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葉府沒想到的是,那邊勇毅侯府和蘇府正在商討談婚論嫁、娶妻納妾的事,而這邊,葉傢卻剛剛收到瞭從江南寄來的解除兩傢婚約的書信!
綰翎剛回到剪燭閣,就聽胭脂說,老爺一早就讓人來傳瞭話,讓她務必回來後,就去崢堂一趟。
於是,綰翎也沒怎麼收拾,隻是簡單卸瞭幾樣首飾,換瞭個簡潔舒適的發髻,就往崢堂走去。
剛進正廳門口,就見葉景城正憂心忡忡地背著手在裡面轉來轉去。
“爹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綰翎見此,也免不瞭有些擔心起來,難道是傢裡出瞭什麼事。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綰翎真的已經把這裡當成瞭自己的傢,把這個傢裡的人當成瞭自己真正的親人,或許不再抱有奢望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或許是真的對這裡產生瞭感情吧。
所以,當她看到父親如此憂慮的時候,心也就忍不住提瞭起來,她不希望這個傢裡的任何人出事,她要在這個全新的世界裡活著,並和傢人朋友一起活得很好。
葉景城見到是綰翎來瞭,終於停下踱步,急忙向她走過去,剛打算張口,又有幾分緊張地看瞭一眼門外,吩咐外面的護衛道:“守住瞭,不準其他人來,特別是大小姐。”
“這件事跟姐姐有關?”綰翎疑惑道,什麼事情需要這麼神秘,還特別不能讓葉綰瀅知道。
葉景城面色凝重地拿出一封書信,猶豫一下遞給瞭綰翎,“你自己看吧。”
“薑傢要退婚?”綰翎展開書信,剛看瞭幾行眉頭就皺瞭起來,越往後看,眉頭就越緊,看完後她把書信依舊折好放瞭回去,問道,“這件事,母親知道嗎?”
葉景城在闊椅上坐下,端起茶杯想要喝口水,拿到一半卻又放瞭回去,回道:“我不知道薑傢有沒有事先知會過月靈,但看她的樣子,應該是不知道,我還沒告訴她,免得她為難。”
這倒是,薑月靈是薑傢的女兒,但葉綰瀅卻是她名義上的女兒,要是薑傢悔婚的話,那最難做的就是她瞭。
“其實爹爹也不用過於擔憂,畢竟薑傢也不是無故提出解除婚約的。”綰翎想瞭想,勸葉景城平靜一點,“薑傢公子得瞭奇癥,他們能將真相主動告訴我們,並提出解除和姐姐的婚約,還得承擔悔婚的壞名聲,也算是仁義瞭。”
綰翎說的這些,葉景城其實也明白,這要是換瞭一般別人傢,隱瞞還來不及呢,哪還有主動解約的道理。像這樣,兩傢的婚約一解除,不但得承擔悔婚名聲,男方身有惡疾的消息也會傳出去,就連以後再想結親都難瞭。
“說的是,要是綰瀅被蒙在鼓裡嫁瞭過去,等到那時再發現夫婿身體不佳,說什麼都晚瞭,連反悔的餘地都沒有,那她下半輩子可就算是毀瞭。”葉景城嘆息道,“可是,解除婚約終歸還是大事,就算不是綰瀅的錯,傳出去也於她名聲不利啊。”
這個時代對女子的確是有太多不公,但現代的那一套理論在這裡是說不通的,綰翎當然也不會把內心真實的想法說出來自討沒趣。葉景城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更何況,葉綰瀅今年已經十六瞭,和薑傢公子定親已經有好幾年瞭,這要是突然解除瞭婚約,一時半會兒地要想再找還真是不容易。
“那也是沒法子的事,畢竟薑傢公子不幸患病,這是誰也不希望、誰也沒料到的。”綰翎站到葉景城背後,幫他輕輕揉著太陽穴,低聲勸慰道。
這件事對於葉傢來說,絕對不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而葉景城誰都沒告訴,卻獨獨告訴瞭她,這分明就是無與倫比的信任,綰翎在心裡感激之餘,也默默想著對策。
葉景城閉上眼睛,感受著綰翎手上適中的力道,太陽穴被輕柔地按摩瞭一會兒後,就覺得內心的焦躁似乎消除瞭不少,他猶豫道:“我就擔心綰瀅知道後接受不瞭,所以……我在想,這件事要不要晚點再告訴她?”
