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起早貪黑，什麼低聲下氣……這說的是她媽嗎？
包子鋪現在效益好，她媽高興得恨不得每天早上第一個蹦起來包包子。
上瞭年紀的人睡覺早，她媽每天晚上七點來鐘就睡覺，凌晨三點眼睛一睜比誰都神采奕奕。
所以大哥說媽早起操勞，這話有點歪……正常情況下媽早上也早早起來去菜市場。
至於‘貪黑’，那就更扯瞭，每天晚上基本都是二嫂把第二天早上要用的包子餡給拌出來，現在天冷包子餡放一宿也不會壞。
至於和面……她二哥每天晚上定時定點的和，這段時間下來她明顯看見她二哥胳膊都壯瞭兩圈。
總之是一點沒讓媽起早貪黑的辛苦。
當然，賣包子肯定是辛苦的，可她也聽說她媽和二嫂最近商量著要添人手幫忙瞭，很快就能松快不少。
還有大哥說的——媽要低聲下氣的和人做生意……
想到包子鋪的火爆……
魏然嘆氣，起身帶路：“大哥走吧，別哭瞭。”
挺大歲數瞭哭這樣，她這個妹妹看著都怪尷尬的。
……
和她一塊兒去包子鋪的不止有魏輝，還有楊夢。
走出傢裡所在的巷子，沿著道邊沒走三百米呢，魏輝和楊夢就看見不遠處一群人擠擠挨挨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一個個冷得直裹外套，可還是齊齊抻個脖子往同一個地方瞅。
魏輝不解：“他們瞅什麼呢？那裡是做什麼的怎麼一大清早能招來這麼多人？”
魏然沒回答，隻繼續帶著大哥大嫂朝人群的方向走。
楊夢不喜歡人擠人，見狀出聲叫住魏然：“小然，前邊人太多瞭不行咱們繞路吧，要是這麼穿過去萬一裡邊有小偷兒……”
魏然打斷她：“不用繞路，就在前邊瞭。”
說著，又把兩人往前帶瞭一段距離，等到離近瞭終於能看見人群圍著的是什麼店後，魏然抬手指瞭一下：“媽和二嫂就在那兒呢。”
“什麼在那？”
前邊人太多，聲音太雜，魏然聲音習慣性不大，魏輝沒聽清楚魏然說的是什麼，一邊追問一邊順著妹妹指的方向看過去……
下一秒。
他就看見自己老娘正不耐煩地拍著櫃臺，朝離櫃臺最近的一個人喊：“你說你錢不夠就直說，磨磨嘰嘰的一會兒要一會兒不要的，還想趁亂少給我錢，你拿我老太太當傻子糊弄呢是不是？”
“得瞭，這麼多人排著呢我沒工夫和你掰扯，我不做你生意瞭，你別在我傢買瞭，你這人不實誠一會兒給我幾分一會兒又給我一毛的，好像給瞭我不少錢似的，實際上錢根本不夠以為我老太太不會算數呢。”
徐麗芬話落，前頭排著隊的一群人立馬‘噓’聲四起——
“徐嬸說得對，現在怎麼什麼人都有？昨天過來買包子那老太太就夠奇葩的瞭，一會兒兒子能耐不差錢，一會兒又嫌包子貴的，煩死個人，這又來個弄虛作假少給錢的，都什麼德性！”
“對唄，徐嬸賣包子容易嗎？怎麼就有這麼不要臉的人擱這兒騙徐嬸？”
說話間，這人擠到櫃臺前，狗腿的和徐麗芬說：“不像我，我隻會心疼徐嬸，看看我買包子的錢都是特意拿的正正好好的，找都不用找，徐嬸先給我裝五個包子唄？”
“誒呦喂！同志你夠無恥的啊，說說話你還跑前頭插隊去瞭。”
在場的沒幾個是腦子不好使的，見狀都開始往前頭擠：“徐嬸，先給我裝包子，我傢裡孩子著急上學。”
“你孩子上啥學？你有孩子嗎孩子就上學？徐大娘別聽他的，他是我單位的前兩天還去相親呢，我不一樣，我傢裡老娘就愛吃你傢包子，等不著包子都不吃飯，先給我裝仨，我不能讓老娘餓著啊。”
說話之人剛嘚瑟著把話說完，腦袋就被身後一個人給摁下去瞭！
“真給我孝死瞭，我剛還聽你站排的時候和你對象說你老娘走親戚去瞭不在傢，問你對象晚上和不和你看電影呢，還你老娘不吃包子就吃不下飯，呸。”
徐麗芬：“……”
魏輝夫妻倆：“……”
眼見著大哥大嫂‘石化’在當場，魏然老成的嘆瞭口氣，朝包子鋪的方向抬抬下巴：“低聲下氣？”
魏輝剛回過神就聽見自己妹妹促狹的擠兌自己，一張臉瞬間黑紅起來。
他局促：“不是，我沒想到生意會好成這樣，我以為是外邊那種推車賣的，風裡來雨裡去掙不瞭多少錢還遭冷眼……”
魏然：“都說是包子鋪瞭，行瞭，把你們送到地方瞭我得去上學瞭。”
說完擺擺手，沒一會兒就甩著麻花辮消失在魏輝夫妻倆眼前，徒留倆人面面相覷。
魏輝幹咳一聲，有些尷尬：“我……我沒想到是這樣的，我以為媽和弟妹日子可苦瞭。”
楊夢抱臂笑瞭一聲，都看不起個體戶，可要是能把生意做成她婆婆和妯娌這樣，被人舉著錢搶著買，那誰還能瞧不起這樣的個體戶？
她朝自己丈夫擠擠眼睛：“我剛可聽著瞭，媽和弟妹賣的包子價格可不便宜，論個兒賣的，一個就要三毛錢。”
她笑：“你說人傢倆人一個月掙的錢是不是比你這大研究員掙得還多？嗤，還‘缺錢可以和你說，幹個體多掉價’。”
楊夢陰陽怪氣的學著自己丈夫的語氣嘲笑道。
“這話你也好意思拿出來說，人傢靠自己雙手致富，用得著伸手和你手心朝上的要錢？”
畢竟這麼多人可都是實打實的買，也不是托兒。
被她這麼一取笑，魏輝臉上更掛不住瞭。
他之前冷不丁聽說自己媽和弟妹已經淪落到要賣包子養傢的地步瞭，心裡那滋味……別提瞭。
腦子裡想的全都是傢裡有多難，是不是還欠外債瞭要不然為什麼吃這個苦。
可現在……
嗐，心裡還不是滋味，隻不過和剛才的那種‘不是滋味’不一樣，剛才是心疼惱火，現在則是慚愧心虛。
原來傢裡邊沒有他這個長子，日子真的一點不糟。
他媽確實不需要他偶爾接濟的那仨瓜倆棗，是他高估瞭自己，以為自己貼補瞭傢裡，可實際上……他對於傢裡好像什麼用都沒有。
看瞭半天，發現包子鋪前頭的人不減反增，魏輝搓搓手嘴硬道。
“傢裡就是再掙錢，也不是魏肆遊手好閑的理由，等著，我高低得給他找個工作！靠老娘和媳婦養活像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