岸有多位名門公子在,甚至還有萬眾矚目的三皇子,內心是十分想要出來找找存在感的,但到底還是沒人站起來。
臺下一片寂靜,綰翎感覺到身邊的葉綰瀅似乎動瞭動,但朝她看過去時,卻見她隻是調整瞭一下坐姿,並沒有別樣的動作。
“其實也不局限於非要唱歌跳舞,看多瞭也乏味。”這時,李昭儀開口打破瞭冷場,“若是有別的技藝,也不妨展示出來給大傢夥瞧瞧,娘娘您說是吧?”
蘇貴妃也含笑同意,原本安靜的人群裡漸漸就有人小聲議論瞭起來。就在這時,有道柔柔的女聲突然響瞭起來,就聽溫珂忽然站起來柔聲道:“聽聞襄鸞縣君繡技過人,不知可否為貴妃娘娘展示一二。”
溫珂這一說話,頓時就把在場之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瞭綰翎身上,就連湖對岸的男子們也有不少把眼神投瞭過來。
綰翎眼神一凜,葉綰莀此人果然是稟性難移,她故意把“襄鸞縣君”四字說得格外響亮,別的不說,光這四個字就足以引起旁人的側目瞭。
最可惡的是,她想要故意挑事,偏偏還不說別的,讓綰翎當場表演“繡技”?這要如何表演?即便是技藝再高超的繡娘,又如何能在短時間內完成一幅繡品,且這繡品還得分外突出才行,否則仍舊是丟臉。
不過這些還都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綰翎她根本就不會刺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