“爹爹,我覺得這件事得馬上告訴姐姐。”綰翎當機立斷道,“如果拖一拖還能有辦法想的話,那倒還好,可現在的情況是,退婚已成定局,不管早點告訴她,還是晚點告訴她,她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既然結果都一樣,那還不如索性現在就說。”
葉景城一直都很疼愛葉綰瀅,自從接到這封書信後,就坐立難安,心裡早就亂瞭方寸,現在被綰翎一說,這才無奈嘆息道:“是啊,結果都是一樣的,早點說瞭,還能讓她有些準備,免得越拖越久,以後知道瞭更無法接受。”
“這件事就由女兒去跟姐姐說吧,爹爹您就不必過於操心瞭,我想,姐姐也不是那樣想不開的人,就算剛開始有些難受,也一定會很快想通的。”綰翎笑著又道,“何況以姐姐那樣的人品樣貌,還有我們葉府如今的傢世,姐姐還愁找不到夫婿不成。”
葉景城慨嘆不已,找這個女兒來真是對瞭,果然不愧是他和淳兒生的女兒,即便是三言兩語,也總能讓他心緒舒展起來,這會兒他的心情可算是好多瞭。
“那你去吧。”葉景城本還想叮囑兩句,但又覺得似乎多餘瞭,也就沒再說什麼,親自把綰翎送出崢堂院門,這才回到書房,處理起公務來。
綰翎本想去瑤華軒,走到半路,還是決定先去一趟薑月靈那裡。
到瞭靈越樓,綰翎把此事告訴薑月靈之後,見她也是一副異常吃驚的模樣,心中就知,她事先確實是不知情。
“母親,您說這事兒,還有沒有可轉圜的餘地呢?”綰翎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比如說,薑傢大公子的病好瞭?”
薑月靈震驚之後,就露出擔憂來,薑傢大公子,也就是她的親侄子,如今得瞭重病,她作為姑母總是掛心的。
現在聽到綰翎這麼問,她才回神,緩緩搖頭道:“退婚是大事,薑傢也是大戶之傢,絕不會輕易提出此事的,既然提瞭,那就必定是無可轉圜瞭。”
綰翎還是不死心,繼續道:“薑傢之所以解約,那是覺得薑大公子無藥可醫瞭,但如果有人能把他的身體醫好,那他和姐姐的婚事不就能如約舉行瞭嗎?”
“你,很擔心葉綰瀅?”薑月靈臉上的神色不知為何有幾分不自然,猶豫著問道。
綰翎倒是一愣,特別是她註意到,薑月靈在提到葉綰瀅的時候,都是連名帶姓的,總覺得多瞭一層疏離。
“她是我的姐姐,綰翎自然希望她能好好兒的。”綰翎笑著回答道,但她想起今天宮裡的事情,心裡又有幾分不自在,隨後又補充瞭一句,“何況,這並不是姐姐一個人的事,這關乎到整個葉傢的榮辱。”
薑月靈也就沒再追問,隻是搖瞭搖頭,回答綰翎之前的那個問題道:“你說的,基本沒可能。”
“母親為何這麼肯定?”綰翎看著她的眼睛,追問道。
有關薑月靈,乃至那個遠在江南的薑傢,綰翎一直都覺得不簡單,其中一定有著什麼別人所不知道的東西。當然瞭,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隱私,綰翎並不想過多地去探究,但是這回她真的覺得有必要問一下瞭。
薑月靈沉默瞭一會兒,終於開口道:“多年前,薑傢原本也是醫理世傢,就算現在整個傢族都不再從醫,但畢竟還有幾位根基深厚的老人在,如果事連他們都沒辦法的奇癥,那想必這天底下也沒幾個人能夠醫好瞭。”
如此平靜簡單的區區幾句話,卻蘊含瞭一整個傢族多少年的風雲波瀾!薑傢竟然曾是醫理世傢,綰翎真是萬萬沒想到,要不是聽薑月靈親口說出來,她真是不敢相信。
一個傢族敢稱之為世傢的,不說名留千古,至少也是烜赫一個時代,但為何她從沒聽說過,有關薑傢人醫術驚世的傳聞。縱然出名,在世人眼中,也不過是渾身沾滿銅臭味的商人罷瞭。
而且聽薑月靈說的這話,顯然薑傢人的醫術已經達到瞭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既然是這樣一個牛逼的傢族,如今為何會全部改瞭行當?如果隻是一部分人不從事傢族事業,那是很正常的,可整個傢族全部放棄祖業,這就太說不過去瞭!薑傢曾經遭遇瞭什麼?
“所以,你現在知道瞭吧,我為什麼能這麼肯定。”見綰翎還在沉思,薑月靈再次開口道。
綰翎這才回過神來,有些失望道:“是,母親,綰翎知道瞭。”她當然不會自大到,認為自己現在就有那個實力,超越薑傢的那些老前輩們。
但是說著,她突然又想到瞭一點,疑道:“既然母親的娘傢曾是醫理世傢,那母親您應該也懂醫吧?”
薑月靈也不隱瞞,道:“既然我都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你瞭,自然沒必要再隱瞞什麼,雖然傢族裡不準後輩再行醫,但我作為嫡女,總還是被私下傳授瞭一些的,不過也隻是一些而已。”
難怪,這下綰翎以前的一些疑惑就都解瞭,薑月靈果然是懂醫的,那次看她給太夫人搶救就能看出點苗頭來瞭,隻是她不承認,綰翎當時也不敢確認。
但是,一些疑惑解瞭,另一些疑惑,卻更加重瞭。
“既然母親懂醫,為何還會身中慢毒,許多年不知道?”綰翎沉聲問道,“就算您醫術淺薄,但也不會那麼多年都未察覺吧?”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這毒是身邊很親近之人所下,以至於大意至此。
“母親您是不是心裡已經有瞭懷疑的人?”綰翎看著薑月靈的眼睛,緩緩問道。
薑月靈猶豫瞭一下,眼神有點發虛,好像是想到瞭什麼過去久遠的事情,最後還是說道:“其實……葉綰瀅小的時候,曾跟著我學過一段時間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