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太陽又要升起來瞭!”懷特打瞭一個哈欠,隨手將身邊的陽傘支瞭起來,並踢瞭踢兀自沉睡的馬赫迪:“起來,該我們值班瞭!”
馬赫迪罵瞭一句,站起來走向崗哨,換那兩個已經在打瞌睡的哨兵回來休息,並隨手將已經歪倒在一邊的死神旗扶正。
馬赫迪的動作是輕柔的,就好像那一面黑底白字的旗幟無比神聖,包含著他所有的希望和信仰似的。
“真是個瘋子!”懷特心中罵瞭一句,也端起槍,走到那一堆沙袋後面。
懷特是個英國人,三十二歲,是半年前經由沙特進入伊拉克,再輾轉來到敘利亞的。
來的時候,懷特是懷著一種莊嚴,神聖的信念來的。
在那個時候他剛失業,妻子和他離婚瞭,剛結‘交’的‘女’朋友也投入瞭別人的懷抱。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懷特殺死瞭那個不忠的‘女’人,以及抱著她的那個可惡的男人,然後就踏上瞭逃亡之路。
然而很快,懷特就發現世界之大,卻幾乎沒有自己的藏身之處。
無論他多麼小心翼翼,警察都會很快找到他的藏身之所,要不是他有在皇傢海軍陸戰隊中服役的經歷,很可能在警察的第一次圍捕中就被抓住瞭。
也就是這個時候,懷特偶然打開一個網站,看到瞭這面代表著死神的黑底白字的旗幟,看到瞭幾幅血淋淋,恐怖到極點的照片,同時也看到瞭聖戰軍的招募啟事。
到敘利亞去,到伊拉克去,參加聖戰軍,隻有那裡才不會介意你的過去,隻有那裡才會讓一個殺人犯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陽光之下。
那裡,就是懷特的天堂,聖戰軍就是懷特的救世主!
於是懷特來瞭,成為瞭一名光榮的聖戰軍戰士,從巴格達到摩蘇爾,從大馬士革到阿勒頗,他的確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殺人犯的身份瞭,因為他身邊所有人都是殺人犯。
但是懷特的心靈卻再也得不到安寧瞭,因為他認為聖戰軍的殘忍已經超越瞭真主的許可范圍,他們已經不再是為瞭榮譽而戰鬥,不再是為瞭信仰而戰鬥,而是單純為瞭殺人而戰鬥。
一路走來,懷特參加瞭大大小小三十多次戰鬥,至少殺死瞭十五個人。
但是隻有一個是在面對面的‘交’鋒中被懷特‘射’殺的敘利亞政fǔ軍戰士,其餘的都是平民,而且是在長官的命令下隨意‘射’殺的。
特別是到瞭辛加爾村,懷特所在的戰鬥分隊一次‘性’就活埋瞭六十多個雅茲迪人,他們真的對聖戰軍沒有威脅,他們唯一的罪孽就是和聖戰軍的信仰不同。
懷特在英國生活瞭三十多年,信仰自由的思想根深蒂固,他實在不理解都二十一世紀瞭怎麼還會發生種族大屠殺的慘劇。
這群人一定瘋瞭,他們不是聖戰者,而是一群魔鬼!
可是懷特卻不敢絲毫表現出來,他清楚對聖戰軍的質疑會產生多麼可怕的後果。
上個月,一個美國人就因為抱怨瞭兩句不該用那麼殘忍的方式殺死俘虜,結果就惹惱瞭指揮官,被綁在皮卡車後面活活拖死瞭。
懷特更不敢逃跑,聖戰軍對逃兵的懲罰更可怕,那會被捆在木樁上活活的曬死。
讓真正的戰鬥到來吧,英國,美國的空軍不是在空襲聖戰軍呢嗎,土耳其的飛機也偶爾會光臨阿勒頗上空,懷特寧願被一枚炸彈炸死,也不希望繼續生活在這種無邊的恐懼之中瞭。
可是,最近戰鬥居然平靜下來瞭,自從上個月聖戰軍在阿勒頗擊退政fǔ軍之後,周圍一百公裡內全部成瞭聖戰軍的地盤,再也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交’戰。
如今,懷特所在的小分隊已經在這個地方駐紮瞭將近三十天,每天除瞭在路口設卡檢查過往的車輛之外,最大的樂趣就是去前面的辛加爾村去搜尋異教徒。
那是一個雅茲迪人的村子,在聖戰軍的心目中,雅茲迪人是魔鬼崇拜者,是可以任意消滅的異教徒,因此當隊長邁赫迪得知將會在這裡駐紮的時候,還曾經興奮地歡呼起來。
可是第一天他們就失望瞭,因為這個村子已經被其他的聖戰者掃‘蕩’過。
值錢的東西一點也看不到瞭,年輕力壯的青年逃得無影無蹤瞭,甚至連‘女’人也隻剩下瞭五十歲以上和七八歲以下的瞭。
“我們應該到阿勒頗去。”馬赫迪咒罵瞭一句,說道:“那是一座大城市,從來不缺‘女’人。那裡還有天堂營,所有‘女’人都是對我們免費的。”
“可是,那裡也從來不缺少炸彈。”懷特望著前方,因為他發現瞭兩個奇怪的人。
之所以奇怪,是因為他們從辛加爾村走出來,其中一個人他還是認識,是一個叫賈法裡的雅茲迪老人。
他們不是已經餓得都要走不動瞭嗎,他們不是一看到我們就逃跑或者跪地求饒嗎?怎麼有膽量向檢查站走過來?
