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丁蘭兀自開朗:“不瞞你說,嬸子能有二十來年沒過過這麼輕松的日子瞭。”
“成天什麼都不用愁,誰也不用管,我自己有閑心瞭就弄點費事的吃食,不愛做瞭就自己糊弄一口,誰也不挑我啥。”
“以前哪敢想我胡丁蘭有朝一日還能過上這麼松快的日子?”
想起之前自己被兒媳折磨得恨不得去跳河,覺得活著都沒啥意思。
現在胡丁蘭算是看明白瞭。
她啊,以前就像那井底的蛤蟆。
看見的隻有眼前那一畝三分地,歲歲說的對,不破不立不破不立,這冷不丁一跳出那一畝三分地,再一回想從前……
她都覺得自己看不開。
就那麼一點事兒,現在想想有什麼啊?
隻要她不折磨自己,隻要她看開瞭跳出來瞭,那就沒人能再折磨到她!
蘇歲和徐麗芬對視一眼,徐麗芬先是默默抬手給自己心態不錯的老姐妹比瞭個大拇哥。
比完。
徐麗芬想說——接下來才是真正考驗胡丁蘭心態的時刻。
清清嗓子,她盡量用詞委婉:“丁蘭啊,你現在日子過得好就好,那個……你最近有再聽說建柏那邊的事兒嗎?”
胡丁蘭如實點頭:“聽說瞭啊,不是你上次過來和我說的嗎?”
“說白雨晴扔下建柏跑瞭,債、債不還,人、人也不照顧。”
“你還說白雨晴鬧這麼一出就是為瞭逼我回去,賭我不忍心。”
說實話,當時聽完之後她要不是身體素質實在過硬,要不然肯定能氣撅過去。
胡丁蘭恨恨:“我是肯定不會回去的!”
“她白雨晴不是吃定瞭我舍不得兒子孫子肯定心軟嗎?我這次還真就長臉瞭,誰心軟我都不帶心軟的!”
見徐麗芬眼巴巴的看著自己。
胡丁蘭狐疑問:“你心軟瞭?所以你今個兒是特意過來勸我回去的?”
能把自己老姐妹都逼得心軟,胡丁蘭簡直不敢想自己那白眼狼兒子現在的日子過得有多慘。
徐麗芬擺擺手:“我倒沒心軟。”
那又不是他兒子他有啥可心軟的。
就是……
徐麗芬:“建柏又被送醫院去瞭。”
“這個我得和你說一聲,省得以後你埋怨我,說建柏出事瞭我不告訴你。”
胡丁蘭又是吃驚又是挑理:“他又進醫院瞭?不是,你看你這話說的,我什麼時候埋怨過你?”
“說的好像我這人有多不知道好賴一樣,我是一出事就逮誰賴誰的人嗎?”
挑完自己老姐妹的理,別說,胡丁蘭還真挺納悶自己那白眼狼兒子到底是因為什麼二進醫院的?
白雨晴都跑瞭,傢裡還能有什麼風險?
“麗芬你和我把話說清楚點,他怎麼又被送醫院去瞭?”
“是傢裡沒人給他做飯,鄰居忘送瞭他自己餓迷糊瞭?”
“還是身上的傷一直沒人照顧又拖嚴重瞭?”
“都不是。”徐麗芬也不賣關子,“是被白雨晴氣的。”
“白雨晴不是跑瞭嗎?誰知道她抽什麼瘋,跑到一個外人跟前訴委屈去瞭。”
“說你虐待她,還說建柏在傢裡天天喝酒,喝完酒就打她。”
“這不,聽她訴苦被她騙瞭的姑娘找上門瞭,白雨晴背地裡說過什麼話全都讓人傢給捅出來瞭,還是當著建柏的面。”
徐麗芬一言難盡:“建柏就在屋裡聽著,聽完一口血吐出來人就昏過去瞭。”
“大傢夥兒緊著把建柏送醫院去瞭,說是這一次比上一次受傷還嚴重,現在還在醫院養著呢。”
不是有那麼句老話叫氣大傷身嘛。
壽建柏再是個年輕小夥子也禁不住這麼‘傷’啊。
胡丁蘭聽完坐在那兒愣瞭半天,最後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字——
“該!”
說不心疼兒子是假的,那畢竟是親兒子還是她一手拉拔大看著長大成材的。
可抑制不住的,胡丁蘭就是覺得該,覺得兒子落到這步田地真是老天有眼。
這就是她兒子心心念念寧願舍瞭老娘也要維護好的媳婦。
對人傢掏心掏肺結果到頭來連個好名聲都落不下。
人傢趁他病要他命,滿世界造謠說他傢暴。
胡丁蘭咬牙切齒:“他被氣進醫院就是活該!這才是報應呢!”
以前都是她被白雨晴氣得不行不行的,要不是身體好早進醫院八百回瞭。
這麼多年,她有哪一次收到過兒子的理解和關心?
哪一次那白眼狼不是向著白雨晴說話,讓她別老欺負白雨晴。
無論她怎麼說,怎麼磨破嘴皮子也不相信真正不做人的是白雨晴。
現在好瞭,風水輪流轉,也該那白眼狼自己親自體會一遭什麼叫有苦難言瞭!
胡丁蘭沒有多問兒子情況,就看徐麗芬和她說這事時的語氣就能看出來。
她兒子問題不大。
她現在更關心的是:“那醫藥費是誰出的?”
“麗芬,不會是你拿的吧?你可不能墊這個錢!”
這錢要是她老姐妹拿的,白雨晴是打死都不可能還的。
她是能還,可她工資都是徐麗芬給她開的。
用她老姐妹給她開的工資還她老姐妹的錢……
什麼錢都是她老姐妹出的,她才出一點人力,不過是在包子鋪幫幫忙。
這年頭人力值幾個錢啊!
胡丁蘭不管別人怎麼想,反正她是覺得怪怪的。
這事兒不能這麼幹。
像可著一隻羊使勁兒薅羊毛一樣,哪有這麼辦事的?
“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別急。”徐麗芬做瞭個打住的手勢,“你放心,建柏這次的醫藥費不是我給墊的。”
“錢是從黃秀霞手要出來的,足夠這一次看病的醫藥費和住院費瞭。”
從黃秀霞那兒要的錢?
胡丁蘭懸著的一顆心一下就放瞭下來。
胡丁蘭:“錢是黃秀霞出的?嘿,這行!”
這敢情好,她瞬間就沒後顧之憂瞭。
黃秀霞就該出這份錢!
天降正義!
蘇歲忍俊不禁:“對瞭胡嬸,剛我媽提過的被白雨晴騙瞭之後找上門的那個姑娘,我今天過來找你其實也是因為她。”
蘇歲開門見山:“那姑娘叫陳霞,是市醫院的護士,她之所以會找上門……歸根結底還是我給她指的路。”
怕自己這麼說兩個老太太轉不過彎。
她想瞭想,說得更清楚瞭點——
“我的意思不是她跟我打聽白雨晴住哪我給她指路。”
“而是她之所以會來大雜院捅破白雨晴騙她的事兒,從頭到尾都是我給她‘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