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待見黃秀霞，徐麗芬也沒閑心故意針對黃秀霞。
等黃秀霞排到近前，徐麗芬把包子的價錢一報，她還沒因著兩人關系不好說不賣呢，面前黃秀霞已經先一步嚷嚷起來瞭。
“你們這是啥包子啊這麼貴？金子做的？”
聲音一點兒沒有收斂：“天爺呀！人傢店裡包子論斤賣，你們這論個兒賣，一個就要3毛錢，多添一毛都能去飯店裡要半斤瞭，搶錢都沒這麼搶的啊！”
徐麗芬不耐煩地敲敲櫃臺：“你到底買不買？”
她就知道黃秀霞顛顛兒過來沒憋好屁。
黃秀霞裹著破外套看徐麗芬的眼神好像徐麗芬光天化日要搶她錢一樣。
“我買啊，但你這人賣包子不實誠，哪有賣這麼貴的，不說我們老鄰居你給我打打折，就說哪怕是賣個生人你也不能這麼宰客啊！”
忙活一早上瞭，徐麗芬哪有心力像往常似的和她掰扯。
像趕蒼蠅一樣揮揮手，懶得搭理她，徐麗芬直接越過她問後頭排隊的：“同志，你要幾個包子？”
被當眾無視，黃秀霞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徐麗芬你幾個意思？”
這一次都不用徐麗芬和她對話，排在後頭的人直接上前一步一個巧勁兒擠開瞭不依不饒的黃秀霞，嘴裡不滿道——
“你這老太太磨磨嘰嘰的到底買不買包子？咱們這麼多人陪你耗著玩呢？”
有他開口，後頭人也憋不住瞭。
“對唄，這大冷的天你嫌貴不買趕緊走得瞭，你不買有人買，人傢蘇傢包子明碼標價也沒說故意不告訴你價格等你接包子瞭再獅子大張口的要你錢。”
“事先都把價格告訴你瞭，買不起就別磨嘰這麼多瞭，咱們這都等著上班呢哪有空聽你在這兒鬧？！”
眾人七嘴八舌說得黃秀霞一張面皮火辣辣的。
她蹦著高的喊：“誰說我買不起？我兒子貨車司機掙得比你們多多瞭，誰買不起個破包子？”
一語既出，算是捅瞭馬蜂窩瞭！
“誒呦，大娘你兒子貨車司機瞭不得哦，翻天瞭哦，這麼能耐你當老娘的買個包子還嫌貴磨嘰半天？”
“對唄，那可是‘貨車司機’，傢裡一口包子吃不起？咱們這沒人傢能掙的都舍得花這個錢呢，大娘你這別是打腫瞭臉充胖子說大話唬咱們呢！”
黃秀霞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瞧不起，尤其還是當著她瞧不起瞭半輩子的徐麗芬的面。
被這麼多人七嘴八舌的一刺激，她腦袋一熱，也不管便宜還是貴瞭，不管三七二十一瞭，伸手狠拍瞭下櫃臺，忍著肉疼，敞開嗓門嚷嚷道：“徐麗芬，給我拿十六個包子！”
“我傢人多，買少瞭不夠吃！”
她排隊的時候可一直聽著呢，買得最多的撐死瞭也就要五個、要八個包子。
現下她一口氣要十六個，比他們之中買最多的還翻瞭兩番，她就不信瞭，這群狗眼看人低的還能朝她汪汪。
有錢賺，徐麗芬當然要賺，一聽老對頭被激得下血本瞭，她答應得飛快生怕黃秀霞冷靜下來反悔——
“好嘞，我這就給你裝，十六個包子是不是？四塊八，錢放櫃臺上就行。”
四塊八？！
立時，黃秀霞熱到冒煙的腦子滋啦一聲，仿佛被徐麗芬隔空潑瞭盆涼水。
她連自己是怎麼付的錢，怎麼把包子拎回傢的都不知道，等回過神，手裡的包子已經被三個寶貝疙瘩尖叫著搶過去瞭……
看著眼前這一幕，黃秀霞腦子都沒反應過來呢，一聲剜肉般的嘶吼已經脫口而出：“給老娘把包子放下！小兔崽子！”
這還是她第一次罵自傢的三個寶貝疙瘩。
就因為十六個包子，因為那該死的四塊八毛錢！
裴巖皺眉從床上坐起來：“媽，大早上你有話就好好說唄，喊什麼啊。”
他昨天喝酒喝到半夜，回來睡得昏昏沉沉的腦子本來就疼，剛上個廁所準備睡個回籠覺沒想到眼睛還沒瞇上呢直接被他老娘一嗓子給喊精神瞭。
說完話，他吸瞭吸鼻子：“什麼味？”
大寶拎著包子獻寶似的屁顛屁顛跑過來：“爸，奶買包子瞭！”
看在大肉包子的份上，大寶一點不記恨他奶罵他小兔崽子的事兒。
裴巖看著那一大兜子的包子愣瞭一下：“這是買瞭幾斤啊這麼多。”
說著，也不客氣，伸手掏出來一個就開吃，一口下去，鼻子裡發出的動靜那叫一個百轉千回……
裴巖：“嗯……好吃！媽你這包子擱誰傢買的啊？我看以後咱傢也甭做早飯瞭，吃這個就行。”
本來心裡就有氣，聽兒子這麼一說黃秀霞差點沒翻白眼撅過去。
要是包子難吃她還能找借口等徐麗芬回來和老對頭就包子的事兒好好幹上一場。
可看她二兒子的吃相，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左右手一起開弓塞倆大包子瞭，那腮幫子塞得跟倆大水舀子似的。
可見她是沒法借題發揮硬說包子不好吃罵老對頭騙錢瞭。
……這麼一想……更憋氣瞭！
裴巖嘴裡嚼著包子說話含含糊糊：“媽，我和你說話呢你合計啥呢？我說以後咱傢就吃這個就行……”
“‘就’吃這個就行？”黃秀霞再忍著不想對出息兒子發火，此時也有點繃不住瞭。
“你知道這一個包子多少錢不？還問我買瞭幾斤？呵，幾斤？我跟你說人傢壓根就不是論斤賣的，人傢是論個兒賣，一個、兩個……這麼的賣！”
這在他們這兒可是稀奇事，至少黃秀霞沒見過這麼做生意的。
可裴巖走南闖北什麼新鮮事沒見過，聞言淡定地點點頭：“別地方也有論個兒賣的，老字號賣東西刁鉆，媽你這擱哪個老字號買的？咱們這邊也有專門做包子的老字號瞭？”
呵。
老字號？
黃秀霞氣極反笑：“是，我是在‘老’字號買的，在徐麗芬那個‘老貨’的手裡買的！”
指著包子，她肉疼得直吸氣：“還天天吃，誰傢吃得起？一個就要三毛錢，天天吃你掙多少錢能供應得上？”
裴巖詫異：“在徐姨傢買的？怪不得，我說咱們這兒怎麼突然有這麼好吃的包子，這一看就是魏肆媳婦的手藝。”
想到前陣子他媽好像和他嘀咕過，說對面魏傢預備做個體戶幹點小買賣，當時他們母子都是看笑話一樣覺得魏傢就是瞎搞。
可現在再看，就憑這包子的味道怕就不愁賣，別說，人傢還真搞出名堂來瞭。
裴巖：“哎，什麼時候都餓不死有手藝的人啊……”
他正在這兒給黃秀霞火上澆油的感慨呢，猝不及防，一聲巨響，循聲看去就見傢裡門被人從外邊踢散瞭架子，下一秒，他大嫂豎著兩條眉毛就進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