馬赫迪也看到瞭那兩個老人,猛地一拉槍栓喝道:“站住,你們已經離開給你們劃定的安全區瞭!”
賈法裡渾身一哆嗦,險些摔倒。
“聖戰者大人,我們或許可以談談。”另外一個老者連忙用左手扶住賈法裡,同時舉起右手,一串金黃‘色’的東西在陽光下閃爍著。
馬赫迪眼睛一亮,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串金項鏈,於是態度和藹瞭許多,喝道:“走過來!”
兩個老者拄著拐棍,幾乎是一步一挨的來到檢查站前。
“尊敬的聖戰者大人,村子裡面已經斷糧十多天瞭,再沒有吃的,我們都會被活活餓死。”那個老者雙手把金項鏈遞給馬赫迪,用一種近乎絕望的語氣說道:“請給我們一點糧食吧,珍珠安拉在天堂也會感念你們的仁慈的。”
“安拉隻對信仰者仁慈,你們這些崇拜魔鬼的人,是到不瞭天堂的。”馬赫迪一把奪過金項鏈,入手沉甸甸的,至少二十克重。
馬赫迪心中一喜,有瞭這東西,就可以到阿勒頗的人‘肉’市場去換一個相對漂亮點的‘女’人回來瞭。
在辛加爾村這一個月,馬赫迪已經憋壞瞭,要不是怕同伴們笑話,他真想去村裡抓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太來泄瀉火。
“給他們拿一個馕餅。”看在金項鏈的面子上,馬赫迪臉上多少有瞭一絲笑容。
賈法裡顫抖著說道:“一個馕餅可不夠,村子裡還有兩百……”
“住口,這條金項鏈隻夠一個馕餅的!”馬赫迪一腳將賈法裡踹翻在地。
“尊敬的聖戰者大人,我們不是要買你的馕餅,而是希望你們允許我們去一趟阿勒頗,我們能從那裡買到食物。”另外一個老者連忙彎腰行禮,臉上佈滿瞭乞求的表情。
“你們要去阿勒頗買食物?”馬赫迪眼睛一亮,一個箭步沖瞭過來。
因為戰爭,現在整個阿勒頗地區的食物極度匱乏,馬赫迪太知道食物的價格瞭。
這兩年個老傢夥居然說要去阿勒頗去買食物,那就說明他們身上帶著足夠的錢,既然送到瞭嘴邊,要是不留下來,那就是愧對對安拉的饋贈,
然而,當馬赫迪用槍‘逼’著兩個老頭子,幾乎翻遍瞭他們衣服的每一個角落,卻隻找到瞭五個美元和二十五個敘利亞鎊的時候,差點沒有氣暈瞭。
“你們就想拿著這點錢去阿勒頗,去解決村子裡兩百多個人的口糧?做夢去吧,這點錢連過路費都不夠!”
老者顫顫巍巍的站立起來,艱難的用拐棍支撐住身體,說道:“尊敬的聖戰者大人,我們當然不會隻有這點錢。隻要到瞭阿勒頗,我們就有錢瞭,就能買到足夠的食物,讓整個村子的人渡過難關瞭。”
老者彎腰撿起一張剛才被馬赫迪忽略的照片,展示給他看,說道:“你看,這是我兒子,他是阿勒頗的珠寶商人,很有錢。這是他的照片,背+景是伍麥葉清真寺。相信我,隻要我找到瞭我的兒子,一定買到食物,也會給你們帶來豐侯的禮物的。”
照片拍攝的是一個中年雅茲迪男子,穿著一身名牌站在一輛豪華奔馳前面,身後就是阿勒頗有名的伍麥葉清真寺,看樣子的確像是個有錢人。
然而馬赫迪卻再次把照片丟在地上,說道:“阿勒頗內已經不存在雅茲迪人瞭,一個都沒有。”
“我知道,可是我兒子的幾處房產或許還沒有被摧毀,我親手埋在地窖裡的財物或許還有保留。”兒子死瞭,老者一點也不悲傷,似乎他已經接受瞭命運的安排,現在隻希望能有一口吃的。
“不行,雅茲迪人是無法進入阿勒頗的,你們在半路上就會被抓住,然後被活埋。”馬赫迪把那個馕餅丟在地上,喝道:“滾吧,再囉嗦,我今天就活埋瞭你們!”
賈法裡嚇壞瞭,連連後退,連地上的馕餅也不敢撿起來。
而那個老者卻兀自哀求著:“大人,我們已經放棄瞭我們原來的信仰,我們現在是擁有相同信仰的兄弟。我懇求你們,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真的能夠‘弄’到錢。我們隻想買點食物,剩下的錢全部奉獻給大人你。”
“滾!”馬赫迪拉動槍+栓。
懷特低頭看瞭看地上那個被兩個快要餓死的老人忽略的馕餅,心中突然一動,連忙抬手一托馬赫迪的槍托,低聲說道:“馬赫迪,我覺得他們說的可能是真的。想想看,一個珠寶商人的財寶……”
馬赫迪貪婪的看瞭一眼地上的照片,還是搖搖頭說道:“他們到不瞭阿勒頗,即便到瞭阿勒頗也不可能帶著財寶回來。”
懷特雙眉一挑,說道:“他們肯定不行,但如果加上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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